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氤氳的浴室，冷明海躺在熱水裡，而小軒在他身邊爲他認真地搓背。
吃了止痛藥，腿部的痛已經緩和了很多，原本他沒打算洗澡的，只是小軒已經把熱水放好了，所以冷明海就走進了浴室。
小軒不說話，只沉默地幫他搓背，一副任勞任怨的樣子。
冷明海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小軒，來，跟爺爺一起泡澡！”
“好！”
小軒將身上的小浴袍脫下來，然後跳進去，躺在冷明海的身邊。
溫熱的水卻絲毫沒有降低他心裡的內疚感。
“爺爺，對不起，”小軒低頭，抓着毛巾，雙手絞着，“我不知道你腿會痛，對不起……”
冷明海笑着伸手揉揉他的頭髮，“怎麼，我的小惡魔做了壞事，現在心裡難過了？”慈愛的聲音，帶着一點玩笑的意味。
“……”小軒猛然擡起頭看着冷明海，臉上帶着吃驚的表情。
“那麼吃驚做什麼，你以爲我會不知道你是故意的？”冷明海笑得更加開心，“不管怎麼說我也是你爺爺，如果連這點小伎倆都看不出來，還有什麼資格做長輩？”
“那你爲什麼還要不顧自己的身體救我？”小軒更加內疚。
“我總不能看着我的孫子在大冷天在水池裡掙扎吧？”冷明海輕笑着。
“那周慧……”小軒小聲地說着她的名字，“你還……還懲罰嗎？”
“你希望我懲罰麼？”
“她的確把我推進了水池裡，也的確做了那麼多傷害我們的事情，我覺得我一點也不過分，可是她畢竟是爺爺的妻子，是雨洋小叔叔的媽咪，如果她離開了……”小軒看着冷明海，“我是痛快了，可是你們要難過了吧？”
冷明海輕笑着將小軒抱在懷裡，“所以呢，你要我放過她，讓她變本加厲的傷害你跟你母親麼？”
“我不要！”小軒非常認真地回答，“她傷害我沒有關係，可是我不要讓她再傷害我媽咪半分！”
“那你究竟是放過她，還是不放過呢？”冷明海似乎故意是要考驗他一樣。
小軒不知道。
爲了姐姐，他是應該不放過周慧的，可是爺爺同樣也是他重要的人，他同樣不想傷害，所以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看到小軒爲難的樣子，冷明海爽朗地笑出了聲音。
“看來，我的小惡魔還是想要做一個純白的小天使啊？”聲音裡，帶着濃濃的玩笑意味。
小軒無助地看着爺爺，“爺爺，如果你是我的話，你該怎麼辦？”
“我不會客氣的！”冷明海看着小軒，“如果我是你，我不會等到今天，我會在一開始進入冷家的時候，便出掉所有的障礙，盡我所能保護好我想要珍惜的人。”
“……”小軒瞪大眼睛。
“這個世界，原本就是複雜的，很多時候，一件事都是利弊摻半的，這個時候，你就要看你最想要的是什麼了，”冷明海輕聲地說着，“就像今天的這件事，如果周慧不存在了，你最想要守護的人就會永遠平安快樂，就算你自己內疚一點，就算會傷害到其他人，不也是值得的麼？”
“可是我同樣不想傷害到爺爺！”
“那你就得一個壞女人在爺爺身邊，爺爺會快樂麼？一個壞母親在雨洋的身邊，對他的成長又好麼？”冷明海耐心地一步一步教育着小軒。
小軒嘟嘴，“一開始我就覺得爺爺娶周慧的時候，是不是瞎了眼！”
這句話，讓冷明海再次大笑了起來，“是啊，那時候，我是瞎眼的，所以現在，該是擦亮眼睛的時候了！”
他知道周慧是什麼人，一開始就知道她是衝着自己的財產來的，可是她長得很像冷哲的母親，所以他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因爲不愛，所以不去計較她的爲人。
這多年來，他一直活在思念裡，可是小軒的出現，將他從黑暗中拉了出來，讓他真正意識到，他已經過了那麼私自的年紀了。
生命過了大半，他不應該只沉浸在悲傷裡了，給冷哲的愛不夠，他就已經很內疚了，對於小軒，他再也不要內疚了。
“爺爺，爲什麼你都不懷疑那些資料？也許周慧是無辜的啊！”好像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他們是在演戲，但是卻非常相信他們的話。
冷明海回過神，慈愛地看着小軒，“你以爲爺爺真的老了，老到開始什麼都不知道了麼？”
“……”小軒疑惑地看着他。
“跟周慧生活了這麼久，我很瞭解她，所以從我知道你們的存在開始，我就覺得周慧不會善罷甘休的，我調查了她。”
“所以今天爹地提供的證據你都知道！？”小軒驚訝地瞪大眼睛。
冷明海點頭，“我早就知道了，過去她對你做的所有過分的事情，我都知道，只不過，我想看看冷哲和你，到底誰先出手。”
“啊？”小軒驚訝地張大嘴巴。
“看你冷哲去調查這件事，我還挺開心的，我覺得這個善良的浪子終於決定知道爲了自己的家人而不顧一切了，沒想到，他拿到了證據，居然因爲周慧的安分而作罷了。”冷明海很失望，對自己的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心狠。
當年，冷哲爲了不跟冷雨洋搶奪家產而不惜離開冷家，雖然冷哲總是一臉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但是他卻是善良的，他寧可讓自己受傷，也不想傷害自己不喜歡的人家人。
“小軒，爺爺不希望你成爲這樣的人，”冷明海抱着小軒，認真地說着，“對自己所關心的人是要傾盡所有的溫柔，但是對於敵人，一定要心狠，知道了麼？”
小軒用力地點點頭，“爺爺，小軒要成爲像爺爺這樣的人，愛恨分明，知道自己該爲什麼犧牲什麼！”
冷明海笑出了聲音，“我一開始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話，冷哲的母親也許就不會死了。”
小軒看着冷明海身上歷經的滄桑，很心疼。
“好了，水涼了，我們出去吧！”冷明海將小軒抱起來。
“爺爺的腿還痛嗎？”
“老毛病，我習慣了！”
疼痛這種東西，原來疼着疼着真的會麻木，然後在某個時候，突然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