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雲舟挑眉,擡頭看了一眼沈畫瀾,又看向言卿,溫聲道:“言宗主只管按照雲蓮宗的規矩懲戒便是,我想言宗主,會給我一個合理的交代。”
言卿見沈畫瀾居然這般,眼底沉了又沉,眉間的皺紋也一寸一寸加深。
寒韻氣勢不減,“既然如此,我便恭候雲蓮宗的處置結果了,希望言宗主不要讓我等太久,否則,我便只好派人,前往督促貴宗動手了。”
“……”
言卿面色又差了半分,他探究似的目光一直落在沈畫瀾身上,但卻依舊沒能從她的臉上,捕捉到任何,能夠緩解他心中那莫名煩躁情緒的神色。
“我會盡快給寒宗主一個交代。”
說罷,言卿一甩衣袖,便轉身離去了。
離去前,他傳話去沈畫瀾耳邊。
“收起你那些沒用的小心思。”
“這一次我不會計較。”
“下個月,雲蓮宗新晉親傳弟子的拜師禮上,我若是沒見到你,那你以後便不用回來了。”
“到時候,不論你再如何死皮賴臉地求我,我都不會心軟。”
“不要說我沒有提前通知過你。”
說罷,言卿便帶人飛遠了。
沈畫瀾怔怔地看着他們遠去的身影。
“喂。”
寒韻的冷冷地聲音從她身前響起。
沈畫瀾回過神來下意識道歉,“啊啊,對不起,寒宗主,您有什麼吩咐?”
寒韻皺着眉打量了她半晌,淡淡道:“該幹嘛幹嘛去。”
“哦哦好!”
沈畫瀾方纔在發呆,大腦轉得有些緩慢,她想了了半天,想起來自己是按照醫修堂的長老要求,前來照料段雲舟的。
於是她從芥子袋中拿出輪椅,將段雲舟推走了。
段雲舟:“?”
二人走遠,寒韻低頭看向凌渺,她目光清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並非是什麼都沒有感覺到。
凌渺一個激靈,她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開口,“師尊……”
“小渺。”
寒韻在她的面前蹲下,認真地看着她,“你老實告訴師尊,今日,有沒有做有違天道的事情,有沒有傷害無辜之人?”
凌渺搖了搖頭,小表情看着有些猶豫。
寒韻沉默了半晌,又笑了,“沒事,不想說便不說,你自己把握就好。”
她擡手,在小孩的腦袋上輕輕摸了一下,“我們回去吧,等你什麼時候,想好要告訴我了,再告訴我也行。”
凌渺鬆了口氣,點了點頭。
有今日的事情做例,寒韻將凌渺帶回去以後,思慮再三,還是不放心讓小孩自己再跑出去隨便找客棧住,便將凌渺一行人安排在了自己下榻的地方。
寒韻將小孩帶去了她的屋子,交代道:“小渺啊,今日你也受了驚嚇,這裡很安全,你可以好生休息。”
看着凌渺點了點頭,寒韻笑了下,柔聲道:“要乖乖的哦,如果遇到危險,隨時喊執事。”
小孩又乖乖點了點頭,“放心吧師尊,我會乖乖的。”
寒韻慈愛地摸了摸小孩的腦袋,放心地走人了,今日這個事情很大,鬧成這樣,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出面去處理。
寒韻離開以後,凌渺將門鎖好,又在房內放置了一個法器,有人前來便會及時提醒她回來。
隨後,小孩扒拉開窗戶,輕輕一踏便離開了房間。
她循着氣息,找到了一間客棧,在客棧的屋頂徘徊了幾圈,她輕飄飄往下一翻,踹開一扇窗戶飛了進去,把裡面的人嚇了一跳。
站在那客房裡面的,竟然是那名在琉璃谷見到的男子。
聽到有人破窗而入,他嚇得‘蹭’的一聲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但看清來人以後又鬆了一口氣。
凌渺哂笑了聲。
“既然這麼怕,又跑來提醒我做什麼?”
那名男子沉默了半晌,自嘲地笑了聲,“我只是覺得良心不安。”
若是凌渺一行人幫了他們,卻把自己搭進去了,他寢食難安。
“只是,說到底,我只是一個弱者,即使對於現狀憤怒,也有心無力。”
凌渺偏頭看了他一會兒,難得正色道:“旁觀者,也有旁觀者的使命。”
“即使你打不過他們,你也可以,保持這份憤怒,記住這份不滿。”
“喏,這是對你這份勇氣的獎勵。”
說罷,她擡手,拋給那名青年幾個東西,便轉身離開了,留下那名青年呆立在原地。
從客棧出來,凌渺拿出那塊透黑色的玉牌。
啓動令牌以後,她消失在了原地。
-
重樓宮。
蒼翎環抱着雙臂,正低頭與面前的一個漂亮的少年面面相覷。
那少年身着一身精緻華貴的黑色長袍,頭髮簡單束起,看着隨意卻矜貴,只是眼中還有些渾濁,就像是大夢初醒,帶着絲絲混沌和困惑的意思。
蒼翎:“阿梧,你當真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蒼梧沉吟了一會兒,面無表情搖了搖頭。
蒼翎嘆了口氣,“也罷,你也纔剛化形,甚至都還沒辦法長時間維持形態,如今也指望不上你能全部都想起來,反正也不急,咱再等等。”
蒼梧點了點頭,“嗯。”
蒼翎:“……”
蒼梧偏頭環視了一圈,聲音清澈好聽,“那個小女娃,最近可有來過?”
蒼翎:“容我提醒你一句,你現在也不大。”
少年並未收回視線,顯然並沒有將他爹的話聽進心裡去。
他看了一眼在院落周圍設置的各種陣法和法器,淡淡道:“這些東西,可以撤下去了。”
“哎。”
蒼翎忍不住扶額嘆了口氣。
他頭大地打量自己家的漂亮兒子,腦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現出幾個字。
迷途的,待宰羔羊。
“嘿嘿嘿嘿。”
院牆外突然傳來小女娃詭異的笑聲,蒼翎寒毛戰慄,頭機械性一寸一寸轉向院牆的方向。
只見院牆的邊緣,一顆怪笑的小孩頭,正在緩緩升起。
蒼翎只覺得自己後背有些發涼,腦海中又忍不住浮現出幾個字。
瘋狂的,戀愛屠夫。
好無助啊,好想抱着兒子跑路,好想他家夫人啊。
凌渺扒拉着院牆探頭,只一眼,便對上了院中那個精雕玉琢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