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馬仲興的話有點自欺欺人,可是仔細分析,還是頗有些道理的。
溧陽長公主如今權傾朝野,大權在握。
她要是想替自己家贅婿擦乾淨屁股清理掉手尾,都無須自己出手,有大把狗腿子上趕着幫她殺人滅口。
馬仲興一家確實沒有一絲反抗的能力。
趙懷玉沉默了,在絕對的強權面前,他也不敢隨便誇下海口給馬仲興畫大餅,說他們英國公府能替他兜着。
他祖父貴爲國公,他大伯又掌握着南境一方兵權,多少是有與溧陽長公主、與謝家抗衡的能力。
可爲了馬仲興家這點事兒,讓兩家提前撕破臉正面槓上,實在是有點兒戲。
趙懷玉沒那麼大臉讓國公府介入這件事,也不敢再慫恿馬仲興別慫,撲上去能咬一口是一口。
別人的傷口,自己既然沒本事幫人治,就不應該再去人家傷口上撒把鹽,美其名曰是消炎。
“哎,算了!
馬二你既然想讓事情到此爲止,我便讓手下的人不要再查了。
你放心,你不想讓人知道的事兒,我一定會替你封口。”趙懷玉嘆了一口氣,從桌邊站了起來。
馬仲興和宋小刀也跟着起身,鄭重的向趙懷玉表示了感謝。
“你們真不打算留在京城過年了?
本公子還想着過年帶你們去天湖打冰鞠呢!
我和歐陽他們一起組隊,打算跟鍾瀚他們比試,原本預了場位給你們,你們不來,倒是可惜了!”趙懷玉說。
馬仲興現在的狀態給他吃龍肉都不香了,哪裡還有心情去看什麼打冰鞠?
宋小刀笑着表示:“小公子玩得盡興,我們已經跟鏢局車隊說好了,明日一早就出發。
天寒地凍的,小公子不必來相送。”
趙懷玉心說一大早的,他也爬不起來相送。
怎麼着他們如今也是合作伙伴的關係了,小夥伴要離開了,他也不好全無表示。
“你們路上吃的,本公子包了。
等着,一會兒我讓如意樓做了點心給你們送過來,帶着在路上吃。”
宋小刀和馬仲興連忙攔着說不用。
可趙懷玉是什麼人?倍兒要面子的人,他說了要送,那指定得做到。
當天晚上,如意樓的錢鼠眼小二就奉命來給宋小刀和馬仲興送了兩個食盒。
“兩位爺,這些可都是我們大廚親手做的,滋味好着呢!
不過糕點果子放的時間長了,口感不太好。
所以,我們掌櫃的就讓大廚做了燒餅,裡面包了肉餡的。
你們在路上吃的話,可以先烤一烤,那個吃了頂餓管飽!”錢鼠眼小二笑眯眯的說。
大冷寒天的,人家漏夜提着兩隻食盒趕過來,凍得鼻頭都紅了,宋小刀向錢鼠眼小二道了聲謝,給他塞了一角銀子。
錢鼠眼小二也沒推辭,嘿嘿笑着揣進袖袋裡,拱手道謝離開了客棧。
這一晚,宋小刀睡得還不錯,馬仲興卻失眠了。
任誰遇到這樣的人生大事,怕都無法淡然處之。
馬仲興想了許多,最終,他還是決定只把這事兒告訴娘一個人就好。
知道的越多,並不是什麼好事。
三弟叔明還要考取功名,他若是受了此事的干擾,無法集中精力在讀書上面,可能會影響他日後的前程。
小弟季禮衝動,性子又跳脫,萬一控制不住情緒,嘴瓢誤事,後果不堪設想。
至於小妹和大哥,他們倆太單純了,知道了這事兒,除了跟自己一樣難受痛苦,也做不了其他,還是算了。
馬仲興理着腦中的思緒,迷迷瞪瞪的,感覺才睡了一會兒,就被人叫醒了。
宋小刀看着頂着兩個大黑眼圈的馬仲興,知道他昨晚沒睡好,有些不忍叫他起牀。
可車隊一早要出城門,他們也不好意思讓鏢局的人等。
“二哥,咱得收拾東西啓程了。
等上了車,你再接着睡!”
馬仲興沒猶豫,從溫暖的被窩裡鑽出來,抄起牀邊的衣裳開始一件件往身上套。
宋小刀讓人送了熱湯麪上廂房來,二人在房間裡吃了碗熱騰騰的麪條,整個人暖乎乎的,舒服不少。
退了房,倆人走出客棧大門,天色將將透出一抹光亮。
京城的早上,雖然清冷,但一點兒也不蕭條。
客棧外面的街道兩邊,早早就有攤販貨郎出來做小買賣。
一張張熱情吆喝的臉籠罩在氤氳蒸騰得熱氣裡,彷彿流轉着生活裡的芬芳。
馬仲興環視了周圍一圈,想要多看一眼這座繁華的都城。
宋小刀拍着他的手臂道:“二哥,我們日後還有機會來京城的。”
馬仲興嗯了一聲,兩隻熊貓眼裡蘊着水光,笑道:“當然啦,下一回來,說不定就是我三弟叔明來參加春闈了。
到時候,我們全家都來京城,一起見證叔明跨馬遊街的盛況!”
“嗯,到時候我們一起來。”宋小刀附和。
二人揹着大包小包走出長街,在街口上了馬車,隨着車隊一起整裝出了城門,踏上了回善水村的歸途。
馮玉在當天的下午,才從心腹口中得知馬仲興二人離開京城的消息。
馮玉嘴上沒說什麼,可心裡卻是暗自鬆了一口氣的。
別說他沒有原主的記憶,就算有,這個時候也絕不適合撕下面具,跟原主原生家庭的人和事有牽扯。
馮玉叮囑心腹:“昨日調味料門口發生的事情,絕對不能走漏一點風聲出去。
另外,你暗中派人盯上趙懷玉幾日,他跟那倆小子是生意合夥人,只怕昨日之事,他們也沒瞞着他。
如果他嘴嚴沒有亂說便罷,若是胡說八道,必要時......”
馮玉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
說實話,生活在法治社會的人,輕易無法將‘殺人滅口’這種有悖人性的事情當作是家常便飯。
但到了封建王朝,他還是需要一點一點的去適應,去調整自己的心態!
手下能明白馮玉的意思,拱手領命退下了。
馮玉揉着眉心,凝着虛空微微出神。
溧陽長公主和謝家用非人的手段抹去原主的記憶,並用藥物完全掌控了他,顯然,是提防着原主,害怕他反叛的。
馮玉想,謝家不把他當個人,那他憑什麼要繼續當謝家的狗?
他若是想換個活法,唯一的出路便是‘棄暗投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