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吳濤不假思索便答應了自己的條件，柳傳志微微一愕之餘，忍不住有些沾沾自喜。
這孩子到底是年輕啊！這種條件居然也能答應。
然而等到回到房間，柳傳志鬆了鬆脖子上領帶之後，這次回過味來，“志強，難道吳濤他有什麼不爲人知的底牌？”
“柳總，”何志強有些心虛，但仍舊硬着頭皮道：“反正我覺着他能這麼痛快地答應下來，肯定沒咱們想象的那麼簡單。”
柳傳志心裡的竊喜，瞬間煙消雲散，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紐約華燈初上的夜景，半響之後方纔轉身道：“也罷，事已至此，只能聽天由命了。如若這回收購不成，回去就把這筆錢砸到自主研發上。”
“……我就不信，咱華夏人就造不出好的筆記本電腦了！”
何志強撇撇嘴，心裡有些不以爲然地暗忖道，‘拜託了柳總，不是華夏人造不出好的筆記本電腦，而是咱聯想人造不出來。’
當然這話何志強也只能在心裡想想，真正說出來，回去被一擼到底都有可能。
人一旦想好了退路，心理就會變得無比的膨脹。
一想到將十幾億美金的投資砸到聯想的研發上，未嘗不能闖出一片天地來，老柳精神頭立馬又振奮起來。
回過頭來，再一琢磨聯想和IBM雙方談判的來龍去脈，頓時覺得希望還是很大的。
起碼自己表現出來的誠意已經很大了，天安公司未必能比聯想更加豁得出去，實現後來居上。
填飽了肚子，回到套房的時候，安蓉已經叫了餐車服務，和童童幾個人在套房裡吃開了。
吳濤坐在旁邊，便把和老柳的約定和盤托出。
童童幾人很自覺，並沒有插話的意思。
有外人在場的情況下，安蓉的質疑也很剋制地道：“你答應這個條件，是有什麼特殊的考慮嗎？”
吳濤聲音不大，但足以讓正在吃飯的幾人都能聽到。
“坦白說，我也是爲了遏制聯想方面哄擡收購價的想法，才答應這個條件的。”
“……這倒不是因爲我們實力不足，不敢和聯想打擂臺叫板。而是這樣做，只會白白便宜了IBM，而且可能會在國內造成輿論上的不利影響。”
“……話說回來，換作是華夏之外的競爭對手，我直接拿錢砸到他們退出爲止！所謂不蒸饅頭爭口氣……”
吳濤話還沒說完，安蓉便理智地點點頭道：“我明白了，看來我們有必要調整一下談判策略，想辦法突出我們天安公司，超越聯想公司的地方。”
童童放下刀叉，肩頭一鬆，嘆了口氣道：“若是能知道聯想答應了IBM哪些條件，就更好辦了。”
“這屬於商業機密，所以還是別想了。”安蓉不假思索地打消了童童和下屬們的念頭。
然而吳濤眼前一亮，意味深長的目光掃過衆人道：“我大約能猜到一些。”
“哇塞，”不等安蓉反應過來，童童第一個脫口而出道：“老闆，這個你都能猜到？”
安蓉緊接着看過來，連飯都顧不上吃了，催促着道：“快說說看。”
吳濤一副思索的樣子，將記憶裡的內容，由淺入深地一條條地道來。
“首先，IBM肯定希望自己的業務打包出售，包括技術、產品和全體僱員。否則的話，不管什麼原因引發的裁員風潮，對IBM的股票都會帶來不小的衝擊。除此之外，對其他中間業務恐怕也不可避免的會有影響。”
安蓉點點頭道：“所以說聯想方面，很可能接受了不裁員的條件，繼續僱傭IBM-PC的老員工們。”
“沒錯。”吳濤肯定道，“事實上，我也覺得這個人才是收購的重中之重。即便有些人員機構冗餘的問題，也可以慢慢來解決。”
童童已經發揮了身爲秘書的作用，拿出本子刷刷地記着。
吳濤繼續道：“第二點，聯想這次的收購目標，不僅是要拿下成熟的筆記本電腦業務和市場，更是想借助於IBM品牌的影響力，將自己旗下的臺式機電腦產品，推向全球市場。”
“……有鑑於這一點，我認爲他們會盡可能地蹭IBM-PC品牌的東風，比如繼續使用Thinkpad品牌一段時間，費用涵蓋在收購價之中……”
這是常規操作，安蓉和她的團隊成員們，沒有絲毫的意外。
“剩下的～”吳濤思忖着說道，“內容就不多了。聯想公司爲了這次收購的後續交接和順利完成，可能會允諾一些公司發展戰略上的調整，來保證這些。比如搬遷總部，管理層架構調整，這些都不是什麼有分量的東西……”
童童邊記邊道：“老闆，搬遷總部？這個太誇張了吧？”
安蓉和其他人臉上也有同樣的疑慮。
吳濤攤攤手道：“其實這沒什麼稀奇。聯想既然想走國際化了，把自己的老家換個地兒也是正常的。這一點從他們巴巴地藉着Thinkpad的東風就足以可見一斑了。”
“……更何況這次的收購價值，其實已經近乎聯想市值的一半了。做出這樣的戰略調整，並不顯得突兀。”
吳濤說完，安蓉緊接着便向下屬們徵詢道：“大家集思廣益，想想有什麼辦法壓過聯想的諸多條件，獲得IBM方面的認可。”
原本好好的一頓飯，變成了臨時會議了。
吳濤抖完了乾貨，也不多說，拍拍手起身回房間換了運動裝。
剛纔吃得太飽，也該去健身房消耗消耗了。
天安公司談判團隊的小會議，他便不參加了，留下餘地和空間，讓這個新生的團隊成員們，自己盡情發揮去。
畢竟沒有磨練，便沒有成長。
翌日一早，安蓉率領着天安的談判團隊，意氣風發地出發了。
吳濤本人卻是留在希爾頓酒店，沒有跟去。好巧不巧的，伊萬卡得空過來，邀請他出去一遊。
但是吳濤沒有答應，只說在酒店裡健健身、遊游泳便足夠了。
出差出的多了，的確是很難保持一顆遊山玩水的心。
爲此伊萬卡也沒有強求，只是意外雀躍地道：“那好，我陪你啦……”
與此同時，柳傳志所在的商務套房裡。
何志強正畢恭畢敬地站在桌前彙報，柳傳志聽完，濃眉一皺，“你確定吳濤真的沒跟天安團隊一起去？”
“無比確定，”何志強道：“他現在正在和那個美國妞在VIP泳池游泳。”
柳傳志長身而起，意氣風發地大笑道：“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在他看來，這次談判，吳濤若是不去，僅憑天安公司的年輕團隊，根本沒有成功的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