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眼巴巴地看着男人離開的背影，透着寒霜……
主人不理她了，尋常無論是她做錯了什麼事，他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對她熟視無睹。
就算是責罰她也沒關係，小滿無法忍受的是主人就像是沒有看見她一樣，不說話，也不挑她的刺。
即使是在她像伺候小姐那樣地將水果弄好端到他面前，主人也沒有擡頭看過她一眼。
“主，主上。”小滿怯怯地道，“小滿做了什麼錯事讓主上生氣了嗎？”
席聿鐵板似的臉上，沒有絲毫風吹草動。
她好容易才鼓起了勇氣，小滿又想哭了，可是不敢掉眼淚。
一切都是從那天開始，都怪自己不該私自跑出去玩，小滿想着，所以讓主人那麼生氣，可是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罰她跪了一夜之後明明後面好像都沒有生氣的主上爲什麼突然之間又不高興了。
唉！主人的心思實在難懂，就像當初在寧倡的時候，王爺也時常發脾氣責打下人，她也都習慣了。
就是主上這種對人不理不問的態度，實在不責罰打罵更加讓她難過。
身爲一個奴婢，如果主上不想要她了，她還能到那裡去呢？一想到外面陌生的世界，小滿就急得想哭。
自幼在三從四德的環境下長大，已經讓她註定是一個沒有任何能力獨自生存的小女子，小滿沒有勇氣去獨自面對這個世界，她一定會活不下去。
可是從早上主人離開到下班回來，在家的時間就那麼多，還總是冷着一張臉，快要凍死她了。
“主上息怒，請主上責罰，小滿實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裡不對，主上如果不願意說，小滿就在這裡，請主上責打，直到您的氣都消了。”生怕他又甩手走開，好不容易終於抓住機會，小滿急急切切跪下，雙手相疊壓放地面，額頭貼上手背，伏首向席聿端端正正行了一個古禮。
其實生了幾天悶氣的席聿原本也沒有之前那麼生氣了。
看她這幾天戰戰兢兢還算老實的模樣，伸手扯過小丫頭的肩頭將她拎了起來。
“罰你？”他的拇指拂過她略顯蒼白的柔軟脣瓣，“你可知錯？”
“奴婢知錯了，主上。”
“說來聽聽。”
“奴婢不該聽信外人的話私自離開府邸，不該貪玩，”說着小滿急忙解釋，“小滿除了去遊樂場，吃了棉花糖，看了摩天輪，除此沒有做任何有辱主上家風清白之事，小滿生是主人的奴婢，死也是主人的鬼奴，只想好好服侍主上，還有小姐，奴婢絕不敢有二心。”
“行了。”席聿聽着着老套得酸掉呀的賭咒發誓，又想笑，又不能溢於言表。
算了，“你自己看着辦吧，若是表現得好，我便饒你一
次。”他舒展了眉頭，決定不再和她慪氣了，但是另一條罪狀他可是說不出口的，畢竟——太掃臉面。
“是，主上。”
小滿澄澈的眼睛凝視着主上眉眼深刻的俊顏，好像確實沒有再生氣的樣子。
她小心翼翼地膝行過去，伸手幫他寬衣。
席聿很少這樣好耐心，看他的小女奴輕手輕腳，一件一件幫他除去手錶，脫下外套，鬆開領帶，一顆一顆解開襯衣的鈕釦……然後取來家居的衣服給他更換。
除去的每一件衣飾，她都認真收放回原位，歸置得整整齊齊。
席聿有些無語，伸腳踢開小滿送來的長褲，誰耐煩穿這些。
脫下了衣服他就沒有打算重新穿上。
看小滿不解的樣子，惶恐地跪到了一旁，席聿跨過去坐到了牀上。
“這麼笨，你是怎麼在蘇圩那裡當頭牌的？”
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小女人，席聿湊近了臉去。
他一定沒有說過，他慢慢的有些上癮，淡淡的女人香……
“主，主上……”
“閉嘴。”
小滿連忙閉上嘴，不再吭聲。
眼睛眨了眨，羽翼般的睫毛掃在男人的臉上，鼻尖上，嘴脣上……
席聿沒有吻上去，只是輕輕地嗅着他的女奴——她的眼睛、長睫、眉毛……
席聿的大手終於重重落在她的皮膚上，他用身體佔有她，卻抹殺了心底的一切慾望……他不肯向她提出任何要求，甚至不要她吟哦出他的名字。
小滿溫馴地蜷縮在男人的懷抱裡，被他掀上雲端，恍若置身天堂，又一次次地從他的眼中窺見了地獄的模樣。
她聽見了來自地下深淵的低吟，她的主人，如魔鬼般冰冷。
短暫的瞬間，他們擁有彼此，除此而外，又什麼都不曾擁有。
“滾吧！”主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化成了人言，小滿清晰地聽見。
一切又變回原來的樣子，彷彿她從來不曾窺探過他的孤獨。
這樣挺好……她想，她果然就是這樣的命運，不能更幸福，也不會更悲慘。
第二天清晨，席聿的心情挺好，他醒來，竟然看見了夕陽。
主人吃完早飯便出門了，沒有冷冰冰地對她熟視無睹，也沒有挑她的刺。
小滿竟然如釋重負地感到了一絲竊喜，利落地收拾好餐桌開始清洗打掃。
可惜好景不長，沒過多久，不等她打理完畢，便聽見了門鈴聲。
上一次這個時候門鈴響起，可沒有發生什麼好事，小滿皺眉，磨磨蹭蹭不願意開門。
“小滿，”男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開門啊，小滿，我知道你在，開門吧小滿！
”砰砰的聲音響起，姜禹巖不死心地敲起了門。
咿呀一聲門從裡面開啓，只露出了一條縫隙，“小滿！”姜禹巖卻彷彿看見了希望的曙光。
“對不起，小滿，”他可憐巴巴的請求原諒，“請你原諒我。”
“姜大夫，主人不在，如果要找他的話請約時間再來。”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小滿沒有將門上的安全鎖打開，說完便準備關門。
“對不起！小滿，我是來找你的，”姜禹巖沒有形象地將臉湊在門縫上，“我是來道歉的，小滿，對不起！”
“姜大夫並沒有做什麼對不起小滿，請您離開吧，我要關門了。”小滿依舊低着頭，不想面對門外的男人，他傷她的心了。
眼看着好容易見上一面的人兒就要再次躲起來，姜禹巖急得口不擇言，“我愛你，小滿，我是真的愛上你了，那天說的全都不是真的，我對你是認真的！”
“謊言，”聲音平靜小滿仰起臉來，“就不必再說了，姜大夫，我只是主人的奴婢，卑賤，卻不下賤，即使是羞辱，也只有主人可以。”
“至於姜大夫您，只是主人的朋友而已，小滿不需要聽你的胡言亂語。”小滿用力地關上門，“還請你不要再說這些奇怪的話，有什麼事，等主人在家的時候再來拜訪吧。”
姜禹巖追悔莫及，但是任他再怎麼敲門，裡面也沒有人應答了。
他很後悔，那天將小滿騙出原本是想對她做出不軌之事，可是天真如她，卻完全不肯受他的引誘。
雖然說了那麼多難聽話，編造了那麼多謊言，可是欺騙不了自己內心的感覺，姜禹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最近幾天這樣清醒。
他意識到自己是真的愛上了小滿，而不是嘴巴上說的那樣玩玩而已，他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產生過如此的情感，那情感不停地折磨着他，每一分每一秒的煎熬絲絲寸寸都是來自於內心的自責和悔恨。
如果當時沒有把事情做到絕路上就好了，或許，依照小滿那善良的性子，她還會原諒他的。可是現在想到當時的情景，他自己都不想原諒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會走到這兒來，一定是心存僥倖，奢望着能夠得到原諒。
欺騙不了自己，姜禹巖，那就重新振作！
“小滿！我會等到你原諒我的！我不會放棄你的！”他大聲告白，希望她能夠聽見。
她能聽見，她一定能聽見。他相信，只要自己不放棄，總有一天她會回心轉意。畢竟她是那麼善良，她的心底潔白如紙。
小滿低頭打掃，對窗外的一切恍若未聞，她聽不清楚，也不願意聽見，她的世界只有一個人而已——其他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一張白紙被墨汁潑濺了，就不再是白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