顧小喬心裡涼了半截,她跟他不過是談了幾個月戀愛,而張媽,是照顧了他二十幾年的人,從感情親疏上來講,他肯定與張媽更加親近啊。
她顫抖地伸出手,搭在紀江南另一隻手臂上,輕聲說,“江南,你相信我嗎?”
紀江南依舊面無表情,看也不看她,淡淡地說,“你先回去吧。”
他的話,猶如一盆冷水兜頭潑來,將顧小喬淋得狼狽不堪,她心臟猛地一墜,渾身冰涼,嘴脣張了張,囁嚅道,“你不信我。”
沒有什麼比來自戀人的懷疑更加傷人的了。
此時,顧小喬有種萬箭穿心的感覺。
她已經沒有勇氣留在這裡了,更沒有勇氣面對來自於紀江南的質疑和冷漠。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這棟別墅的。
她猶如行屍走肉一般,癡癡傻傻地走出別墅,走出這座豪華的小區,蹲在馬路邊,望着空蕩蕩的馬路,無聲地哭了。
自顧小喬離開之後,紀江南臉色陰沉得可怕,雙目緊盯着張媽燙傷的那隻腳,涼薄的脣緊緊繃着,周身釋放出冷如冰凌的氣息。
張媽心裡一顫,咳嗽一聲,說道,“江南,顧小喬她……畢竟是一個女孩子,你還是追出去看看吧,萬一發生什麼……”
紀江南猛地擡起頭來,犀利的目光猶如利劍一般掃向她,她猛地一哆嗦,“意外”兩個字不敢再說出口,聲音一顫,說,“江,江南……”
“沒事。”紀江南的聲音非常低沉,就像是從胸腔深處發出來的一般,面色陰沉如海,冷漠地說道,“我沒有想到她是那樣的人,竟然敢傷害你……我不會原諒她,讓她去吧。好了,不說這件事了,我打電話催催文彬。”
說完,紀江南猛地站起來,箭步往樓上走。
張媽張了張嘴,想要提醒他,客廳裡就有座機,但是,看到他那冷漠孤高的背影,想到他那陰沉駭人的面色,又訕訕地閉上了嘴,眼睜睜地看着他上樓打電話。
顧小喬不知道自己在馬路邊蹲了多久,反正,等她漸漸冷靜下來的時候,她的兩腿已經痠麻了,她臉上淚痕未乾,望着空蕩蕩的馬路,心裡一片淒涼。
她回頭看了一眼別墅區,安安靜靜,冷冷清清,除了執勤的門衛之外,不見一個人影。
她已經跑出來這麼久了,紀江南居然沒有追出來,他已經不在乎她了嗎?他一點都不關心她了嗎?
好了好了,別想了,他都已經不關心她了,她還想那麼多做什麼?
顧小喬用力咬了咬牙,右手一擡,將眼角的眼淚抹去,冷冷地望着前方的馬路。
這裡是高檔別墅區,家家戶戶都有私家車,出租車很少往這邊走,公交車更不用說了,她蹲在這裡這麼久,都沒有碰到一輛車,她應該怎麼回家呢?噢,她的手袋,以及手機,都在紀江南家裡,就連打電話訂車這種事都沒辦法做到。
她懊惱地拍了拍腦袋,思考着,要不要到門衛室,借用他們的電話。
就在這時,從遠處駛來一輛黑色的汽車,她下意識擡頭望去,眼睜睜地看着汽車距離她越來越近,她已經汽車會從她身邊經過,駛入小區,卻沒料到,汽車竟然停在了她身前。
她傻傻地蹲在地上,仰着頭,望着那輛汽車。
汽車門突然開了,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從裡面走了出來,他邁動兩腿,走到了她面前,禮貌地說道,“顧小姐,請上車吧。”
男人背對着陽光而立,顧小喬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他的臉,她一驚,“是你,阿森?”
阿森,是紀江南的手下,曾經奉命保護過顧小喬一段時間,所以她認識他。
阿森面容俊朗,身材挺拔,留着小平頭,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大衣,他面色平靜地點了點頭,“是我,我送您回家。”
顧小喬心裡陡然間升起一抹喜悅,急忙問道,“是江南讓你來接我的嗎?”
阿森猶豫了一下,說道,“上車再談吧。”
“好。”
顧小喬連忙起身,但是,還沒等她站穩,又兩腿發軟地往地上跌去,阿森趕緊伸手抓住她的手臂,說道,“你還好吧?”
她苦笑了一下,“沒事,只是剛纔蹲太久,腿麻了。”
“我扶着你吧。”
“謝謝。”
阿森扶着她的手臂,將她領到車前,她坐進副駕駛,看着汽車駛離別墅區,汽車開出很遠,她還回頭望了一眼紀江南的別墅所在位置,沉默一瞬,說道,“是江南讓你來接我的嗎?”
阿森面色平靜,雙目平視着前方,淡淡地“嗯”了一聲。
顧小喬心裡說不出的難受,既然他讓阿森來接她,說明他還是關心她的吧,那他爲什麼不出來找她呢?他明知道,她一個人跑出別墅,是沒有辦法離開的。
她目光微垂,手指微微握緊,啞聲道,“他還說什麼了嗎?”至少應該有一句關心的話吧?
阿森側頭看了她一眼,臉上露出不忍之色,薄脣微動,欲言又止。
顧小喬擡頭看他,“一定是說了什麼吧,請你告訴我吧。”
阿森無奈地說道,“少爺說,從今天開始,他會搬回別墅,讓你不要再等他了。還有,你的手袋,他晚上會讓我轉交給你。”
顧小喬心臟猛地一墜,身體猶如被寒冰包裹着,冷得慌,紀江南要搬回別墅,他,他這是要跟她劃清界限嗎?是啊,一定是這樣,就連她的手袋,他都是讓阿森轉交給她,而不是直接拿給她,他現在已經不想再看到她了吧?
她心裡猶如針扎一般,腦子裡不斷地閃現出他們曾經相愛的畫面,昨天,他們還手牽着手,規劃着未來啊!他還信誓旦旦地說,不管他們之間發生什麼樣的不可調和的矛盾,他都會堅持跟她在一起……
可是現在,不過是一點小小的誤會,小小的挫折,他就這樣對待她!
騙子,男人都是可惡的騙子!
顧小喬死死咬緊牙關,雙手緊緊握着,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眼角,不知不覺地滑下淚水,她聽到自己用破碎的沙啞不堪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他要跟我分手嗎?”
阿森瞥了她一眼,英俊的臉上流露出爲難之色,薄脣微微抿着,沒有說話。
顧小喬看他的表情,也已經猜到了紀江南的態度,她用最後的理智,維持着自己的尊嚴,聲音微顫地說,“既然要分手,就讓他當面跟我說!”
阿森猶豫了一下,爲難地說道,“少爺說,這幾天,你們最好是不要見面。”
鋒利的指甲已經劃破了掌心的肌膚,留下斑斑血跡,顧小喬口腔裡也溢滿了血腥味,她面無表情地望着擋風玻璃,冷冷地點頭,“好,如果他想這樣,我尊重他的想法。”
話音剛落,已經淚流滿面。
此後,兩人無話。
眼淚就像斷線的珠子,不停地掉落,顧小喬一直咬着牙關,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看不清楚前方的風景,腦海裡,卻浮現出一幕幕清晰的風景。全部與那個人有關。
愛得深與淺,與時間無關。
他們明明只交往了幾個月,卻讓她愛得刻骨銘心,痛得也刻骨銘心。
眼前,突然伸出一隻手,將紙盒遞給了她。
她聲音沙啞地說了一聲“謝謝”,然後接過紙盒,連抽了幾張紙巾,擦拭自己臉上的淚痕。
紙巾很快就被眼淚打溼,粘粘地站在一起。
她又抽了更多的紙巾,胡亂地擦拭眼淚。
不過一會兒,半盒紙都被她用光了,腳下堆了一堆白色的紙團。
下車之前,她的眼睛紅通通的,就像兔子眼睛一般,她瞥了一眼腳下,說道,“抱歉,弄髒了你的車。”
“沒關係,我送你上樓。”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謝謝你送我回來。”
顧小喬低着頭,打開車門,下車之後,她衝他點了點頭,“再見。”
然後,她轉身離開。
阿森抿了抿脣,快速從車中下來,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或許是她心情不好,情緒太低落,竟沒有回頭看一眼,自顧自地走路,等她走進電梯,按了樓層鍵,阿森也跟了進去,她才發覺不對勁,吃驚地看着他。
阿森淡淡地解釋,“我的職責是保護你的安全。”
顧小喬自嘲地牽了牽脣角,“我已經跟你的上司分手了,你不用再履行你的職責。”
阿森沒有說話。
電梯緩緩上升,停在顧小喬所住的樓層,她什麼也沒說,率先走出電梯,阿森緊跟其後,將她送到房門外,她站在門口半晌,突然幽幽地嘆了口氣,“我好傻啊……鑰匙還在手袋裡面呢……”
阿森聞言,不聲不響地走到紀江南的房門口,顧小喬聽到動靜,回頭看他。
他突然彎腰,從門口的花盆下面摸出一把鑰匙,伸手遞給顧小喬。
顧小喬怔怔地看着那把鑰匙,沒有接。
她家房門,總共有四把鑰匙,她一把,紀江南一把,還有兩把備用鑰匙,一直放在牀頭的抽屜裡面,沒有動過。她給紀江南的那把鑰匙,他應該帶在身上的,那,花盆下面這把鑰匙,是從哪裡來的?
她擡頭看阿森,“這把鑰匙是哪裡來的?”
阿森說,“是少爺放在這裡的。”
顧小喬緊緊盯着他,“我給他的那一把?”
他回答說,“不是,是你家的備用鑰匙。”
也就是說,紀江南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將她放在牀頭抽屜裡面的備用鑰匙取走了一把,放在花盆下面,以防不時之需。
他一直都是這麼細心體貼的。
可是,以後他的細心體貼,再也不屬於她了。
顧小喬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