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熙宸神情恍惚地從樓上下來,王嫂看到他,問他是否要留下來吃晚飯,但蘇熙宸卻理也沒理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蘇宅。
然而,這一幕全落在了蘇慶耀眼中,他目光深沉地望着門口那道離去的身影,眉頭緊鎖,怔了片刻,轉身朝三樓走去。
三樓的房間裡靜得出奇,氣氛有些詭異。
蘇老爺子雙手背在身後,一言不發地立在窗前,他的視線穿過窗子上的玻璃,穿過這片漸漸昏暗下來的暮色,眼底卻是一片空洞。
這滄桑的黃昏迎來的將是無止境的神秘的黑夜,往昔的歲月,完整的記憶,都似乎被牢牢地囚禁在其中,不敢再撥開來看。
鐵門“哐啷”一聲被人推開了,蘇老爺子眼角顫了一下,身體卻沒有動彈,只是開口詢問道:“你來了?”
蘇慶耀走進來,憤怒地瞪着窗邊的老人,冷冷地說:“想不到你這麼狡猾,竟然裝瘋瞞過我的眼睛。”他諷刺一笑,彎了彎脣角,繼續說道:“也對,像你這樣無情的人當然是詭計多端。”
蘇老爺子的身體驀然一震,眼睛直直盯着窗外那滄桑的黃昏,沒有反駁。
良久,蘇老爺子才轉過身,屋內沒有開燈,光線很暗,他的神情隱藏在這昏暗的夜色中模糊不清,但從他蒼涼的悲愴的嗓音卻可以聽出他內心的波濤洶涌,“你還是不肯罷手嗎?你一定要把蘇家整垮才肯釋懷嗎?”
蘇慶耀凝望着蘇老爺子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幾分嘲諷,乾笑了一聲,“呵呵,你早就該知道的,只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你和兒子一手創建的蘇氏公司即將被我毀掉了,哦,對了,你的寶貝孫子熙宸還不知道呢。”
蘇老爺子胸膛劇烈地起伏着,憤怒地說:“你對蘇家做的那些小動作我都可以和你既往不咎,沒想到你竟然不知悔改,變本加厲。”
蘇慶耀沉下臉色,眯了眯眼眸,逐字逐句,“我就是要把你們蘇家的所有一切都毀掉!我就是要你親眼看着你的親人都是怎麼離你而去的!”
蘇老爺子顫了顫脣角,情緒激動地說道:“你可真是大逆不道!不肖之徒!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在你出生的時候把你掐死!”
蘇慶耀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揪住蘇老爺子的衣領,紅着眼眶說道:“當初我父親死在你手中的時候,你怎麼沒說那是大逆不道?你後悔生了我嗎?當年如果不是你誘拐我母親出-軌,我父親和她一定會恩愛到老!”
“即使你不承認,我也終究是你的父親!這是肯古不變的事實!”蘇老爺子無比激動地朝蘇慶耀吼着。
蘇慶耀猛地鬆開蘇老爺子,蘇老爺子猛地向後面的沙發倒了下去,他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沙發上的老人,近乎咬牙切齒地訴說着心中的悲憤。
“當年我母親躺在病牀上,奄奄一息的時候,你何曾去看過她一眼?”
“你現在來告訴我說你是我父親?呵呵,真是笑話!我父親就那一個,而且已經被你害死了!”
“好在上天有眼,現在你的女人,你的兒子和兒媳都死了,這就是你應有的報應!報應!”
蘇老爺子全身發抖地倒在沙發上,渾身無力,淚水很快模糊了他的雙眼。
蘇慶耀看了眼蘇老爺子,沉着聲音說:“你知道我最恨你什麼嗎?我最恨我身上流着你身上一半的血,我最恨我姓蘇!自從我踏入蘇家大門的那一刻起,我心裡埋藏的就全是仇恨!”
蘇慶耀終於忍耐不住地大步流星走了出去,鐵門落鎖,留下滿室的灰冷的暮色。
沙發的角落裡,蘇老爺子抱着發抖的身子,嘴裡不停地念叨着一句話,“都是作孽啊,作孽……”
——
蘇熙宸驅車離開蘇家後,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從爺爺的話裡話外,他都可以感覺出父母的死和叔叔有着直接的關聯。
回到帝國飯店,蘇熙宸走進電梯,手指剛要按下回到總裁套房那個樓層的按鈕,卻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轉而按下了回總裁辦公室的按鈕。
他現在的心情一點兒也不平靜,而且還有點焦躁,他不想把他的壞心情傳染給雲朵朵,不想讓她操心。
走進辦公室,推開休息室的門,蘇熙宸徑直倒在了牀上,腦海裡一直環繞着今天下午爺爺說過的話,絲毫未曾察覺窗外的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沒有開燈,屋內的光線越來越暗。
蘇熙宸渾渾噩噩地不知道到底躺了多久,突然,安靜的空間裡傳來了他手機的鈴聲。
即便手機擱在牀頭的桌子上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拿到,但他現在身心疲勞,懶得去接聽,可是打電話的人似乎沒完沒了,如果他不去接,它就會不停地響。
蘇熙宸蹙了蹙眉頭,伸手拿過手機,隨意瞟了一眼手機上的來電顯示,上面的號碼是那麼的熟悉,卻又那麼的陌生,他怔了怔,伸手按下了接通鍵,然後,一道溫婉而清澈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裡,“阿宸,我明天就回國了。”
聽到這熟悉又陌生的嗓音,蘇熙宸猛地瞪大眼睛,心中瞬間泛起了一絲波瀾,但那點異樣的情愫很快又恢復平靜,像死水一般沉寂。
蘇熙宸沒有開口說話,但對面的女子似乎猜到了他的反應,於是立刻便轉移了話題,“我打電話給你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這些年去鄉下看過外婆嗎?”
蘇熙宸抿了抿乾澀的脣,生硬地回答了兩個字,“沒有。”
話筒的女子怔了片刻,緩聲說道:“我有好多年沒有回國了,真的好想外婆,不瞞你說,我在國外的時候,一直都有和她通話。”她頓了頓,嗓音變得有些沉重,“熙宸,外婆她最近身體很不好。”
蘇熙宸深深呼了一口氣,終於忍不住說道:“莫歆蕾,你給我打這個電話究竟是何用意?你回不回國和我沒有一點兒關係,我的外婆我自己會照顧,和你也沒有半毛錢關係!”
“莫欣蕾,我實話告訴你,我現在以後一點兒都不想聽見你的聲音,不想見到你,所以,你有多遠就給我滾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