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女人!賤女人!”席然原本出發點很簡單的惡意變成了深深的怒意,“以爲縮成烏龜殼就能躲過去了是吧?
悶頭不說話我就能放過你?!”她不停地用因爲着裙裝而穿着絲襪的腳猛踹着地上的小滿,直到自己都覺得有些累了。
果然是缺乏運動的嬌小姐,小滿想着,淚水已經冰涼,不知道什麼時候浸透了衣袖,她不會被這樣的花拳繡腿擊倒,這點痛苦不算什麼。
席然氣喘吁吁地停住了腳,見小滿伏在地上依舊不吭聲也不反抗,突然靈光一閃轉念想到,不行!不能真把對方踢出個好歹來,不然那個賤女人又有了去和哥哥說嘴的藉口,不知道還會在背後怎麼興風作浪呢。
真笨!明明剛剛纔想好了要用‘智取的’,席然暗罵自己沒記性。
“今天就暫且饒了你.”自圓自話的席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短裙,實在是有點掉價,怎麼像個街頭撒潑的下等人一樣動起手來了呢。
自我檢討着,席然準備暫時先離開,還是不能衝動,一定要從長計議。
“不過我可警告你!”眼神一轉,席然扔下話來,“不要在背後耍什麼花樣!我可是會一直盯着你的,奉勸你在我哥面前老實一點,休想矇騙我的眼睛!”臨了,覺得氣勢還不夠到位,便裝模作樣地啐了一口道,“你給我好自爲之!”
說罷,席然拎起小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噔噔噔噔!主上的妹妹一定是重新穿上了那足有十公分後跟尖細的高蹺鞋,走得匆忙。
篤篤篤!那腳步聲越來越遠。
砰!關門的聲音響起。
許久,不再聽見任何聲音了,小滿擡起了頭。
屋子裡又變得空蕩蕩的,安安靜靜——又沒有人了。
放鬆了一直緊繃的脊背,小滿緩緩鬆開了四肢,好酸!又痛又麻,幾乎沒什麼知覺了。
無力地趴在地板上,她什麼也做不了。
眼淚都幹了,小滿閉着雙眼,任自己昏昏的,很快失去了意識。
天色漸漸暗去,金色的夕陽卻愈燃愈烈,最後的熾熱光芒緩緩映照在落地窗楹上……‘活下去,’女人慈愛的聲音,透着不捨和無盡的悲傷,迴盪在着昏暗與光明交織的錯落幻影之中。
‘活下去,比其他任何事都要緊.’那個溫柔的聲音輕輕耳語道,“只要還活着,什麼都是可能的。”
一隻大手一下一下,緩緩地拍着她的脊背,‘……你叫小滿,是小滿的時節出生的孩子……小滿之後啊,在農家說,便是莊稼的籽粒開始豐盈飽滿的時候,是半年的辛勞慢慢變成果實逐漸積累的時節……從那以後,農戶們的希望,就開始變成觸手可得的結果……’婦人的聲音,多麼溫暖!
‘小滿,活下去,開了花,結了果……’
沉甸甸的麥穗,化作夕陽下萬千的金芒,晚霞燒起來,把一切燒成黑灰,餘暉落盡的時候,那些黑色的餘灰落盡地方,就是她的家。
黑
色的灰燼下面,掩藏着無邊的黑暗,多麼冷,多麼孤獨啊。
睜開了眼,小滿轉頭看見夕陽消散在漸漸升起的黑夜裡。
當奴婢並沒有什麼,做個被責罵也沒有關係,她終將是要活下去。
‘開了花,結了果……’小滿支撐着身體爬起來,這句話,後面,還有什麼?
娘,對不起,小滿忘記了,‘開了花,結了果……’小滿忘記了你的話。
可我一定會活下去,抹去眼角的淚,小滿再一次對自己說。即使這個世界這樣陌生,比在王府的日子更難熬百倍,千倍。只要好好的服侍主上,他舒心了,她就能活下去了。
修長的大手按下了門鈴,指甲修剪得很整齊,並沒有什麼異樣,他卻緊盯着它們出了神。
怎麼還不開門?席聿不耐煩地輕輕跺了跺腳,在門口來回踱了兩步。
其實早就從公司離開,下班的時候一到,他便坐上了車。
許久了,他都不記得上一次這麼準時地一下班就回到這個空蕩蕩的家是在什麼時候。
門啪嗒一聲開了,蒼白的小臉出現在燈光照亮的大門之後,“主上回來了,您辛苦了,歡迎回家。”
沒有說話,只是順手將手裡的包扔過去,男人跨開長腿邁步走進了大門。
“主上,可以開飯了嗎。”小滿音調平穩地恭敬詢問道。
她想通了一件事,不是自己越求告,主子們就會越那麼輕易地放過她。
現在的主上,還有主上的妹妹,畢竟和以前的王爺是不一樣的。
他們比那個手握生殺大權,輕易就能在任何地方呼風喚雨的王爺好像還要更加難以琢磨——王爺至少還會開懷大笑,會吹鬍子瞪眼地四處潑灑雷霆之怒。
可是就算是王爺對奴才們動輒喊打喊殺,也會有體恤下人的時候,大賞大罰總不算是離譜得沒法揣度,挨罰的時候也不算是太過難熬,小滿多忍一忍也就過去了。畢竟王爺周圍也會有時常隨扈的下人們來來往往,不能算是全然沒法應付的主子。
不過,這麼一比較,主上的妹妹是難纏了一點,也刁蠻不過戲文裡的公主們去。
還是現在的主上最讓她沒辦法——他的喜怒都不太會形於色,責罰來得突然,又總是不知在什麼時候便突然放過她了。
尤其是在某些方面,小滿臉紅耳熱,主上總是讓她覺得自己太輕浮了,那樣的自己是她從來都無法想象的羞恥。
“怎麼?還等着我伺候你?”主上的聲音炸雷一般嚇得小滿瑟縮了一下。
“對不起,主上,小滿這就幫主上佈菜。”手忙腳亂中,儘快將飯菜佈置好,小滿垂手站到一旁,等着主人用餐。
席聿端着碗悶聲吃飯,桌上非常安靜。
席聿清晨迎着初升的朝陽上班,一整天的天氣都很陽光明媚,工作也很順利,就連下屬遇到一點小問題彙報上來都很快便被解決。
原本不錯的心情就被妹妹的一個電話搞得很是
陰鬱,姜禹巖,這個姜家不務正業的二世祖,席聿忿恨地想,看來是準備爲了這個女人和他卯上了。
還有這個一臉風平浪靜的女人,昨天夜裡還在他身下輾轉承歡,順從乖巧得就像是專程爲了討好他一般——原來是這樣,覺得自己總算是想明白了。
一切都是爲了那個男人!
她的討好,她的迎合,她的低眉順眼,全部都是假的,是她的僞裝。
現在呢,她露出馬腳來,就算是在他面前也忍不住想那個男人想得出神忘了形?是在示威?是想讓他明白,她就是在身體任他擺佈的時候,心還是給了那個男人?
席聿放下碗筷,看着手邊遞過來的湯,這個女人的手藝真是堪比星級餐廳的大廚,一碗吊得清可鑑人的老鴨湯,沒有丁點的腥味,入喉清香,回味甘甜——晚飯的菜餚也是同樣精緻,都比較清淡。可惜,卻讓他方纔吃了些什麼都不知道。
他上一次體會到食不知味如鯁在喉,是在……
‘聿。’面帶憂容的女子依舊如百合一般,美麗,清靈,渾身縈繞着的淡淡哀傷一如平日,惹人憐惜。
他就是無法逃脫她的那雙眼睛,瀲灩秋瞳,讓他沉醉。
‘讓我走吧,’女子手挽着他的衣角,‘聿。’
他還能再說些什麼呢,不捨?
當時的他,身爲一個紅色後裔,一向習慣了順風順水。爲了給她更好的生活,也爲了給自己爭取更多自由的空間好陪她去追夢,不顧家人的反對勸阻偏偏要棄官從商。
他們原本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他事業也正在關鍵時期,一切都如他計劃般地慢慢成形——他們的未來他的美夢……
她卻忽然消失了,一個星期音信全無,不顧他的瘋狂尋找,也不理會他的心亂如麻。
再度見面,她向他坦言,已經準備好離去了,她要去去追尋她的音樂夢想,外面的世界更加適合她一展抱負飛揚才華。
席聿沒再說什麼,因爲有那麼多想說的話,那麼多的疑問,如鯁在喉——千頭萬緒,堵在心口,憋得他快發瘋,卻說不出一個字。
他不是不想要答案,只是問不出口,只好無言離開。
莫名地,他失去了說話這項與生俱來的功能,整整三個,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生命竟然可以如斯安靜月……
“主上,咖啡煮好了。”女奴的聲音喚醒了席聿,及時阻止了他朝那靜謐的深淵中滑去。
可惜,“你以爲我會感激你嗎?”席聿的音調沒有起伏。
瓷白的咖啡杯從桌角掃落,男人拂袖而去。
“唔……”小滿痛得整個人都朝後彈起,滾燙的熱流灼痛了她的皮膚。
整杯咖啡都潑濺在了她的腿上,手上,小滿止不住驟然滾落的淚珠,好痛!
滾落在在地板上的瓷器砸了個粉碎,淚水跌在上面,一樣摔得粉碎——她不想哭,可是她忍不住!
沒辦法,誰叫她又讓主人生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