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七裡一眼看到的不是慕碩謙的人,而是那輛招搖的邁巴赫62S,過了這多麼年,邁巴赫早就又出了新款,可他竟然還開着這臺62S,最重要的是……。
“看什麼呢,臉繃得這麼緊?”和她一同下了車的唐天佑發現了她的異樣,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正好看到邁巴赫駕駛室的車門打開,一條穿着黑色西褲的長腿邁了下來,慕碩謙無論走到哪裡都是那種光芒萬丈的人,本身自帶燈光特效,所以他一出現,立刻把周圍所有的視線都聚集了過去。
“唉呀,這是誰的家長啊?”有人開始竊竊私語,眼神中掩飾不住的羨慕,這男人相貌出衆,又開着這麼豪華的車,身份地位應該很不一般。
慕碩謙一下車也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顧七裡,她今天穿了件軍綠色的連帽大衣,頭髮高高的束起,露出白天鵝一般細長白晳的脖子。
她和身邊穿着黑色風衣的唐天佑站在一起,兩人不知道說着什麼,唐天佑忽然擡起手替她將臉側垂下的髮絲掖到了耳後。
而她亦沒有拒絕,還衝着他淺淺的笑了起來。
夕陽裡的這對男女般配到完美,隨便一站就像是情侶的路邊擺拍,可這份美卻灼痛了某人的眼,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強迫自己轉開視線,裝做若無其事的倚着車身,掏出一根菸來慢吞吞的抽着。
從幼兒園裡出來的孩子陸續被家長接走了,顧七裡踮着腳急切的尋找着潼潼的身影,卻看見了揹着大書包獨自一人走出來的慕祈念。
他雙手扯着書包袋,低着頭,見到有擋路的東西就踢到一邊,小臉看起來有些落寞。
顧七裡沒來由的一陣心疼,明明決定不再跟他有任何牽扯,可是在看到小傢伙心情不好的時候,她竟然也會跟着心痛,很想走上去把他抱在懷裡好好安慰一番。
心不在焉的慕祈念抿着小嘴擡起頭,大眼睛一轉就看到了顧七裡,驚喜立刻爬上了眼梢,他遠遠的衝她招手:“阿狸,阿狸,我在這裡。”
果然,他的阿狸是不會這麼輕易放棄他的。
顧七裡更加的內疚不安了,他以爲她是來接他的吧。
就在慕祈念小腿兒飛快的跑向她的時候,一隻有力的大手揪住了他的肩膀將他硬生生的扯了回來:“慕祈念。”
慕祈念這才發現臉色有些惱怒的慕碩謙,眨了眨眼睛,有些嫌棄似的:“爸爸,你怎麼來了?”
這是什麼態度,他來了他難道不應該喜極而泣嗎?還衝他擺臭臉,看見他媽就比看見他這個親爹還要親熱,這幾年算是白把他養活得這麼大了,小白眼狼。
“爸爸,你別拉着我啊,我要去跟阿狸說話。”慕祈念兩腿亂蹬,可他的暴力不合作在慕碩謙面前就像是蚊子蹬腿兒,絲毫沒有威脅力。
慕碩謙將人塞進車裡,正準備低頭坐進去,忽然看見一個打扮時尚又可愛的小女孩兒樂顛顛的從園裡跑了出來,看到顧七裡時,親暱的撲到了她的懷裡。
兩個人說說笑笑,親如母女,而顧七裡不知道說了什麼,小女孩兒又乖乖的被唐天佑接了過去,兩隻小手還非常自然的摟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
幾年不見,她和唐天佑已經有孩子了,一家三口看起來真是其樂融融,羨煞旁人。
慕碩謙雖然早就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而這一天不也正是他所希望的,但是真正看到的時候,他還是覺得猶如世界末日。
看到她在另一個男人的面前幸福,看到她給另一個男人生孩子,他都做不到誠心的祝福。
這一刻,他幾乎想要不顧一切的把她搶回來,什麼狗屁的恩恩怨怨,統統喂狗去吧,就算她恨他,他也要把她霸佔在身邊。
“爸爸,你把空調開得這麼低,是想凍死我啊。”慕祈念坐在後座的兒童座椅上,不滿的哼哼,不讓他見阿狸還要用空調凍死他,他越來越懷疑自己不是親生的了。
慕碩謙這才猛地收回了飄遠的目光,重新把空調打到了恆溫區。
“那個女孩是你的同學嗎?”慕碩謙漫不經心的問道,“她多大了?”
“哪個?”慕祈念趴在駕駛座的椅背上,腦袋偏過去看向前方,正看到唐天佑抱着潼潼和顧七裡一起離開的背影,“你說陳梓潼?”
“她姓陳?”慕碩謙疑惑的轉頭看向兒子,“確定?”
慕祈念怕搞錯,還用小手往前指了指:“你說的是那個叔叔懷裡抱着的吧,她叫陳梓潼啊,是個小跟屁蟲。”
慕祈念撇了下嘴巴:“煩死了。”
姓陳?唐天佑的孩子怎麼可能姓陳?
慕碩謙的心底突然升起一陣狂喜,可臉上還固作鎮定:“那她爸爸叫什麼?”
慕祈念歪着腦袋想了想:“我就知道她媽媽叫林茜茹,是個非常漂亮的導遊阿姨,上次我們班去旅遊就是她帶隊的。”
媽媽姓林,爸爸姓陳,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個孩子不是她跟唐天佑的。
嘴角情不自禁的向上揚了揚,慕碩謙心情大好的詢問小傢伙:“晚上想吃什麼?”
“肉。”慕祈念舔了舔嘴角。
“你這麼胖還吃肉,也不怕肥死。”慕碩謙嘴上這麼說着,可還是把車往香山會所的方向開,聽冷少擎說,他們新進的一批鹿肉不錯。
“爸爸,我們叫上阿狸一起吃吧?”慕祈念發現老爸的臉色放晴了,大着膽子請求。
“再多說一個字就吃水煮菜。”
慕祈念皺了下小鼻子,衝他的背影做了一個鬼臉,然後就趴在車窗上,正巧看見唐天佑的車子離開,而顧七里正坐在後座上抱着潼潼,看到他們有說有笑的樣子,他莫名一陣心酸悲涼。
阿狸真的不要他了嗎?
顧七裡和潼潼說着話,眼神卻不經意的往外看,恰巧慕碩謙的車與他們擦肩而過,車窗上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她的眼前飛快遠去了。
她的眼皮垂下來,心事重重。
“小七,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開車的唐天佑忽然瞥了眼後視鏡:“慕碩謙的兒子跟你很像。”
對他這種有臉盲症的人來說,他能記住臉部細節的東西非常少,可就是因爲那雙眉眼才讓他覺得驚心,恍惚看到了小時候的顧七裡。
顧七裡還處在震驚中,一邊的潼潼也仔細的打量着她,又拄着小下巴認真的想了想,當腦子裡浮現出慕祈念那有些驕傲有些臭屁的臉時,她十分肯定的點了下頭:“唐叔叔說得對,念念跟七裡阿姨真的很像呢。”
念念?
聽到這兩個字,唐天佑也吃了一驚,就連名字都如此的相似,難不成……。
“念念不是跟你同齡嗎?”顧七裡蹭了蹭小傢伙的辮子。
“他比我大一歲呢,只不過我上幼兒園比較早,就跟他同班了。”
大一歲?
顧七裡是當局者迷,她第一眼看到慕祈唸的時候就覺得心跳加快,有種特別的熟悉感,在見到慕碩謙和他站在一起的時候,她才驚覺,原來那股熟悉的感覺就是因爲他長得很像慕碩謙,不但五官像,就連行爲和習慣也像。
比如說,慕祈唸的小悶騷,小傲嬌,他與女生喜歡保持距離,他吃飯需要單獨的碗筷……對號入座後,現在一回想,慕祈念簡直就是縮小版的慕碩謙。
而唐天佑說他同她長得像,她也是後知後覺,或許對於這種事,當事人的反應總會慢一拍吧,就像他們都說她與周小雨有幾分相似,可她自己卻完全看不出來。
“像嗎?”顧七裡摸了摸自己的臉,竟然發現指腹觸到的地方有絲滾燙,一個大膽的猜測讓她的呼吸都開始紊亂。
太多次從希望的天堂掉到絕望的地獄,顧七裡已經不敢再有這種奢望了,這種惴惴不安的心情讓她有些手忙腳亂,腦裡的思緒亂成了一團。
“小七,據我所知,慕碩謙這些年並沒有再婚,也沒有交過女朋友。”唐天佑看着後視鏡裡的顧七裡,臉上的表情明顯有絲龜裂的痕跡,他壓下心底的鬱悶,“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其實剛纔看到那孩子的時候,我也懷疑過。”
念念會是年年嗎?
她以爲他已經找到了一個女人可以治好他的女人過敏症,原來,不是這樣的啊。
顧七裡這一夜都沒有睡好,第二天本來要回酒莊的,車子走了一半,她突然讓司機師傅掉了頭,當她發現離景山越來越近的時候,一股慌亂的思緒涌了上來,讓她差點就要半路放棄了。
她當然還記得自己三番五次的這樣跑去找慕碩謙質問的情形,結果等待她的是什麼,是一次又一次的心碎,直到她的心早就破碎不堪再也粘不起來了。
可是幾年後,她仍然沒有記住這個教訓,又一次出現在了這裡,她甚至可以想像到慕碩謙那生疏冷淡又厭惡的臉。
念念,你到底是不是年年?是不是?
顧七裡降下車窗,讓外面的冷風灌了進來,風一吹,她的腦袋也清醒了不少。
“師傅,麻煩你再調頭吧。”
前面就是景山了,可她還是決定放棄了,現實已經讓她沒有了當初那種不顧一切的膽量和孤勇。
司機剛要調頭,前面就有一大一小走了過來。
慕碩謙穿着一身黑色的運動服,拉鍊一直拉到下巴處,頭髮剛剛洗過似的,乾燥而柔軟,額前細碎的髮絲遮住了半個額頭,讓他看起來就像二十出頭的小夥子。
他的頭髮一向剪得很短很短,從來都是露着飽滿的額頭,什麼時候開始把頭髮留長了。
而在他的身後,一個穿着綠色運動服,外面還套着黃色馬甲的孩子正亦步亦趨的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