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蕊明知道他回來了,可還是沒有擡頭,自顧自的吃着飯。 ..
冷少擎看了她好幾眼,她似乎都沒有看他,只對面前的一盤生滾魚片興趣很大。
冷少擎的筷子也伸了過來,想要嚐嚐這道菜究竟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結果他夾了一片魚肉之後,葉蕊就不再吃這道菜了,轉向另一盤白灼菜芯。
一頓飯吃得低沉壓抑,誰都沒有說話。
周圍的傭人也是大氣不敢出,見兩人吃完了便趕緊輕手輕腳的開始收拾。
葉蕊放下筷子後就上樓了,冷少擎坐了一會兒也跟了上去。
“我看看你的臉。”葉蕊剛進屋,冷少擎就從後面拉住了她的手臂。
“沒什麼看的,你在乎的也不應該是我的臉。”葉蕊話沒說完,人已經被他扳了過來,長指捏着她的下巴,一雙深邃的眼目緊緊盯着她的右臉。
葉蕊的臉雖然已經消腫了不少,可還是有些不自然,他手上的力道又很重,她的嘴巴都被他捏得張開了。
冷少擎眼尖,眼目倏然一暗:“牙呢?”
葉蕊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心酸,他竟然知道她少了一顆牙,他對她身體的每一個部位似乎都瞭如指掌。
“拔了。”葉蕊用力拍開他的手,揉了揉張得有點痛的嘴巴,“我有樣東西要給你。”
“很巧,我也有樣東西要給你。”冷少擎將她拽進一邊的書房。
葉蕊不知道是什麼,難免生了一絲好奇,直到他將一份文件放在她的面前。
“這是一份協議,簽了它,好處寫得很明白。”
葉蕊拿起文件,心想,難道他和自己一樣,也弄了一份離婚協議?
在葉蕊看文件的時候,冷少擎就抽出一根菸,將臉轉向了窗外,背對着她開始抽菸。
葉蕊在看到第一行字的時候,猛然一驚,還以爲是自己眼花了。
她現在拿在手中的竟然是一份自願捐腎的證明。
捐腎?
這兩個字像是鞭子一樣狠狠的抽在了葉蕊的心頭,她還沒有繼續看下去,很多以前不明白的事情突然間就豁然開朗。
直到她一字一句的讀完整份協議,纔像是被人丟進了寒冷的冰窟,連身體的血液都已經冷的凝固了。
親眼目睹自己深愛的丈夫和他最愛的女人在一起會肝腸寸斷,可是當知道這個深愛的丈夫與自己結婚,甚至關懷到無微不至竟然是因爲他需要她的一顆腎,然後再把它送給他最愛的那個女人。
這種感覺就像身上被人用利器捅了無數的血口,鮮血汩汩的流淌而出,直到乾涸,直到變成一具沒有靈魂的木乃伊,又被絕望的風,心碎的雨,一遍一遍的凌遲着。
薄薄的紙張從葉蕊的手中滑落,她發現自己竟然做不出任何的表情,是該嚎啕大哭,還是該生氣憤怒。
冷少擎開着窗戶抽菸,寒風襲面而來,沒有一絲的寒意,因爲心早已凍結成冰。
“看完了?”冷少擎掐滅了手中的煙,微側着頭,大概他也會覺得心虛,所以不敢去直面葉蕊,“我已經諮詢過了,摘掉一個腎不會對你以後的生活產生任何的影響,當然,做爲回報,你依然可以頂着冷太太的頭銜,享受冷家給你的榮華富貴,你們葉家也會繼續風光下去,而我們,還會繼續保持現在的狀態,你依然是自由的。”
冷少擎的話說完,遲遲不見葉蕊的反應,他終於轉過頭,當他觸到那有些空洞絕望的目光時,心尖狠狠抽了一下。
不過很快,他就壓抑下了心底的那絲不適:“只要你簽字,除了會少一個腎,什麼都不會改變。”
“所以,你一開始接近我,直到後來娶我,其實就是爲了我這顆腎臟是嗎?”葉蕊的手放在右腎的位置,“原來我的腎這麼值錢啊,可以爲我換來這麼多東西,冷太太的頭銜,冷少無微不至的關愛,葉家的繁榮,以後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別人的腎可能只值幾十萬,我的確是價值連城,冷少擎,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感恩戴德,自己長了這麼貴的腎臟。”
冷少擎微微蹙眉,目光深沉的盯着她的眼睛,她眼中沒有任何的光彩,黯淡的如同漆黑的湖面。
“噢,我明白了。”葉蕊捏緊了手中的紙:“你一定是無意中知道紀煙有一個熊貓血的羣,所以,你開始調查羣裡的每個人,而這些人當中,不是年齡偏大或者偏小,就是已婚有子,或者,他們雖然是RH陰性血,但與紀煙血型不符,只有我最符合你的要求,年輕,身體健康,簡直就像是爲紀煙量身定做的。而紀煙的病當時並沒有發展到最壞的程度,也許不用換腎,可是你需要一個備胎,這個人要隨時隨地活在你的監控當中,她的身體要一直保持健康,無論紀煙什麼時候需要,都可以在第一時間把她新鮮的腎臟雙手奉上,所以,你追求我,娶我,我流一滴血,你都會緊張無比,因爲對你來說,我就是紀煙生命的延續,我不可以有任何的差池,而娶了我,讓我對你死心塌地,這樣才能保證隨叫隨到,你讓我先得到好處,你讓我看到未來哪怕是失去一個腎也無關緊要,可是,冷少擎,你千算萬算終於還是算錯了。”葉蕊把紙用力的擲向他的臉:“我不稀罕什麼冷太太的頭銜,也不稀罕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同樣,我也不會爲了你那偉大的愛情把自己的一個腎捐出去,你是有錢,可不代表你可以買下任何東西,這個協議,我不會籤。”
“是嗎?這是你考慮之後的答案嗎?”冷少擎的聲音冰冷至極,目光中透着諷刺。
“是,我根本不用考慮。”
“葉蕊,你應該明白,我把你留在身邊就一定有讓你非簽不可的理由,你現在的掙扎不過就是徒勞。”
葉蕊的嘴角溢出苦笑,“那你有本事就殺了我。”
冷少擎的雙目猛然收縮。
葉蕊不再理他,轉身走出書房,用力甩上了房門。
回到客房,所有的僞裝與堅強都像是被針紮了的氣球,無邊的絕望鋪天蓋地的將她淹沒。
她順着門板緩緩的蹲下去,雙手抱緊了自己的手臂,面對着天花板,就好像被困在了冰冷又無法掙脫的牢籠。
那些話,她說得輕鬆,可誰又知道,每說一句那些血淋淋的事實,就像是有人從她的身上硬生生的扯下了一塊肉,最後已經疼得麻木。
她一直深深愛着的男人,引以爲傲的丈夫,原來,他對她所有的好都是爲了另一個女人,他不過就是養着她,隨時等着在她的身上劃上一刀。
他說得多麼輕巧啊,一個腎不會對她的未來生活產生任何影響,可他有沒有想過,一旦這個腎壞了,一旦手術失敗了……
她在他的眼中,根本就如同草芥,唯一珍貴的不過就是這個腎臟而已,一旦腎臟被摘除了,她對他來說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如果是他需要一顆腎,她會毫不猶豫的把自己的摘給他,可是這樣的方式,她沒有辦法苟同,她要活下去,但她更要尊嚴。
葉蕊沒有下樓吃晚飯,管家也沒有派人來喊她。
想到以前她兩頓飯沒吃就能讓冷少擎從國外飛回來,那時候,她還在爲他的貼心感動的熱淚盈眶,現在想想,真的是諷刺到了極點,她到底是有多傻,纔會在他精心編織的溫柔陷阱裡越陷越深。
可她又瞭解冷少擎,他從不打無準備之仗,就像他說的,他把她留在身邊就一定會有讓她非簽不可的理由,她現在的掙扎也許真的只是無力的反抗。
葉蕊坐在地板上,忐忑着,無助着,往事如同放電影一般,不斷從她的腦海中滑過,讓她被那些記憶折磨的幾近崩潰。
直到電話鈴聲響起,她纔像是被電擊了一樣,猛地坐直了。
“學長?”
“小蕊,事情辦得還順利嗎?”崇寒那邊的聲音有些嘈雜。
葉蕊不知從何說起,她不想把崇寒推到冷少擎的對立端,以崇寒現在的實力,必然不是冷少擎的對手,他只會吃虧。
“小蕊,我已經回澳城了,剛下飛機,你在哪,我去找你。”
葉蕊一驚:“學長,你來澳城了?”
“出了這麼大的事,你讓我怎麼放心?我還帶來了律師,你放心,只要你下定決心,我一定會協助你。不過,小蕊,站在我的立場上,我的私心很希望你離婚成功,但站在朋友的角度,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慎重考慮,畢竟婚姻是人生大事。”
“學長,已經不用考慮了,無論如何,我都要離開冷少擎,但是……我現在沒有辦法出去。”
崇寒驚訝:“爲什麼?他軟禁你?”
葉蕊的沉默已經算是變向的承認了。
“我現在就過去接你,我不相信在法律面前,他還能無法無天。”
“學長。”葉蕊急忙喊住他:“你先不要輕舉妄動,我還沒有聯繫爸爸,我想,他會有辦法。”
崇寒嘆了口氣:“我就住在葡京酒店,我隨時等你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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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裡,冷少擎摘下了耳機,葉蕊和崇寒的對話他已經一字不漏的聽到了。
他拿起電話,快速的編輯了一條信息:可以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