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連連沒生過孩子,不能體會十月懷胎的心情。
但她養育了幾個小蘿蔔頭,看着他們從豆芽菜長成了胖多肉,她的內心充實又自豪。
倘若有人告訴她,要將小多肉們統統拔掉,也許喬連連會瘋。
俗話說,擁有着的人才最怕失去,喬連連深以爲然。
“夫人,怎麼不走了。”碧鬆停好馬車,看她站在門前不動,小聲的問了一句。
剛好驚動了仰着頭的李春花,女人看向喬連連,露出了淺淺的笑,“連連,你回來了。”
喬連連走到她跟前,目光有些憐憫,“春花,你要是想留下這個孩子,我可以幫你想辦法。”
雖然李春花會稍微累一些,但至少能養育的起這孩子。
“留下?”李春花眼底有淚花浮起。
她顯然也是動過這個念頭的,也對這個孩子有過不捨,但她終究不是單純不諳世事的少女。
大上幾歲,卻能明悟太多的事情。
比如,養着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有多艱難。
比如,她會愛這個孩子,也會恨這個孩子。
李春花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顯得從容鎮定,“連連,我不會留下這個孩子的,跟着我,他也不會幸福,倒不如早些投個好人家。”
“倘若我們母子真的有緣,將來依舊會再見。”
一碗藏紅花,一顆打胎藥,一灘膿血,一條命。
李春花虛弱的躺在了房間裡,雖然不能動彈,但神情卻祥和了許多。
“連連,我想……”她話沒有說完。
喬連連卻瞬間明悟,“這攤膿血,我會使人送回李家村。”
加上冰塊,快馬加鞭,也就幾日功夫。
李春花頓時滿意的閉上眼,昏昏睡去。
六日後,本就靜默的彭家爆發了淒厲的哭聲,其中以彭東遠最爲甚,捧着一灘膿血,哭的瘋瘋癲癲,“我兒,我兒,我彭家的後啊。”
外人只當他得了報應,指指點點着嘲笑。
天道輪迴,不外如是。
……
孩子們的府試還在不緊不慢的進行着,三日考一次,一次考幾天,有點小小的磨人。
好在顧城和韓暮都是鎮定的,不考的日子就在四進院裡認真讀書學習。
倒是喬連連有點忙。
王夫人說給她介紹病人,當真介紹了兩個過來。
喬連連都認真的診治了。
這幾位夫人皆是非富即貴,穿着華麗,一看就身份非凡。
患的也不是什麼大病,都是些女子家的羞恥隱私,對着男大夫死活說不出口,但換成女大夫就好解決多了,不過半月症狀就得到了緩解。
幾位夫人都對喬連連甚爲滿意,王夫人最甚,在喬連連妙手治好了第三個夫人後,她終於忍不住拋出了橄欖枝,“喬娘子若是樂意,不如考慮跟我去京城,雖不能保你榮華富貴,但絕對讓你財源廣進。”
王夫人是京城人士,這次是爲了治病特意來找江白隱的,她本人有家有室,不可能永遠停留在蘭州府。
此時,她的症狀已經轉好,不日便要回京城去了。
在臨走前,她希望能帶走喬連連,也爲京城帶去一個妙手醫女。
王夫人說這句話時,其實是自信滿滿的。
她自己身份非凡,喬連連又渴望金錢,實在沒道理拒絕。
然而片刻後,只聽得喬連連道,“夫人,我不能離開這裡。”
“爲什麼?”王夫人有些驚愕。
難道她金口許諾出的東西,還抵不上喬連連在這裡的資產嗎?
“因爲我的孩子都在這裡,我的家,我的房子,都在這裡。”喬連連一臉認真,“還有我逝去的夫婿,也在這裡。”
她要是走了,倘若有一天顧紹回來了,該去哪裡找她和孩子們。
王夫人已經通過江白隱知道了喬連連大致的經歷,也明白她是情深義重的好女人,當即惋惜道,“我理解你,希望你有一天想通了,願意來京城,便來找我,江大夫知道我在哪裡。”
這是王夫人的善意,也是口頭許諾的拜名帖,就算現在不用,將來也許會用到。
喬連連笑着點頭應了,又給幾個夫人簡單看了看,便離開了。
碧鬆還在外頭充當着馬伕,見喬連連回來,爲她掀開車簾,殷勤道,“夫人,這次問診如何?”
喬連連隨口道,“幾位夫人的病症都不算難,吃些小藥就能好了。”
“夫人真是厲害。”碧鬆忍不住道,“不僅會做飯,還會看病,還好大家知道的不全面,否則肯定要瘋搶夫人了。”
這馬屁拍的,喬連連失笑,無奈道,“剛纔倒是有個夫人邀我去京城呢,不過被我給婉拒了。”
車轅上的碧鬆心抖了一下。 Www●т tκa n●CO
爺讓他把夫人拐回京城,他還沒敢提起來,夫人就已經拒絕過別人了。
而且還拒絕的那麼斬釘截鐵。
碧鬆覺得自己任務要失敗了。
出於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性格,他還是咬着牙問了一句,“夫人爲什麼不願意去京城?”
“爲什麼要去京城?”喬連連反問。
她不是討厭京城,她是真的認爲沒有去的必要。
碧鬆斟酌了片刻,決定從喬連連最疼愛的幾個孩子入手,“顧城縣試拿了案首,院試也是前三的好成績,如今的府試應該也是板上釘釘的過,屆時他就是個秀才了,遲早要進入京城考進士,難不成夫人要放他自己一個人去?”
這話說的,喬連連有一瞬間的晃神。
在她的記憶裡,顧城一直都是那個瘦瘦小小的男孩子,即使心思陰沉腹黑冷漠,但本質上依然是個膽小的,柔軟親人的孩子。
誰知道他會縣試院試一路開起綠燈,才上學不到一年就成爲了童生,還來了府試。
只要這次的考試過了,顧城可能會成爲蘭州府最年輕的秀才。
如此前途不可限量的孩子,自然是遲早要進入京城,去考進士,去爭奪加官進爵的機會。
喬連連捫心自問,她能放心讓顧城一個人去進京趕考嗎?
不能。
她一定會寸步不離的跟着大兒子,既防止他跟原女主相遇,也是因爲捨不得一家人分散。
碧鬆在一旁觀察着喬連連的表情,當看到她眼底的恍惚時,就知道自己賭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