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發生的異象,將已經上了車的林百欣和管家何玉明嚇了一跳!
見李道雲受難,二人緊忙推門下車趕上了前來。
事實上,李道雲比這兩個人還懵!
脖子被兩隻枯瘦卻似乎是鋼索的手掌鉗住,只一瞬間他便感覺到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腦子裡,轟的一聲,意識都有些模糊了。
歲數畢竟大了,不像是年輕的時候,可經不起這個。
好在只過了不大會兒功夫,匆匆跑到跟前的何玉明便大呼小叫的將嚴九拉住,讓他有了喘息之機會。可是嚴九的力道實在是出乎了林百欣和何玉明的意料,兩個人,硬生生沒能將那一雙手臂拉開,到了最後還是見事情不好,匆匆跑過來的司機,仗着自己正值壯年,大喝一聲將嚴九拉開,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做咩啊你~!瘋了啊!”
何玉明自然知道李憲爺孫現在在林家的地位,看着臉漲紅成了雞肝色,彎着腰不斷喘着粗氣的李道雲,對躺在地上的嚴九大喝了一聲。
被衆人護在身後,好容易喘勻了氣兒,李道雲這才睜眼看了看地上的嚴九,捂着脖子,費力的質問道:“大兄弟,你……咳咳咳……這是幹啥?我和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
“往日無冤?!”
被司機牢牢按在地上的嚴九依然不斷掙扎,看着李道雲是睚眥欲裂,“你個狗東西!我問你,一九三七年你在哪?又做了什麼?!”
啊!
聽到這兒,李道雲渾身一震。
看着紅了眼,狠狠瞪着自己的嚴九,他的嘴脣不住的哆嗦了起來,他猛地擡起了手臂,“你……你是……你是!”
“想起來了?”嚴九狠狠的對李道雲吐了口唾沫,“那年日本開荒團佔了我家田地,我父母被日本人逼死,就剩下我和姐姐二人。在東北待不下去,我倆隨着同鄉一起離開克山回山東老家。走到倉子山下遭了鬍子,那天雖然我一個人的面目都沒看清,可是你們每個人說過的話,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你敢說,搶走我姐的,不是你?”
聽嚴九說到這裡,李道雲整個人已經打起了擺子!
雖然這一段時間來和李道雲相交甚密,可是年輕時候的事情,李道雲卻不曾對外人提起過。
見那趴在地上的人控訴,林百欣捂着自己剛纔一番搏鬥而狂跳的心臟,拍了拍李道雲的胳膊,見這個小自己幾歲的新朋友似乎是快要站立不住的樣子,問道:“李老弟,這是……”
“放開他!”
李道雲卻沒理,一把推開扶着自己的何玉明,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了嚴九身前,將那制住嚴九的司機推開。
“我掐死你狗東西!”
嚴九的手剛剛伸到李道雲的脖子跟前,便被後者一把抓住。
看着面前老淚縱橫的“鬍子”,嚴九呆住了。
時間過去太久了,隨着歲數的增加,李道雲關於自己髮妻面貌的記憶都已經模糊。可是看着面前,那依稀有些熟悉的眉眼,他控制不住了。
“我是你姐夫啊!”
“我呸!你個撲街!”
Duang!
李道雲剛想說話,就見到一個滿是皺紋的腦門兒,對着自己面門衝了過來。
……
“其實將你姐虜上山,是當時的二當家做的主。那個時候我在山上雖然有幾分地位,但是如何處置肉票,我是管不了的。在你們之前,山上也劫過幾波帶着女眷的肥羊,別說你姐當時是個大姑娘,就算個老孃們兒,落到山頭上也免不了被那些畜生禍害。當時我看你姐模樣俊,也是起了憐香惜玉的心思,想保全她清白。
就這麼地,才仗着當時受大當家的器重,跟二當家挑明瞭要搶個媳婦,這才……唉、當初把你揍了一頓攆跑了,也是想着等到你姐安穩下來,再放她下山尋你。可是一個月之後,我和你姐兩個人偷跑下山,再打聽你的消息,你已經沒了蹤影。我們當時還以爲你……嗨!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現在還能想起來你姐臨死的時候,都沒合上眼睛,彌留之際讓我無論如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啊!舒華,後來你去哪兒了啊?”
醫院的處置室,李道雲腦門上敷着冰袋,呲牙咧嘴的將那段往事簡略的說了一遍。
同樣用冰袋捂着腦門的嚴九則是一陣恍惚。
塵封的往事浮上心頭,讓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坐在自己身邊兒,一口一個姐夫自稱的老傢伙。
“當初和我姐失散之後,我就到了克山。當時就想着能不能找人幫着打上山去,把我姐搶回來。可是兵荒馬亂的,克山又讓鬼子給佔了,我上哪兒去找人幫忙?在那之後過了能有個把月盧溝橋事變,馬占山當了東北挺近軍司令,在日佔區拉隊伍,我想着手裡有了槍就能去山上尋我姐了,就入了挺進軍。後來打百靈廟,又稀裡糊塗的被編進了湯恩伯部到了南口,再後來……打臺兒莊,武漢隨棗會戰……倒是越來越遠。直到了四六年,常凱申去了臺灣,我們這些小魚小蝦也沒地方跑,就來了港城……一晃,這麼多年就過去了。”
嘆着氣,將早年間的事兒說了一遍,嚴舒華打量了李道雲一番。
他已經知道嚴舒貞已經沒了,還跟面前這個傢伙生了一個兒子的事情。不管當初怎麼說,可面前這老傢伙,已經是自己事實上的姐夫。
“姐夫……你,貴姓?”
“哦!”
李道雲這才拍了拍腦袋,將自己大號說了,這纔想起剛纔醫院門口,嚴舒華痛哭流涕的模樣,便問:“舒華,你在這裡……是遇到什麼難事兒了?”
哪怕是避世多年,可是這一天來發生的這麼多事情,仍然是讓嚴舒華覺得仍生大起大落大悲大喜,機遇難料。
想起現在還在急救室裡面的嚴時強,他忍不住雙腮抖動起來……
……
“醫生!阿強他怎麼樣了?!”
另一頭。
嚴時琳推開李憲,再一次扯住了醫生的胳膊急切問道。
“唉、”
醫生搖了搖頭,“我這輩子做過幾百臺手術,可是……”
見到醫生摘下口罩,滿臉的唏噓,嚴時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看到醫生的表情,李憲心中也是一顫。
跟垃圾強滿打滿算也沒見過兩次面,可是一想到那個髒兮兮的傻大個,中午還活蹦亂跳的一個人,幾個小時前還好好的,現在就…他的鼻子忍不住一酸。
“你哥哥內出血是源於外傷性闌尾破裂,我們直接給割了。我做了幾百臺手術,見過各式各樣的病患,可是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大隻的闌尾!”
就在李憲抱着掩面而泣的嚴時琳,輕聲安慰的時候,大夫來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