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娉婷有消息了嗎?";
能勞動百里長空拋下前方軍情而回到京城,景容止想不到除了鍾離娉婷之外的第二個理由。
";嗯。";
百里長空走到景容止面前停了下來,他點了點頭,看到景容止陡然揚起的長眉,然後默不作聲地將手臂裡的一團朝景容止遞了過去。
景容止疑『惑』地仔細看了一眼,然後有些發呆:";這……";?? 醜女爲後55
";這是娉婷的孩兒。";
百里長空緩緩道,他快馬加鞭趕回京城,就是爲了要將這個孩兒送還到景容止的手上。這是景容止與鍾離娉婷的孩兒,是逐鹿的三王爺琅夜命人送到他的軍營中的。
娉勞頭不百。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噩耗。
娉婷的孩兒?景容止伸出手去接,竟然覺得隱隱在顫抖,娉婷的孩兒豈不就是他的孩兒,他和娉婷的孩兒。伸手接了過來,小心地攬在懷中,嬰孩兒嫩嫩的小臉就像一團雪白的糯米,正在安然地睡着。
";孩兒都回來了,那他孃親呢?";
景容止看到孩兒心情大好,覺得既然孩兒安然無恙,那娉婷自然也是安然無恙的。誰知,百里長空卻抿了抿脣,竟然遲疑着不肯開口回答。
";逐鹿內『亂』,娉婷被朔夜劫持,一同墜入了懸崖之下,生死不明。";
景容止只聽到一道炸雷在耳邊炸響,他將視線從嬰孩兒的臉上移開,轉到百里長空的臉上,一字一頓道:";你說什麼?";
百里長空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從懷裡再『摸』出一個物事,放到了景容止面前:";琅夜曾派人去懸崖下尋找她和朔夜的屍體,卻只找到了這個。";
一隻孤零零的繡鞋。
景容止狹長的鳳目注視着這繡鞋,卻沒有伸手接過去的打算,只是冷下臉來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百里長空頓了頓:";琅夜說當日娉婷被朔夜拽着墜入山崖下時,便是穿着這樣的繡鞋。之後他派人搜山尋找,只在斷崖下找到了一隻繡鞋,朔夜和娉婷卻沒有發現蹤跡總裁大人,早安最新章節。";
";給朕找,哪怕是將逐鹿翻過來,也要把娉婷找出來!";
景容止冷着臉,面無表情地下了令,百里長空擡眸看了他一眼,道:";回京覆命之前,臣已派人尋找多次,那斷崖十分陡峭,而且山中雜草灌叢十分密集……";
景容止只是重重地擊了一掌在面前的朱案上,盯着百里長空道:";朕,親自去找。8";
";是。";
嬰孩兒十分幼嫩,景容止看着不諳世事安然熟睡的嬰孩兒,眼前卻不斷地浮現着方纔的那個夢境。似真非真,似幻非幻,他握了握自己的手,總覺得裡面還殘留着娉婷的溫度。
娉婷,你當真捨得將我……和孩兒一齊遺棄嗎?
緊緊地握住空空的掌心,景容止心中暗暗道:他不信,他偏偏不信這就是他和娉婷的宿命。他多番周折,絕不是爲了這樣的結局。?? 醜女爲後55
翌日,青鸞殿裡還靜悄悄地,皇貴妃沐憐心還在熟睡中,大內總管海寧便已帶着聖旨到了青鸞殿正殿之中。夜薇急忙將沐憐心喚醒,稍稍梳洗一番就出來聽旨。
海寧展開聖旨,將景容止的旨意一一念完,然後對跪着的沐憐心道:";皇貴妃娘娘,接旨吧。";
沐憐心卻一直一動不動地跪在地上,直到身後跪着的夜薇輕輕推了推她,她才反應過來伸手接了聖旨。海寧看了她一眼道:";皇貴妃娘娘,小皇子現在就在養心暖閣中,皇上吩咐您的事兒,千萬要仔細着點兒,那可是皇后的骨肉哇。";
沐憐心木然地點了下頭,海寧見她愣愣怔怔地,便也沒有多說什麼,索『性』就離了青鸞殿了。沐憐心一動不動地跪在原地不起身,夜薇急忙伸手推了推她,沐憐心這才驚醒一般地看着夜薇道:";夜薇,你剛剛聽到了嗎?皇上他說鍾離娉婷沒有死,她非但沒有死,還生下了皇上的兒子……你聽到沒有,皇上他一定是瘋了……一定是瘋了……";
夜薇也緊咬住了脣,難道她押錯了寶,如果鍾離娉婷當真還活着,那麼沐憐心這後宮唯一的女主人就即將變成一個天大的笑話。因爲,這後宮的女主人一直以來,都是鍾離娉婷,一個活生生的鐘離娉婷。
沐憐心跪坐在地上盯着眼前分毫不動,一直以來支撐着她的那些東西轟然倒塌了。這個時候,她才知道爲何當初冊封的時候,景容止不顧羣臣反對執意立鍾離娉婷爲後。
當時只道他是情深緣淺,未料到原來鍾離娉婷竟然一直都還活着。不僅好好地活着,甚至還爲景容止生下了嫡皇子。
";皇上呢?他去接鍾離娉婷回宮嗎?";
過了半晌,沐憐心纔想到爲何景容止要將嫡皇子交由她暫爲照看,他又去了哪裡?19nub。
夜薇醒過神兒來,饒是她對宮中的事務熟悉,但是這消息來得太突然,她也只能安撫沐憐心靜觀其變,主僕二人各懷心思,又全部都憂心忡忡。
可惜,景容止的逐鹿之程卻未能成行,據云山腳下駐紮的軍隊回稟:逐鹿國內爆發變動,國主朔夜被三王叔琅夜設計陷害不成,竟然又忽然出現,兩人割據一方勢力,逐鹿國內狼煙四起。
逐鹿國內一『亂』,景容止在此時想要尋找鍾離娉婷便是難上加難。又加之,琅夜獻上了小皇子,更是將亦歆公主的屍首盛裝入殮,恭送回皇朝,一時之間皇朝師出無名。尤其是,冬天很快就要到了,雲山往北更爲寒冷,實在不利於出兵征戰,只得暫時休兵。
但是,與娉婷一道墜入山崖的朔夜還活着,是否意味着娉婷也逃出生天?
可是朔夜的身邊,卻再也沒有出現一個女子……
轉眼間,就到了小元宵節誘歡,誤惹紈絝軍痞。
景容止想着,去年的這個時候,他還帶着猙獰的面具和娉婷在京城的街市上看着花燈鬧市。那時景容止覺得,他此生最大的心願便是能夠恢復皇子的身份,給意圖謀害他的人以重創。
而此刻,他只覺得貴爲九五之尊又能如何,形影相弔孑然一身,倒比尋常百姓更加淒涼。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景容止看着街道兩邊點起的花燈,依稀記得去年的時候,自己也是這麼走在街市上,看着這民間盛事覺得新奇的很,而娉婷就拖着自己邊走邊講着些有趣兒的事情,不知不覺間景容止的脣角就勾了起來。17111515
如今想來,去年的小元宵節竟然是他此生最爲幸福的時刻了。明明當時他還是一個被人頂替而幽禁在靜園一十七年的皇子,頭一次能尋到間隙到外面來觀賞一番。而那一次的任意妄爲,也使得他和娉婷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無名身死,娉婷傷心欲絕。
想起在無名的衣冠冢前見到娉婷時的樣子,她詫異地看着自己,還以爲自己是從地府爬回來的遊魂野鬼。她抱着自己喊自己";無名";,她以爲他是她心心念念上天入地想要找到的男子。?? 醜女爲後55
他不肯認,她便朝他撂下狠話,信誓旦旦對他道:待到諸事了結,她便要尋覓一處山高水長的清幽雅緻的去處,躲開這皇權爭鬥的紛擾,過着普通人的生活。
如果幸運的話,她還可以找到可以陪伴自己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如果沒有那麼幸運的話,她便也自己一人獨自遊『蕩』山水也不失爲上佳之選。
可是,他明明已經記起了當初的很多事,比娉婷知道地還要多的多。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她,不是在靜園書房裡,也不是在小佛堂的窗外,而是娉婷無意間走過靜園庭院的匆匆一瞥,他當時在庭院的樹下小憩,驚鴻一瞥,她秀美精緻的容貌宛如天邊皎月。
他記得自己在靜園庭院中以倒影與娉婷相擁,他當時一無所有,雖然察覺到了自己對她的心思,卻無力承諾她絲毫前途將來。
他記得雪夜裡在幽王府的瘋狂,他狠狠地傷害了她,看着她在自己的懷裡渾渾噩噩地喊着無名的名字,喊着她疼,然後對他說再見,卻想着就此永訣,再也不見。
";鍾離娉婷吶鍾離娉婷,我便說我不是無名,你偏偏不信。後來,我信了,你卻不見了。";景容止長出了一口氣,看着街市上的熱鬧情景,覺得自己在這裡頭顯得這麼格格不入。
向小攤兒上的商販買了一個精緻小巧的花燈,景容止提着它慢慢地往皇宮的方向走。天『色』已經如此晚了,小皇子應當已經睡下了,他提着那盞小小的花燈,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鍾離娉婷,你以爲你將孩兒留給我,自己就可以不負責任地在你所向往的山水間遊賞逍遙了嗎?難道你不知道,上窮碧落下黃泉,我景容止都是不會放過你的嗎?
如果,你不肯出來的話,那麼我就『逼』你出來見我好了。如果我受傷了,很嚴重的傷,就要死了,你會不會像那次一樣忽然來到我的牀榻前,帶我去尋訪名醫,爲我甘願吞下同生共死的蠱毒?
如果這樣,你大約是會傷懷難過的吧?偏偏我,如此捨不得你難過。所以,也只好是我來難過了。
景容止慢慢地走着,深秋的夜風很冷,他輕輕地咳嗽了兩聲,覺得喉嚨裡泛着腥甜。微微一笑,繼續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