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方便，餘枝特意換上男裝，她現在已經不是娘，她是爹了。
看着走在自己身側的好大兒，餘枝心中自豪感油然而生。從一開始新手媽媽的手忙腳亂，一轉眼那個小肉糰子都長這麼大了，還被她養得這麼好。
什麼芝蘭玉樹，風度翩翩；什麼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什麼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餘枝覺得世間最美好的詞語、詩句用在他身上都不爲過。
這一種自豪大抵便是吾家有子初長成吧！
他們來得並不晚，可貢院外頭已經擠滿了人了，等待的秀才也排出老遠了。
餘枝慶幸提前讓路生過來排隊了，要是現在纔來，那得等到什麼時候才能進場？
他們找到路生，發現在他們前頭至少得有十來個人。天哪！要知道路生昨兒半夜就來了，那前面這些人豈不是來得更早？
考個試也這麼卷，真的大可不必。
“大少爺！”路生往旁邊讓，讓聞西洲站過去。
餘枝看了一眼這盛況，對路生道：“都派半夜了，辛苦路生了，你去吃點東西吧。”
路生嘿嘿一笑，“先生，小的不累，也不餓，昨兒夜裡來時小的是揣了三張大餅的，小的留在這看着大少爺進貢院。”
餘枝見他不像沒精神的樣子，只好作罷。
禮炮響了，這表明要開始進貢院了。自然不可能一窩蜂往裡涌，要查驗身份，搜身，查看考籃，看是否有夾帶。
考籃裡的東西一樣一樣翻看，饃饃都能給你掰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搜身不僅要從頭摸到腳，還要脫了衣裳，有的甚至要掰開發髻，總之查得可嚴了。
女扮男裝想混進去，根本就過不了這一關的。
好在檢查的官差都是有經驗的老手，速度還挺快的。不過餘枝看了看望不到頭的隊尾，這麼多考試要全部都進去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先進去的還好，這派後頭的……可千萬別中暑了！
突然，餘枝的目光頓住了，猜她看到了什麼？
她居然看到一人朝另一人的考籃裡扔了個紙團，人太多，又擁擠，那個考籃了多了紙團的考生一點都沒察覺。
啊啊啊，這？這？這是陷害？！
一旦被查出夾帶，立即便會被押走。這場鄉試就沒想考了，還會被記名，以後能不能繼續科舉都是兩說。
這些學子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讀了很多年書的，要是不能再科舉了，這不是斷人活路嗎？
太壞了！不，何止壞，這是惡毒！
“舟舟，看好你的考籃，別讓你的考籃離開你的視線，也注意儘量別讓別人挨着你。”都能往考籃裡扔紙團了，誰能保證不會有壞種找機會往人衣裳裡塞東西？
“爹？”聞西洲頓時警覺，立刻檢查自己的考籃，沒發現異樣才鬆了一口氣。他順着餘枝的視線望過去，“是不是……”
餘枝嗯了一聲，那個考生是個少年，比她兒子大兩三歲的模樣，身上的衣裳是半舊的，也不是什麼好料子，很顯然不是出自富貴之家，說不定是舉全家之力供他一個，要是真栽在這兒了，毀了的可能就是一家人……
這閒事餘枝決定管一管，她擠過去拍那考生的肩膀，一副遇到熟人的樣子，“李兄，原來你排在這。”
被拍的考生一轉頭，見是個不認識的人，剛要說這位兄臺你認錯人了吧，就聽對方低聲飛快地道：“有人朝你考籃裡扔了紙團。”
那考生神情立刻就變了，低頭去翻自己的考籃，果然找出了一個紙團，展開一看，上面寫滿了書上的內容。
他嚇得冷汗都流下來了，差一點，差一點他這輩子都毀了，他眼底閃過陰翳。幸好……他擡頭尋找提醒他的人，因爲離得不遠，他很快就看到了餘枝。
正排着隊，他不好過去道謝，正想行禮，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把手又放了回去，只朝餘枝投去感激的眼神。
餘枝只是看不慣有人公然陷害別人，至於對方的感謝她並不放在心上。正好也輪到聞西洲過檢了，餘枝拍拍他的肩膀，“加油！”
小時候都是揉他的頭，現在……兒子個子長得比她都高，揉不到啦，只能該拍肩了。
聞西洲一手抱着考籃，一手握拳與他娘擊了一下，雖未說話，可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餘枝一直看着兒子進去，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才戀戀不捨準備回去，她離開的時候，貢院外頭還有許多的人，有排隊等着查驗的考生，也有如餘枝一樣送考的家人。
這一刻，所有考生家長的悲喜是相通的。
路生不願意回去，“小的在這守着。”
守什麼？自然守他家大少爺。
這話說出來有些不吉利，可有過幾次陪考經驗的路生知道，每一場考試，還沒到結束呢就會有考生被擡出來。
他家少爺是不會，可他等在外頭心裡踏實。
餘枝很不贊同，“你已經熬了一夜了，鐵打的人也受不了。這樣吧，你回府補覺，讓小滿在這守着，你晚上再過來替他。”
小滿也是聞西洲院子裡的小廝，今兒趕車當了一回車伕。
其實能住在這附近更好，升得來回奔波，從侯府到貢院還挺遠的呢。可這附近的客棧都住滿了，只能回府了。
小滿拍着胸脯保證，“路生哥，你放心，我肯定瞪大眼睛好好盯着。”小滿比路生還要大兩歲呢，卻心甘情願喊路生一聲哥，誰讓路生是聞西洲最信任的人呢。
路生卻遲疑，“小的現在趕不了車，先生怎麼回去？”路生趕車是沒問題，可大少爺進考棚前交代他了，不許他趕車。他知道大少爺的意思，是擔心他一夜沒睡，精神頭跟不少，大少爺最在意的人就是先生了……大少爺的話他不敢不聽。
餘枝笑了，瞥了身旁的賀曉蝶一眼，“不是還有你小賀哥嗎？你趕車不還是跟她學的嗎？”
路生一拍腦門，“對哦，小的真是個狗腦子。”
其實，餘枝也很想等在外頭的，白天就支個棚子，坐着喝茶。晚上就扎個帳篷睡在裡面，兒子在裡面考，她在外面陪着。
可惜卻只能想想，家裡還有三個難纏的呢，只能委屈她的好大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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