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莞大驚,卻不明所以:“這……這是爲何?”
襲香撇撇嘴:“還不是因爲關公子你德才兼備,又風流倜儻,繡坊這些丫頭們天天談論你,心花怒放的,都偷偷摸摸給你納鞋,繡衣,哪裡還將繡活兒放在心上,你說,你是不是害苦了我?”
關莞一愣,終於明白爲啥剛開始來的時候兩個繡娘看到她就跑走了……敢情,是這個原因啊,她微微發囧:“襲香姐姐快別戲弄我了,我明日要去蠡縣,來繡坊是有事相求呢!”
“咦,公子竟然捨得讓您去蠡縣?他就不怕有個什麼閃失麼!”襲香臉色一變,跺跺腳就喊道:“丫頭片子們,平日裡說到關莞公子比誰都瘋,今兒個都窩在房裡裝什麼千金吶,快快,公子明日要去蠡縣,吩咐你們做事兒可不許馬虎,蠡縣可是正受着瘟疫,你們能多幫點是一點,也算是積福了。”
襲香嗓門大,說話又沒個分寸,想必大家都是已經習慣,她剛一喊完,從各個房間裡就涌出了十多個繡女,各自盈盈地向關莞一拜:“見過關公子。”
關莞還禮,瞥見剛剛跑走的兩個繡女也站在裡面,朝着她們笑了笑。
人羣裡嗡地一聲炸開,然而繡女們說話聲音極小,又故意壓低了不讓關莞聽見,於是她也沒有聽出來她們說了啥。
“是這樣的,爲了查出瘟疫的病源而又能多活一段時間,我希望各位姐姐們幫我制幾樣東西,我現下就將圖紙畫給衆位。”於是在衆繡女伸長脖子之際,關莞迅速用毛筆鬼畫符似的畫了幾個口罩和手套:“這個是口罩,因爲會涉及和災民直接交流,有這個捂住口鼻,也算是一種保護自己的手段,而運送疫民的軍士都是有家有口的,所以我也不能不管他們,就勞煩各位姐姐能做多少是多少了。”對於女性,關莞言辭有禮。
復而又指着另外的圖樣,接着說道:“手乃萬病之源,我們接觸過病人,碰到他們吃的東西,擡過病人,自己還要吃東西,難免會有接觸讓自己感染上瘟疫,而這個手套恰恰將手保護了起來,姐姐們覺得這些個圖紙能做麼?”
衆繡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抿脣笑了,卻沒有任何人敢鼓足勇氣和關莞講話,他們只是笑。
倒是襲香,看了關莞的圖紙之後打包票道:“這樣吧,關公子,我們也不是因你的囑託,我們也是想爲蠡縣的同胞們做一點事,大不了繡坊今夜連夜趕工,明日必給公子一百五十幅全新的手套……和口……口罩!”
關莞大喜:“如此,感激不盡了。”
第二日出發之時,繡女襲香果然隨着李曉鵬和銘涇一起爲關莞送行,襲香與衆繡女熬了一整夜,趕出了近兩百套手套和二百有餘的口罩,親自交給了關莞,關莞聲稱或者回來必不忘繡坊恩情。
倒是銘涇,撇了撇襲香,淡淡道:“李曉鵬,吩咐下去,繡坊這個月月俸翻倍,假期翻倍,當做是獎勵了!”
襲香連連跪下來:“主子,我們也只是想爲蠡縣做點事情。”
李曉鵬卻是笑笑:“既然公子賞賜,襲香你也就謝恩了吧!”
襲香知道是自己太激動,於是連忙點頭:“是是是,是襲香亂了分寸,襲香在此代表繡坊的十七個繡女謝謝銘涇公子了,並盼望關莞公子早日回來!”
關莞點點頭,將手套口罩遞給宇昌,朝着衆人揮了揮手:“大家別垂頭喪氣哈,本公子是去救災,又不是去送死的,再過三月,保證再讓你們看到一個仍然活蹦亂跳的關公子。”
衆人被關莞逗笑,卻見銘涇忽然上前,拍了拍關莞的頭,惡狠狠卻又底氣不足道:“給我好好照顧自己!”
“遵命啦,遵命我的銘涇公子……”
話未說完,便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銘涇將關莞死死扣在懷中,顧不上週圍一大羣人的抽氣聲。
關莞微囧,因爲銘涇比她高很多,她基本上是被銘涇整個收在了懷裡,於是戳了戳銘涇的腰:“喂,你瘋了,大家都在看。”
銘涇卻不鬆手,一直覺得抱夠了這才淡淡道:“關莞,不要讓我失望!”說完猛地放開她,轉身就走,頭也不回地就先回了府內。
關莞看着銘涇的背影,微微一笑,嘟噥了一句傻瓜,只是誰也沒有聽到。
關莞和宇昌從太京一路到蠡縣都很太平,然而一靠近蠡縣,就開始有一種災難的氣息蔓延,黃煙四起,到處都紛雜不堪,路上卻連一個人影也沒有,關莞想了想,頗有些恐怖地想到了當初看的那些災難片,基因變異啊,生化危機啊什麼的,想到不禁打了個寒戰。
宇昌也望着窗外衣服若有所思的樣子。
關莞眼珠一轉,拉了拉宇昌的袖子:“你猜現在情況怎樣了?”
宇昌搖搖頭,卻沒有說話,關莞知道現在沒有入城,誰也說不清楚城內情況怎麼樣。於是鄭重其事地將在銘涇那裡聽到的情況一一轉述給宇昌,宇昌一邊聽,一邊掀開馬車簾子沉默地看着窗外,說到最後,關莞自然而然地加了一句:“到時候我們看城內情況,實在太嚴峻的話,我們就調轉馬頭先跑了再說!”
宇昌本來還認真地點着頭,突然聽到最後一句,大驚失色,“你……你說什麼?”
關莞知道宇昌聽到了,於是點了點頭:“沒錯,我說的是到時候城內情況太嚴峻的話,我們就跑,不能白白地作出犧牲。”
宇昌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萬萬不可,齊王將拯救佑公子的大任負於你我二人身上,我們豈能對王不忠?銘涇公子將你視作知己,更對我有再造之恩,我們又怎可有負銘涇公子之義,況且我們是朝廷的代表,如果置災民於不顧,我們又怎麼對得起這片生我們養我們的土地?”
關莞在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心說我一個現代人,對你齊王自然沒有啥忠心的必要,對於不義,正是因爲她心裡有銘涇,所以纔不願意死在這些地方,只能算有情,絕對談不上不義,至於這片土地,那根本不是生他養他的土地了,她是在新中國的土地上
長大的好麼。
但是她又不能拆穿,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我這樣說並非就是什麼都不做,一味地做逃兵,你想想,你我二人是齊國土地上唯二兩個會去鑽研病人生理構造,器官屬性的人,其他的大多是巫醫爲主,若是我們都靠不住的話,他們更靠不住。這個時候我們逃走不是貪生怕死,是要將在一個更安全的情況下找出解決之道,誰說我們回去之後就不會接着研究?你會棄他們於不顧麼?至少我不會!”
宇昌嘆了口氣:“我也不會。”
“所以了,如果有意外情況,我們先得保住我們自己,只有我們安全了,纔有可能找出解決之道,你想想,如果災民在我們剛去的時候就威脅到我們的生命,那麼其他的醫生來了之後未必不是同樣的遭遇,還不如我們回去也算是通風報信,必要的時候帶着軍隊,那個時候心裡也有底了。你想想,你在災民每天的威脅之下,能靜下心來研藥麼?”
宇昌臉上有一絲鬆動,顯然已經被關莞說服:“恩,就按照你說的吧。”
“其實還有一點。”關莞說到這裡收起了平日裡總是樂呵樂呵的表情,眼睛突然變得雪亮:“李曉鵬和我說這次我之所以被派到蠡縣,完全要歸功於太子蕭季,所以誰也不知道這裡面是不是也有蕭季對付銘涇的什麼陰謀陽謀,總之我們一定要小心爲上,不能中了蕭季的圈套。”
此時的關莞臉上表情鋒利而尖銳,讓宇昌突然覺得,不笑的關莞,其實很可怕。
“你放心,如果太子真的是想借這個機會將你從銘涇公子身邊剷除的話,我宇昌一定會以命相護,除非我先死,否則,你毫髮無損。”宇昌抿了抿脣,堅毅地說道。
馬車溜溜地停在蠡縣城門口,關莞探出頭,別說爲難他們的人,城外現在連守衛都沒有一個,關莞回頭看了一眼宇昌,囑咐他拿出口罩和手套,兩人都戴上之後,這才小心翼翼往城內走,突然關莞將包袱裡的什麼東西藏到了靴銅裡,宇昌注意到那時一把精緻的匕首,見關莞如此戒備,宇昌也握了握胸口裡的匕首。兩人都顯得有些戰戰兢兢。
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安靜得詭異,兩人一步步走着,既沒有大羣災民一擁而上,也沒有路邊到處都是屍體的慘象。
“這是什麼情況?”關莞藏不住心事,立馬問了出來。
“靜觀其變。”宇昌也不會武功,所以說話也沒有底氣,兩人就這樣順着寬闊的大街一路走到了頭,照說來一個小小的縣城是不會有這麼大的街道的,關莞注意到路邊的房子甚至有拆遷的痕跡,於是更加覺得不可思議。是誰在這個時候拆了自家的大門,掰了自家牆上的磚頭,露出這麼大一條道路出來?
街道盡頭有一個少年,趴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關莞和宇昌對視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那少年一動不動,分明是跑到這裡的時候忽然脫力,所以摔倒在此,見兩人靠近,那人流露出一種極其恐懼的神情:“別……別殺我,別殺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