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多謝
最會察言觀色的丫鬟見她心情不錯,少不得也跟着恭維說:“王妃,您有了這整個東堂獨一份的逍遙自在鍋,以後這天香樓的生意啊,怕是想不紅火都不行了呢。”
說完抿着嘴笑。
馬屁拍的好,獎勵少不了,寧遠瑤隨手從髮髻上拔下一個髮簪,扔給那丫鬟道:“這話本王妃愛聽。喏,賞你的。”
隨手一賞就是一支金髮簪……這都抵得上自己倖幸苦苦幹上一年的工錢了!
那丫鬟捧着金髮簪,激動的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另一個藍衣丫鬟見狀,嫉妒的眼睛發紅,目光一轉,瞥見託着腮幫坐在櫃檯後面色凝重的沈樂兮,她登時有了主意,也不甘示弱道:“王妃,奴婢見世子妃這會兒也閒下來了,要不奴婢去請世子妃過來陪您說說話?”
這場賭約輸贏已經成定局了,王妃一定很樂意看世子妃垂頭喪氣的樣子。
果然,藍衣丫鬟才說完,寧遠瑤便眼睛一亮,道:“快去。”
那藍衣丫鬟忙顛顛地去叫沈樂兮,邊走邊還心中美滋滋地想着:等下我就和王妃一道,好好的羞辱一下世子妃,把王妃哄高興了,王妃肯定也會賞我一支金髮簪,說不定有別的賞賜……
她太激動了,眼睛裡能看見的也全都是黃燦燦的金子,哪還看得見別的,於是——
砰!
走路不看路的藍衣丫鬟,一頭撞上了位客人。
天香樓作爲京都中的高檔消費場所,尋常人是沒能力進來消費的,隨便撞上一位,說不定就是哪家的老爺公子,藍衣丫鬟心頭咯噔了一下,暗道不好,就要作揖賠罪,餘光忽然瞥到一角衣袍。
淡雅的淺灰色,沒有刺繡,也沒有暗紋,還是麻料。
而麻衣和葛衣是窮人的代名詞。
貴人和大老爺們穿的都是綾羅綢緞。
藍衣丫鬟半彎着腰,掀開一半的眼簾,偷偷覷了眼被她撞上的人。
待看見對方只是一個膚色暗沉眉毛稀疏、從頭到腳的穿着打扮都散發着一股窮酸氣息的書生時,那藍衣丫鬟半彎着的脊背唰地挺直了,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那窮酸書生的鼻子,罵道:“喂,你這人怎麼回事,出門沒帶眼睛嗎?我這麼大個活人你看不見還是怎麼的?瞧你一身的寒酸氣,也敢往天香樓跑……天香樓也是你這種窮鬼能來的嗎?還不趕緊滾出去,姑奶奶的頭都被你一身賤骨頭撞疼了!”
哪還有方纔的謹小慎微誠惶誠恐,擡起的下巴、偏斜的眼珠,無一不散發着尖酸刻薄。
窮書生本來還欲伸手扶她,此時見她開口就罵,那隻手頓了頓,收回,然後稀疏的眉毛往上擡了擡,四顧張望一下,於已經到了嘴邊的小心就變成了:“我面前有人嗎?我怎麼只看見一隻狗在亂叫?”
分明就是對藍衣丫鬟剛纔那句“我這麼大個活人你看不見嗎”的迴應。
這一幕剛好被沈樂兮瞧見,一個沒忍住,噗地笑出聲來,心說沒想到二牛一張嘴懟起人來這麼厲害。
不過……
唉,胳膊擰大腿,要吃虧啊。
她瞥了眼不遠處的寧遠瑤,再看看藍衣丫鬟漲紅的嘴臉,還有眼中迸射出的惡毒,心知二牛這下怕是要惹上麻煩了,於是忙扔下算盤從櫃檯後走出。
這邊,藍衣丫鬟沒想到一個窮酸書生竟然敢罵她是狗,登時氣得火冒三丈,怒道:“你竟然敢罵我!你好大的狗膽子!你知道我是誰嗎!”
窮酸書生揚眉:“不知。”
藍衣丫鬟鼻孔朝天,得意道:“我可是恆王妃身邊的大丫鬟!恆王妃你知道是誰嗎?”
窮酸書生默了默,那藍衣丫鬟見狀,愈發的得意了,冷笑着說:“你趕緊跪下給姑奶奶我磕頭賠罪,我就不追究你剛纔撞了我,否則的話……”
“否則如何?”窮酸書生語氣森冷。
藍衣丫鬟猶自不覺,囂張道:“否則我就讓我家王妃打你板子!”
“……”
窮酸書生眼神冰冷,尚未給出反應,忽聽一個聲音清脆道:“喲,這撞人的不給被撞的賠禮道歉,反而還要打被撞的人板子……這是什麼理兒啊。”
就見沈樂兮雙手揹着身後,慢慢悠悠的踱了過來,漂亮的黑眼睛冷冷地掃向那藍衣丫鬟。
那藍衣丫鬟似乎沒想到竟然驚動了沈樂兮,眼中閃過片刻的慌亂,但一想自己身後的主子是恆王妃,而沈樂兮不過是一個破落戶出身的世子妃,立馬就又有了底氣,連忙訕笑道:“世子妃有所不知,剛纔這個狗……”
她擡手指向窮酸書生,一句“狗東西”正欲出口,沈樂兮忽然舉起胳膊,啪地就是一巴掌甩她臉上。
藍衣丫鬟的半邊臉頰瞬間腫起,睜大了眼睛,滿眼震驚地望着沈樂兮:“你……你竟然打我?!”
“對呀,我打你了。不服?憋着!”沈樂兮冷笑,“你知道你剛纔撞的人是誰嗎?”
“……”還能是誰,不過就是一個窮酸書生罷了。
藍衣丫鬟心說。
她正欲開口,忽聽沈樂兮道:“這位公子是二爺,世子爺的至交好友。”
藍衣丫鬟:“……”
窮酸書生:“……”
別說藍衣丫鬟了,就連窮酸書生都詫異地擡起了稀疏的眉毛,心說我竟是不知,我什麼時候多了一位叫二爺的至交好友,這女人……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竟然打着我的名義,去幫別的男子……可惡。
眼前這窮酸書生不是別人,正是戴上了面具的二牛版世子爺大人寧羨。
此時,世子爺大人一臉“我的女人竟然打着我的旗號去幫別的男子”的不痛快 。
可落在藍衣丫鬟的眼裡就成了有恃無恐——她就說這窮酸書生怎麼敢罵她麼,原來是世子爺的至交好友!
世子爺可是老夫人的心頭寶,是整個國公府最不能招惹的存在,得罪世子爺的至交好友,等同於間接惹惱了世子爺,惹惱世子爺……那可不是挨一頓板子那麼簡單了!
藍衣丫鬟大駭。
她不敢再往下想,噗通就跪了下去,正要痛哭流涕地磕頭賠罪,忽聽沈樂兮道:“對不起有什麼用?空乏。”
之前別看沈樂兮一直待在櫃檯這邊,可眼睛卻還關注着寧遠瑤那邊的動向。
雖然隔着十來丈的距離,可這點距離對於現在五感已超越普通人的沈樂兮來說,約等同於面對面。
自然也就聽見了這藍衣丫鬟對寧遠瑤說的話,以及…對方頭頂上那條暗戳戳地盤算着要拿羞辱她討好寧遠瑤、從而好換獎賞的彈幕。
別說她跟二牛也算是並肩作過戰的朋友了,就算不是,單衝這藍衣丫鬟惡毒的心思,沈樂兮就沒打算放過對方。
想踩着她的頭上位——那就要立好被摔死的遺囑。
餘光瞥了眼身後的裙襬,沈樂兮心中冷笑,面上卻不露分毫,而是朝二牛版寧羨一拱手,愧疚道:“二爺乃我相公至交好友,不想卻被一個仗勢欺人的下人羞辱了……二爺放心,今天的事情,我和相公一定給您一個交待。”
說完轉身,驀地發現寧遠瑤正冷沉着臉杵在身後,沈樂兮一“驚”,隨即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正色道:“王妃來的正好……”
她將剛纔的事情簡單講述了遍,末了,問道:“請王妃給評評理,這件事情,到底是我相公至交好友二爺的錯,還是您家丫鬟的錯?”
說完,目光一瞬不瞬地直視着寧遠瑤,一副鐵了心要交待的樣子。
寧遠瑤還能怎麼辦?
別看她是寧老夫人的老來女,寧老夫人平日裡也很疼她,可老來女跟寶貝大孫子放一塊兒比較,那還得是大孫子的分量更重一些。
這點寧遠瑤心理清楚的很。
如果讓寧羨知道自己的丫鬟羞辱了他的至交好友,只怕那孩子少不得也要跑過來跟她鬧上一場不痛快。
沒必要因爲一個無足輕重的下人,而去得罪自家人。
寧遠瑤幾乎沒怎麼猶豫,當即就給了那藍衣丫鬟一耳光,訓斥道:“狐假虎威的下賤坯子,撞了人不說賠禮道歉,還對人喊打喊殺……看來本王妃平日裡對你真是太寬容了。你也不用跟着本王妃回封地了,滾到莊子上去!”
這是直接將藍衣丫鬟“發配流放”了。
藍衣丫鬟傻眼了,再沒想到非但沒有得到獎賞,反而還因此受罰……竹籃打水一場空都要比眼前這個結果好上一百倍!
藍衣丫鬟後悔的臉都白了。
這邊,沈樂兮對這種處罰似乎並不滿意,寧遠瑤不悅,心說都這樣了還不夠嗎,難不成還要本王妃親自給那個什麼二爺賠禮道歉??
就在這時,忽聽沈樂兮道:“二公子,今天的事情讓您受委屈了……這樣吧,爲表歉意,我代替相公請您在天香樓吃飯,還請二爺莫要推拒。”
說完,沈樂兮一對漂亮的黑眼睛望着寧羨眨啊眨的,然後眼珠子一轉,骨碌碌地滾向寧遠瑤那邊,又滾回來,繼續望着寧羨眨眼。
“……”寧羨放下擡起的眉毛,以拳抵脣,輕咳一聲後,聲線乾硬地說道:“今日之事,並非天香樓之過……所以今日的飯錢,某還是自付吧。”
沈樂兮堅持:“哎呀那怎麼行!相公曾多次同我提起過二爺,說二爺是他的莫逆之交,乃他不可多得的良師益友……不行不行,今天這頓飯我和相公請,權當給二爺賠不是了。”
寧羨也堅持自付,沈樂兮再繼續堅持請客……推到第三輪,寧遠瑤終於忍無可忍了,打斷二人:“今日之事,乃本王妃馭下不嚴,所以這位公子的飯錢……理應由本王妃來付。”
她才說完,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那就多謝王妃啦!”
“王妃好意,某不敢推拒。”
寧遠瑤:“…………”爲何她有一種中了圈套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