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祭酒這個時候，正在起居小院裡跟學生王志遠喝着茶，聊着天。
之前王志遠偵辦的地下失蹤人口案件，牽涉甚廣。
在幾番抽絲剝繭的調查下，王志遠無意中發現，這條線可能涉及了京中權貴官宦圈子裡不爲人知的齷蹉。
師兄宋崇文知道不能再讓師弟王志遠深挖下去，及時讓他收手抽身。
之後，振英鏢行的鏢師還有王婆這幾個人被秘密運送到了京城，移交給了大理寺。
就在王志遠以爲此案會就此無疾而終的時候，他收到了師兄宋崇文的來信。
看完信後，王志遠便過來找老祭酒，將消息告知了老師。
原來，王婆之前託振英鏢行託運的肉鏢，基本都是七歲到十一二歲左右的女孩子。
這些女孩子被送到京城後，會有專門的人接手調教上一段時間。
之後，這些女孩們陸續被送到一個名叫雨花閣的地下場所，專供給京城中那些有特殊癖好的達官貴人們玩樂消遣。
在那種吃人的地方，女孩們的命運會如何悲慘就不必細說了。
據說，大理寺的官差在雨花閣後院的一口枯井下面，挖出來了二十多個女孩的屍體。
因擔心此事曝光於天日昭昭之下，會造成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大理寺卿稟報皇帝后，皇帝跟內閣商議完，將消息直接封鎖了。
朝中涉案的官員，竟有七個。
其中，溧陽長公主那一派的，就有五個，另外兩個，是鍾首輔那一邊的。
朝堂這陣子很不太平。
小皇帝要借孌.童案清理掉溧陽長公主在朝堂的勢力，溧陽長公主自是不願遂了皇帝的意，極力與之周旋。
雙方的摩擦和矛盾正在一點點升級，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溧陽長公主會沉不住氣對小皇帝圖窮匕見了。
老祭酒致仕辭官後，基本上不會再爲難自己去關心朝中的鉤心鬥角和紛紛擾擾。
他對自己的學生們也有忠告，在朝爲官，要做忠君的純臣，不可結黨營私。
是以，在吏部任右侍郎的宋崇文，一直秉持着老師的訓誡，像條滑不溜手的泥鰍一樣，周旋在公主黨和清流派之間，不偏不倚，不媚不舔。
因爲宋崇文兩邊都不靠，在六部行走，反倒是穩穩當當的。
誰也不敢因拉攏不成就輕易對他出手，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把一箇中立派推到了對方的陣營中去。
老祭酒聽王志遠說完，並不關心皇帝和溧陽長公主要如何拉鋸。
他思緒飛到了大妮險些被陳老婆子賣掉的那起子事情上，忍不住唏噓道：“大妮這娃娃，險些就被運出城去。
要是馬娘子沒能及時找到她，這孩子的命運會如何，簡直不堪設想！”
王志遠臉上還有殘存着一絲憤怒，被老師這麼一提醒，就更生氣了。
“那個陳老婆子實在是可惡！
連自己的親外孫女都能賣，簡直不是人！
要不是按律法只能判處監禁三年，這老貨就該讓她牢底坐穿，下半輩子都在牢中度過。”
老祭酒重重哼了一聲，說：“律例是死的，人是活的。
到時候，志遠你再找個由頭，多關上她一年半載的，她還能如何？”
王志遠半點兒沒覺得老師這是在教壞自己，自己人坑自己人這種事情，着實可恨可惱，陳老婆子實在是罪有應得。
王志遠稍事平復了下情緒後，繼而又跟老祭酒說起了第二件事。
“此前馬娘子獻給朝廷的大棚種植技術、發芽苗菜以及製作有機肥的方子經由大司農試驗推廣，得到了極好反饋。
師兄在信中說，皇上已經有嘉獎的旨意傳下來了。
算算日子，天使應該不日就能抵達朝陽縣。”
聽說皇帝給閨女頒發了嘉獎的旨意，老祭酒臉上樂開了花。
“你可知皇上賞賜了馬娘子什麼？”
王志遠笑道：“師兄說是五百兩......”
沒等他把後面的話說完，老祭酒就皺着眉頭不滿道：“五百兩？這也太摳了吧？”
王志遠就知道老師誤會了，忙補充道：“老師，是五百兩黃金！”
在大昭，一兩黃金就等於十兩白銀。
皇帝給楊梅的獻方獎勵五百兩黃金，等同於五千兩銀子了。
尋常老百姓靠地裡刨食，一輩子都不可能掙到五百兩銀子，更別提五千兩這樣的天文數字了。
皇帝出手賞賜五千兩銀子，算是大方的，就算一毛不給，那你還能咋滴？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吶！
皇帝給你的，就老老實實接着便是了。
老祭酒總算有了笑模樣，樂呵呵的說：“這個數，挺合適，多了，反倒是惹眼了。”
王志遠：“......”您這隱形老父親操心的也太多了。
師生二人邊喝茶邊閒聊，很快就又說到了皇帝選秀的事兒上。
王志遠說：“朝陽縣這邊的，已經按照縣衙的戶籍花名冊在甄選適齡的姑娘了。
樑知府昨兒剛給了學生一個期限，三月二十八日，秀女必須動身到錦州府衙集合，朝廷那邊會在二十九日將遴選上來的秀女送到京城。”
老祭酒對誰家姑娘中選誰家落榜不在意。
她只關心自己的外孫女馬幼薇，擔心她也在甄選的花名冊之中。
面對着老師眼巴巴的詢問，王志遠倒也沒故意賣關子。
“老師，馬娘子早早就跟學生打過招呼了，馬姑娘不會在甄選的花名冊之內，您儘管放心。”
“哦，馬娘子是給幼薇定親了不成？”老祭酒酸溜溜的問道。
王志遠不清楚具體的內情，也不知道楊梅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不過他覺得宋小刀倒是跟馬幼薇挺般配的，要是楊梅真相中了宋小刀當女婿，也不是沒可能啊！
“馬娘子當時說，要是本官這邊不好交代，她回頭再讓人送馬姑娘和宋小刀的定親帖來衙門備案。
學生也不知這是權宜之計，還是馬娘子真打算把閨女許配給宋小刀。”王志遠如實說道。
老祭酒腦中飛快的閃過宋小刀的模樣，捋着鬍鬚，倒是覺得那後生不錯。
那小子性子跟閨女楊梅還挺像的，有原則，配得上馬幼薇。
眼看着時辰不早了，王志遠準備起身回縣衙。
忽然，一隻海東青從高空俯衝下來，差點兒把王志遠嚇了一跳，以爲來了什麼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