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靡堅(捉蟲)
刺耳的電話鈴聲劃破了這個笑意盈盈的場面,穆霖眉頭輕蹙,拿起手機。
眸子變得愈發深沉……
“怎了麼?”四個人都黯然下來,英禾明顯感覺到了穆霖的情緒已經收緊,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給予他力量一般,“接吧。”
穆霖意味深長地看了英禾一眼,“喂。”
“什麼?”
“好,這就來。”
掛了電話,其他人都不禁緊張起來,所有的人目光都緊緊的盯着穆霖,等着他那張半天也無法開啓的雙脣。
穆霖頓了頓脣,將手機收入口袋中,拿起水杯放在脣邊抿了一口,英禾看着他的喉結上下浮動,不禁一陣心悸。
直覺告訴她,一定是出事兒了。
“我媽,住院了。”
一片死寂,周圍喧鬧的聲音在英禾的世界裡頓然消弭,她握着穆霖的胳膊,艱難的開口,“怎麼回事,是因爲我嗎?”
“不會的,”穆霖將強裝堅強的她攬入自己的懷中,“走,去看看。”
“穆霖,我先不去了,你快點過去看看你媽媽,我怕我去了,會刺激到她。”
“怕什麼,有我在。走。”說着,他已經站起身子,大手緊緊的握着她的小手,溫熱的觸感,讓她一度想哭。
“好。”得到了穆霖的肯定,英禾揚起頭,“走吧,菲兒姐姐,一起去看看吧。”
“好。”談菲兒也點點頭,她很佩服英禾的勇敢和無畏,至少比她這個當姐姐的強了不知道多少倍,談菲兒永遠也忘不了自己是在如何在高子良的母親面前挫敗而歸,狠狠地哭了一夜。
她自己這樣的軟弱和退縮,談菲兒從來沒有在英禾的身上找到過。
高子良用力攬了攬談菲兒的肩頭,“走吧媳婦兒,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談菲兒看着走在前面的穆霖和英禾,突然就覺得心疼,四年的時間,英禾只用了一個信念支撐自己,而且這個信念,靡堅不摧,矢志,不渝。
就算是穆霖不見她,不聯繫她,對她不聞不問,將她一個個的希望全部摧毀,破滅。
她都百折不撓,恪守不移。
所以,穆霖,如若你敢對英禾有半分不好,我談菲兒,絕對不放過你。
談菲兒雖然是個女金剛,可是堅強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顆柔軟易碎的心,她自己都承認,她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如若不是有高子良一直在堅持着,談菲兒可能早就放棄一百遍了。事實上,她的確放棄過多次。
愛過幾番,恨過幾輪,越仔細,越疼。
談菲兒瑟縮了□子,突然間覺得冷,她覺得英禾愛的不易,現在總歸是要收回報的時候了,可有時,她又替英禾不甘,四年的等待,再最終破滅心碎後,憑什麼穆霖一句我愛你,就將她粉碎的心快速拼接,繼續毫無保留的相愛。
換做她,簡直是做夢,她若不把對方折磨到心智崩催,決不罷休。
可是大概也只是這樣想,真正到了那個時候,談菲兒自己也說不準。
女人不就是這樣,多少次飛蛾撲火,縱使疼,也樂此不疲。如是循環往復,才成就了一段,又一段的愛情。
一世容顏,過路的風景,紅塵中,多少人擦肩而過,到底誰是誰的風景。這個道理,恐怕英禾懂得比她都要早。
英禾一直以自己的姿態,去做穆霖心中最美的風景,只願,她能是他久等的歸人。
“怎麼哭了?”高子良低聲道,他沒記得自己惹到她啊。
“恩,我感動。”
“感動什麼?”
“英禾。”
高子良愣了一秒,意味深長的笑意掛在脣邊,點點頭,不止談菲兒佩服,連同高子良,也同樣這麼認爲,英禾,是他們兄弟三個的女人中,最勇敢,最無畏,愛的,最徹底的人。
義無反顧。
各自開車,英禾一直緊緊的握着穆霖的手,“穆霖,你不要太緊張,奶奶她,應該沒事兒的。”
穆霖心下一暖,不是應該他去安慰她嗎,反倒成了被安慰的那一個,他余光中的這個小女人,身體裡所散發的能量,足以將他包圍。也一直給他支撐的力量。
“恩。”他點點頭,大力的回握她。原以爲她冰涼的小手此刻卻是無比的溫暖,源源不斷的傳給他。
“等一會兒,如果奶奶受不了,我就先回去,你不要激怒她。”
“沒事兒的。”
“不行,穆霖,我不能做太忘恩負義的那一個,原本對你的愛就是奢望,我有你就夠了。”
“說什麼傻話,你得陪着我。”
“恩。”英禾點點頭,心裡無限的平靜,並不像她曾經想象的慌張,或者是無措。她只是平靜的等待,和麪對。
就像這四年間她所遇到的所有困境,一樣。不喊疼,不叫苦。獨自承受。
她的眼底,有旁人看不見的堅強。
下了車,英禾擡頭看了看這間醫院,和穆霖十指相握,淡淡的對視後,一同踏入了這間醫院。
在旁人看來,他們只是一對情侶去看望病中的母親。
可是對於英禾和穆霖,他們即將踏入的,是戰場,以愛爲名。
談菲兒和高子良緊隨其後,兩人一句話也不說,心裡不停的爲他們打鼓,四年中,林淑華的百般阻撓,別人不知道,高子良清楚的很。
他明白穆霖的糾結,只因爲這位母親,太過決絕,比他們任何一位母親都要狠厲。
單身帶子,高子良也能體會她的心情,如果兒子脫了自己所設定的軌道,在林淑華來看,那個讓兒子脫軌的人,或者是事物,便是將她的心頭肉生生剜去的敵人。
她無理由不恨之,怨之。
機息心清,風到月來,這一隻是英禾秉承的思想,她不想耍任何手段,只想用真情去感動,感化別人。
可殊不知,她即將面對的這個人,比她想象中,要苦難的多。
林淑華面色蒼白的躺在病牀上,冰涼的呼吸機扣在她一直精緻的面容上,整個人,像是被抽離了靈魂一般。
聽到開門聲,她緩慢艱難的睜開雙眼,先是一喜,隨後一驚,再來,便是無可抑制的憤怒。
久未見兒子的激動之情瞬間消弭,她倏然將呼吸機扯下,艱難的吸了口氣,冷冷一句,“你還知道來看我。”
“媽。”
“別叫我媽,從你那天走了我就沒你這個兒子。”
“怎麼回事?怎麼就病了?”
“關心我?不好意思,我不需要,我現在就是在等着早點去見你爸,這個世界上,只有你爸愛我了。”林淑華將頭望向窗外,一滴淚,幾不可察的順着她的右側臉滑下,冰涼的落在枕中,消失不見。
“奶奶,我來看你了。”談菲兒試圖將打破沉寂,卻換來了林淑華狠厲的眼神,“你來看我?呵呵,當初幫他們騙我的人,是你吧。”
“你們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林淑華冷笑着,蒼白的面容不帶一絲血色。
英禾看着她的臉,覺得陌生極了,她就這樣恨她嗎?
“奶……”英禾頓了聲,“伯母,你好好休息,別因爲旁的事兒上了身體。”
“沒你說話的份兒,我穆家從來就沒承認過你,你要是想嫁給我兒子,先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再說吧。”
“媽,你這是說什麼話。”穆霖的情緒稍微有些激動,欲舉起的手,被英禾一把拉回,她輕輕晃着穆霖的胳膊,微微搖頭。
她不是軟柿子,更不是小白菜,也沒有什麼偉大的聖母情節,只不過英禾覺得,林淑華已經在病中,她不想去刺激這位老人而已。
但是,她不是玻璃心,就憑林淑華一兩句風言冷語,是不可能將英禾嚇退的。
轉而,英禾嫣然一笑,“伯母,你這兩天先別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對您的養育之恩,我英禾自然謹記在心,所以,看您這樣我心裡也不舒服。”
“你不舒服?你巴不得我死吧,搶我的兒子,不就是要我的命?呵呵,何必說的如此大義凜然。”
“大義凜然?奶奶,”英禾越過穆霖,將林淑華的呼吸機爲她重新帶好,“我想您大概忘了愛情是什麼了,如果沒有錯,當年穆爺爺,也是揹負着整個家族的反對,娶的您吧,將心比心,我和穆霖是真的相愛,時間會證明的。”
英禾將林淑華冰涼的胳膊,放入被子中,爲她掖好被角,溫和的微笑掛在脣邊,“奶奶,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我會向你證明,這四年您送我出國,不是白白花費。”
林淑華甩開了她的手,冷哼一聲,“不過是接濟一個乞丐而已,我穆家本就從事慈善事業,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倒是你,四年了,你嘴巴是厲害了不少啊。”
“我知道您馳騁商場多年,已經不能輕易相信人心,這些我都理解,我也理解一個單身母親帶孩子的不易,和獨臂撐着整個家族的艱難,奶奶,我以您爲目標爲榜樣,希望您能相信我。”英禾直接說出了林淑華心中所想,毫不隱晦的道出自己明白她的苦和難,雖然字字誅心,但是說的不無道理,可就是因爲這番話,揶的林淑華反駁也無力。
“相信?你給我開的,全是空頭支票,”林淑華重新將呼吸機扯開,面色冰冷,脣亡齒寒,“那你倒是給我說說,你能爲穆霖,爲整個穆家,做什麼?”
“一如您當年所做。”
“呵呵,你憑什麼就斷定,你能和我一樣?”
“奶奶,你要知道,我是從乞丐窟裡出來的孩子,我的出身我從未忘記過,所以我很感激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也比常人更懂得珍惜,否則,我不可能再您堅持反對四年的情況下,還依然對穆霖,堅定不移。”
穆霖身形一顫,無數感動在心中洋溢徜徉,他的英禾,幾乎不需要他去庇護,瘦弱的身子,像是能撐起一片天地。
“我和您還不一樣,您當年的婚姻,雖然遭到了穆家的反對,但是您至少是出身名門,可是我不一樣,這樣一個不堪的我,也比您更懂得來之不易這個詞兒的含義。”英禾堅定的眸光望過去,透亮的眸子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林淑華,滿含着期待和恆心。
林淑華終究是別過臉去,淡淡道,“你們先回去吧,我現在也不想和你們討論這些,但是英禾,這不代表我肯定你,你要知道,再怎麼樣,穆霖是我的兒子。”
“我知道,穆霖永遠是您的兒子,任何人也搶不走,任何人。”英禾握着林淑華的手,沒有一點的退縮,她對着林淑華莞爾一笑,“奶奶,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可是我還是來了,因爲我始終相信,您對我並非沒有感情,如果我們中間沒有穆霖,我相信您會很喜歡我的,但是也正因爲穆霖,才讓我們更緊密的聯繫在一起。奶奶,”
她頓了頓,俯身在林淑華的額角印下輕輕一吻,讓林淑華渾然一顫,想躲已經來不及,她驚詫的看着英禾微啓雙脣,對自己說,“奶奶,我愛你,因爲你是我的家人。”
她溫和的微笑,讓林淑華覺得恍若隔世。
英禾回過身子,對着穆霖點點頭,“穆霖,你在這兒陪陪你媽媽,我先回去。”
穆霖從她的眼中,看到了如男兒一般的剛毅,和女人特有的溫柔體貼。
英禾拉了拉談菲兒的衣袖,“走吧,我看奶奶這樣,應該沒什麼大礙,咱先回去,別打擾她休息。”
“你站住。”林淑華羞於被動,厲聲道,“這是幹什麼?打溫情牌?我告訴你英禾,你就算再怎麼樣,你也永遠不姓穆。”
英禾身形一凜,她的脣角微微勾起,並沒有回頭,直接走出了病房。
談菲兒趕忙跟出去,卻看見她在病房門口,雙手掩面。
“英禾,”談菲兒伸手去拉她的胳膊,“你……”
英禾將食指放在脣間,“別叫我,走吧。”
高子良攬了攬談菲兒的肩膀,將車鑰匙遞她,沉聲道,“你去陪陪她吧,我在這兒守着,今天晚上別回來了。”
“行。”談菲兒點點頭,忙追過去。
“英禾,英禾?”她從後面小聲喊道。
“我沒事兒。”英禾對着追上來的談菲兒莞爾一笑,可是一雙悲哀的眸子沒能騙過同爲女人的談菲兒。
“你真勇敢。”談菲兒抱了抱她。
“我如果不勇敢,會讓穆霖失望的,我不想做穆霖身後的小女人。我只是想,”她退開談菲兒的懷抱,雙眸堅定的望着她,“我只是想能夠獨當一面。這樣,纔有資格做穆家的媳婦。”
“你真是,你怎麼這麼傻啊你。”
“菲兒姐,你錯了,逃避永遠不是辦法,敢面對的人才能把握主動權。”
英禾的雙手,依然有些顫抖,方纔在病房裡的一番話,她已經盡心竭力。
現在,反倒是像是一種解脫,泄了氣一樣。
“菲兒姐,我方纔說的每一句話,都發自肺腑,我不想被人看扁,我得贏。”
“我明白,姐姐挺你。”
“恩。”
英禾和談菲兒並肩走向樓梯,兩人走到二樓的拐角,英禾不經意的擡頭,脫口叫到,“若姐?”
一襲淡白色衣服的女人猝然回頭,臉上掛着一抹驚色,“英禾?”
“若蘭海?”談菲兒也不禁喚道,“你怎麼在這兒?死哪去了你這段時間。”
(謝謝觀賞,下節更精彩,預告:三個女人一臺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