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槍口瞄向誰(6)
周元林左右環顧着,他要找到那個地方,他腦子裡像過電影一樣,回想着二十幾年前的場景,那個丟棄孩子的男人,被女人罵得狗血噴頭。男人辯解也無濟於事,當男人回心轉意打算抱回孩子時,周元林已經帶着周衝離開了,他能聽到深山裡,孩子父母那狼嚎一般的吶喊和哭泣。
周元林現在後悔了,他不應該把別人的孩子帶走,雖然周衝給他的生活帶來無限樂趣,雖然從此他的人生多了一份責任,但是他始終認爲周衝屬於別人,他有生以來最大的心願就是把周衝還給他們。精神分裂的那些年裡周元林經常做噩夢,夢到那個丟棄周衝的男人聲嘶力竭地吶喊着追趕着他。
老天爺給了我這個機會,我就要好好把握住。我要找到那個地方,哪怕是找不到周衝的親生父母,也算了卻了自己的一樁心事。只要能找到那個地方,我就可以跪在那裡向老天爺贖罪,懇請上蒼原諒他。周元林這麼想着。
發現周元林失蹤的是周衝的母親,她習慣了給周元林捏肩膀、拍腦袋。當天收拾完衣服後,範林芳和張羣進到裡面房間休息了。這對年輕人在房間裡發出少有的聲音,聲音大得讓周衝母親有些難爲情。她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結果沒有看到周元林的身影,起初她以爲周元林會在廁所裡,等了幾分鐘後,她有一種不祥的預兆,她打開廁所門,周元林真的沒有人影兒。周衝母親打斷了張羣和範林芳的好事兒,大聲喊着周元林的名字。
範林芳和周衝母親到鎮上找去了,張羣給“蠍子”打電話。“蠍子”罵罵咧咧地喊着:“找不到周衝的父親,我要你的命。”張羣也知道自己闖禍了,他知道周元林對於“蠍子”是多麼的重要,周元林就是“蠍子”手裡的一顆棋子,一顆控制周衝的遙控器。周元林這個砝碼一旦丟失,那周衝的交易一定會受到影響。“蠍子”在那個裝有監控器的平臺上等着張羣的電話,他要張羣想盡一切辦法找到周元林。
張羣也只能到大街上去不停地打探着消息,逢人便問:“見沒見一個精神病?”給出的答案都是沒有見過。有好心人說:“報警啊,或者到電視臺做尋人啓事。”張羣何嘗不想去報警,但是他們的身份特殊,哪能去暴露自己的身份呢。
“蠍子”平均5分鐘就會給張羣打一個電話,但是得到的消息總是讓他失望。監控器裡那段靜止的畫面上只有一段死一樣寂靜的山路,只有在平常的交易時,才能看到那個路面上出現一個人影,那就是上來取貨的木木。然而今天讓“蠍子”吃驚的是,這個路面上出現了一個陌生的人影。等到“蠍子”把監控器的距離拉近時才發現,那是周元林。
“蠍子”看到周元林向他的方向而來,他有些慌亂地從茅草屋裡取出獵槍。這個路線是非常隱蔽的,周元林怎麼會到這裡來,他不是有精神病嗎?從鎮上走失後,他就這麼巧合走到這裡來嗎?難道他知道我的路線?不能啊,他是有精神分裂症的。一大堆的疑問讓“蠍子”端起獵槍,向周元林來的方向瞄準着。
黑洞洞的槍口穿過樹林,直接瞄準周元林的腦袋,只要“蠍子”扣動扳機,周元林就會被無情地擊斃然後滾落到山下的亂石中,即使不被打死,也會被摔死。“蠍子”的右手食指輕輕地向回蜷縮着,周元林的小命就掌握在這輕輕的一扣中。接下來發生的一切,讓“蠍子”放棄了擊發。
畫面裡出現了新的人物,是幾名武警戰士,還有幾隻狼狗,監控器裡的幾名武警和周元林對着話,接着周元林和武警下山了。這讓“蠍子”有些摸不着頭腦,當他看到武警的時候,他幾乎想向另一個藏身之地而去,可是武警並沒有繼續向上攀爬。
等到周元林和武警下山後,“蠍子”將剛纔的錄像反轉回去,把錄音設備放大到最高倍數兒,裡面傳來稀稀拉拉的說話聲。看武警的口型和聲音幾乎一致,其中一個武警問:“下來,幹什麼的?”正在攀爬的周元林,停在那裡,然後轉身回答:“採藥的。”“下來,跟我們走一趟。”武警說話的同時,還讓手中的狼狗向前竄了兩下,周元林只能跟着武警離開。
“蠍子”看完錄像,把一顆懸着的心放了下來。看來周元林是走失來到這裡的,而山下的武警在巡山,由於最近風聲很緊,武警出動抓毒品販子是很正常的事兒。放下心來的“蠍子”馬上給張羣打電話,讓他迎着武警回去的方向把周元林帶回去。想必武警也不會對一個神經病感興趣,這樣一來,周元林繼續扮演“蠍子”控制周衝籌碼的角色。
周衝開着“蠍子”送給他的名車,飛奔着向永慶市的方向而來。他的腦海裡閃現出無數場景,有父母被“蠍子”控制的場景,有齊懷遠和他一起抓獲“蠍子”的場景,有接貨人的模糊身影,還有齊齊的微笑。這些混亂的場景讓周衝感覺很累,他儘量調整自己的情緒,他要按照“蠍子”的指示,到達永慶市,然後“蠍子”會告訴他如何接頭交易。
車子開起來很快、很穩,毒品就在車後座下面,對於這樣一個交易過程,周衝學到了很多,他對“蠍子”的安排除了感到驚訝以外,還表現出少有的妒忌,這個男人爲了達到今天的交易效果,竟然在幾年前就控制並企圖培養我。
從車子前面的全球定位系統顯示,前方不到10公里的地方就是永慶市的地界了,天色漸漸暗下來,這個時間最適合做毒品交易。周衝放慢了行進速度,他在等“蠍子”的命令。果然,“蠍子”準時把電話打了過來,電話裡“蠍子”非常高興地說:“周衝,你的交易地點就是你曾經搭救過我的那個廢棄燈泡廠。要記住,不管接貨的是誰,只要你把貨交出去,要他馬上給我打電話。然後你就算交易成功。”
周衝在電話這端答應着,他努力回想着燈泡廠的路線。腦子裡除了路線圖以外,更多的是那個神秘的接貨人。他到底是誰,爲什麼在永慶交易,這些貨即使交易成功,他怎麼帶走?這些疑問在周衝腦海裡翻騰着,他現在做的只有去面對現實,當一切現實擺在面前時,答案自然也就擺在面前了。
周衝開着車,向燈泡廠而去,車子的速度並不快,可是這段距離太近了,不到5分鐘,車子就來到了燈泡廠的大門口。這裡荒草叢生,周圍沒有路燈,周衝把車子的前燈打開到最小的排擋上,他坐在車裡,車子並沒有熄火。他在等待,等待那個神秘接貨人的出現。
前燈照出的兩束光線很淡,從光線的盡頭向周沖走來兩個人,其中一個推着一個小推車,另一個拿着一個破麻袋。周衝把身子向前探了探,努力辨認着兩個人的模樣,他太想知道這個接貨人是誰了,當走近車子時,才發現,是兩個陌生的面孔。周衝根本沒見過這兩人,難道他們不是接貨的?
周衝坐在車裡不動,他要看看這兩個人有什麼動靜。推車的那個停在車前面三四米的地方,另一個向周衝的駕駛位置而來。周衝摸了一下腰裡的槍,然後輕輕地放下車窗。
“你是送貨的吧?”那個人說着地道的永慶方言,周衝把戴着墨鏡的臉轉過來問:“誰讓你來的?”周衝並沒有按照“蠍子”的交代去交易,那個人猶豫了一下說:“我們老闆讓我們來取貨的,說是什麼兩包滑石粉。”
周衝一愣,正當他繼續盤問時,副駕駛的車窗前又出現了一個人,輕輕地敲打着玻璃,周衝快速升起玻璃,轉頭看着副駕駛的方向,一個男人正趴在玻璃上,做着鬼臉。周衝按下玻璃控制器,男人把腦袋伸進來的同時,右手也伸了進來,只是右手上握着一隻手槍。
周衝定睛一看,啊!怎麼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