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海戰空戰陸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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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南飯店這一帶陸續發生一連串的怪事,卻沒有引起香港警方的嚴密追查。雖然來了一打左右的便衣與警察做了一些例行公事上的調查,但他們很快便離去。

“反正他們只有這點能耐。”

終的批評一針見血,香港警察的確有這點能耐。耀眼的繁榮看不到一絲陰霾,街道上充斥着人潮與金錢,但是大小無數的問題呈幾何級數暴增,在顯示人手捉襟見肘的窘境;另一方面要歸功黃老,他與全世界的華僑組織和大陸廣東省相關當局有密切往來,所以香港警察不便深入過問。

這一天晚上,終擺脫兄長的視線擅自行動。

“終的器度比我要大得多。”

始曾經向續與茉理透露過這件事,他從不當面如此稱讚過終,因爲他明白終聽了鐵定得意忘形,不過這的確是發自於他內心的感想。因爲,終無論面對什麼樣的逆境都能苦中作樂,遇到受困或是迷惑他從不動怒,也不曾發牢騷或是怨天尤人,不管命運如何捉弄人,卻永遠擊不倒終。

有反對意見表示:“終只是慢別人半拍罷了。”“終最喜歡幸災樂禍。”始並不予置評,他堅信自己的想法。

終不知兄長們在他身後的批評與讚美,徑自跟小弟來到香港島的南岸。

他們兩人的目的並不是要“白吃白喝”,而是要“吃倒店家”。衆人皆知香港是中華料理的聖地,終對大采購根本沒興趣,他把全副目標集中在食物上,而且他還有一套正大光明的說詞:“爲了迎接與四姊妹香港司令部的決戰,‘上戰場之前絕對不能空着肚子’”。而這次他身邊還帶着餘是要證明他吃歸吃,但絕對不會怠忽保護弟弟的職守,更重要的是爲了避免這個多嘴的小弟在大哥二哥面前扯他後腿。

“萬珍大舫”是香港著名的水上餐廳,口味上雖然稱不上香港第一,但船上色彩鮮豔的霓虹燈照亮了夜晚的天空與海面,外觀與內部大肆混用唐宋兩代的花樣,裝飾極盡熱鬧華麗,吸引了絡繹不絕的觀光客。對終而言,這裡自然是必經的膜拜聖地。

“只要來一次滿足一下好奇心就夠了,之後就要偏重口味好的餐廳。”

終一開始對這裡的菜色並不抱任何期望,看完附在菜單上的照片後就點了水餃、炸蝦、麻婆豆腐跟白飯,算是相當保守的點菜手法。餘則只點了福建炒麪,接着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餐廳四周。隔着海灣彼岸可以望見大都會萬家燈火映照在水面的倒影,船內壁面上有《水滸傳》、《西遊記》、《封神演義》、《三國志》、《楊家將演義》等中國古典小說人物的彩繪,突然間餘的視線停留在其中一幅圖畫上,就在此時——

地板冒出異樣的怪聲,地面龜裂的痕跡看似一個蜘蛛網,這時整個地板被衝破,圓形的餐桌被撞翻,幾名觀光客被彈飛。地下噴出大量的海水,淋在目瞪口呆的顧客頭上。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此時傳來一陣只能形容成怪異的笑聲,水上餐廳有72%的顧客被這個笑聲嚇得不敢動筷子,終與餘不在此內,因爲他們所點的菜還沒上桌。不過只有他們兩人能夠斷定聲音的主人是誰,全東半球能發出這笑聲的人物只有一人。

“小早川奈津子!”

正是這個怪力女沒錯,她體格龐大,身穿中世紀的盔甲,左右兩手拿着兩串鏈鋸。怪力女從地板下以驚人之姿出現,在衆目睽睽之下踩着響亮的步伐來到終與餘的面前,終立刻擺好迎敵架勢。

“妖怪,你又出現了!”

“放肆!你說誰是妖怪!”

“就是嘛,哥哥。”

小弟責備兄長態度輕率。

“你不應該這樣罵妖怪。”

“你們兩個貧嘴的小子給我住口!”

小早川奈津子開始咆哮。

“啊啊、我含辛茹苦三十年,終於逮到了竜堂兄弟這羣叛國賊,我要將他們一網打盡!晴朗的夜空、洶涌的波濤啊!”

“什麼含辛茹苦三十年,前幾天我們纔剛交過手,告訴你,最辛苦的是我纔對!”

“噢呵呵呵,折磨你們就是我的目的!除此之外,我還要把你們活活剝皮做成龍皮包,乖乖接受正義的制裁往生去吧!”

“不幹。”

“由不得你任性!給我到地獄去改過自新!”

此時負責招待日本客人的日本人經理終於姍姍來遲,以質問的口氣斥責竜堂兄弟而對小早川奈津子卻不聞不問;不用說,因爲他不敢招惹小早川奈津子。

“小弟,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怎麼可以在人那麼多的地方打架鬧事呢?這樣會給別人造成困擾的,快叫父母親來接你們,我順便有話跟他們說。”

“我們的父母已經過世了。”

餘嚴肅的答道,經理顯得有點狼狽,他儘可能不看小早川奈津子並輕咳一聲說道。

“是、是嗎?很抱歉……”

“是這個‘歐巴桑’吃掉我父母的。”

終右手指向小早川奈津子,經理驚愕地往後退了一步,可見他完全相信終所開的玩笑。同時,小早川奈津子的怒氣頓時整個爆發。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隨着一陣狂笑,鏈鋸閃着充滿殺氣的光亮而來。終縱身跳起,閃光劃過半空,小早川奈津子用力過度跌倒在地。鏈鋸砍斷了椅背,割裂了地板,小早川奈津子在地上翻滾了兩、三圈之後一躍而起。三名勇敢的服務生一見餐廳所面臨的危機,立刻上前衝向身穿盔甲的怪力女。“哼!”小早川奈津子身體一擺,三人應聲被打飛,落在一張圓桌上。

那張圓桌上有三名中年男子正以日語交頭接耳,明明是晚上他們還戴着墨鏡,一身的黑色西裝散發出兇惡的氣息。如果能夠選擇掉落的地點,那幾個服務生一定寧願掉在別的地方吧。

三名日本客人跳起大叫,三名服務生與炒飯、春捲、蝦丸、水餃在大紅圓桌上同時彈起。接着這三名日本人目光陰險地瞪着終與小早川奈津子,但他們並不打算介入這場超越常人的戰鬥,只是嘴邊以髒話怒罵並推倒六神無主的店員。

這時,終舉起手大喊。

“等一下,歐巴桑!”

“叫我小姐!”

“好吧,小姐!”

“你別想求我饒你一命!”

“我從很早以前就有件事想問你。”

“說吧。”

“你脫掉盔甲以後的體重有多少?”

這個發自好奇心的問題只換來一股充滿了怒氣的強烈鼻息。

“居然敢向待字閨中的少女詢問體重,這是最嚴重的性騷擾!可惡,狂風吹吧,暴風颳吧,消滅這個人類大敵!”

頓時地板裂了,牆壁破了,窗戶碎了,鍋碗飄盆全在半空中狂舞,圓桌倒了,椅子飛起,盛着魚的水族箱被小早川奈津子一腳踢破,魚、水和玻璃如洪水般涌出。孩子們哭鬧着,女客人哀嚎着,男客人嚇得不敢亂動。終開始跑上樓梯,小早川奈津子在後頭踢破畫有楊貴妃與王昭君等歷代中國美女的屏風緊迫而至。從最頂樓的走廓到柱子,當終爬上屋頂的時候,小早川奈津子以鏈鋸打破了屋檐,從屋瓦上爬過來。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在秋天飛上屋頂的龍已經走投無路了,覺悟吧!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了!”

終被逼到屋檐一角,面對鏈鋸兇暴的怒吼,看來的確走投無路了。此時在漆黑的夜空裡,耀眼的霓虹燈海之中有個巨大長條物悠然地擺動身軀緩緩降落。當時在摩天大樓或是維多利亞峰頂俯瞰這價值一億美元夜景的人們,可能會認爲是一條手帕乘着晚風掠過了他們的視線,但事實上那是一個長着翅膀的大蛇。

這條飛天大蛇受呼聲吸引,正逐漸朝着地面某一點降落。香港島南方,水陸交接處有一條大蛇停留在距離海面約十公尺的半空中,它低下頭,大口張開隨即又閉合,接着聽到淒厲的怒吼衝擊着黑夜。原來大蛇咬住小早川奈津子的盔甲流蘇,吊起這個全亞洲最強的怪力女。

Ⅱ騰蛇是仙界的生物,巨大的蛇身上有一對翅膀,長相雖奇特但性情溫和,它以溫柔的眼神低頭俯視終。

“飛磨,你怎麼會來這裡?”

終驚訝地叫出騰蛇的名字,那是終擅自取的,它的本名不詳。

“喂、快放手,大膽狂徒!”

小早川奈津子揮動着雙手雙腳,但騰蛇絲毫不爲所動,此時傳來一個聲音。

“終哥哥,你沒事吧?幸好飛磨趕上了。”

餘也來到屋頂上,他的腳步穩健就跟走在平地沒兩樣。原本還以爲他躲了起來,想不到他是看兄長形勢不利,跑去呼叫騰蛇趕來支援。其實護送竜堂兄弟到香港的正是這條飛天大蛇。

“嘖,多管閒事,像這個用發粉做成的歐巴桑,我只要用一根小指就可以收拾她。”

“那我就叫騰蛇放下她吧。”

“幹嗎這麼急着下結論嘛,放縱這種怪獸只會危害人間罷了。”

“你打算怎麼辦?”

“帶到遠處丟掉吧,有害的廢棄物都是這麼處理的。”

“可惡,你們想想我是何許人也!把人類當成廢棄物分明是損害人權,就算警察饒過你們我也不會放你們干休!”

終對小早川奈津子的咆哮充耳不聞,學京劇裡的演員一腳從屋頂躍起,跳到騰蛇背上,餘也有樣學樣。兩兄弟不得不匆忙離開,因爲餐廳經理與警衛已經爬上屋頂的破洞以廣東話大喊大叫。很明顯地,他意思是要他們兄弟賠償損失,但這種場合下還是假裝聽不懂纔是聰明人的做法,就算想反過來叫他們去找小早川奈津子理論,恐怕他們也聽不懂吧。

騰蛇翱翔而去後,水上餐廳如同受到颱風侵襲一樣慘不忍賭。

“這是拍電影,全都是假的,請各位客人不要驚慌。”

經理的聲音有氣無力聽起來就像在說夢話,三名戴着墨鏡的日本人一聽便衝出水上餐廳,根本連帳也沒付。

騰蛇載着終和餘,嘴裡拎着小早川奈津子悠然自得地橫越香港島上空往北而去。香港緯度雖低,但秋天的晚風仍然帶着涼意,而且他們現在還位於六、七百公尺的高空。

“現在的我飢寒交迫。”

終喃喃自語,他是不會當真把小早川奈津子丟在某處的,因爲她是殺害黃大人的兇手,所以必須帶回去讓黃老與其兄弟處理。如此一來,這項活捉殺害黃大人兇手的功績應該可以抵消擅自外出的罪過吧。終心裡盤算之後不,禁得意地笑了,抱住他腰部坐在後面的餘顯得莫名其妙,接着終高聲向他們的俘虜喊道。

“歐巴桑!你可別怪我們手下不留情啊。”

“誰說的!你們給我記住,我七生七世都要消滅你們這賊!”

“餘,是什麼東西啊?”

“應該不是‘煎餅’吧,是不是一種巧克力啊?”

“你們這羣沒學問的非法移民!我要代替文部省教訓你們!乖乖在我面前……”

突然間,小早川奈津子的聲音愈來愈遠,騰蛇扭動身體,怪力女從它的嘴邊掉了下去。

因爲盔甲的流蘇斷了,小早川奈津子的體型原本就是超重量級,再加上她身穿盔甲,又在半空中拳打腳踢,能維持到剛剛還不掉下去已經是很不可思議了。於是小早川奈津子像一顆大型炸彈跌入夜空裡。

“終哥哥,你怎麼不去救她?”

“老弟啊,如果我這麼做就是一種僞善。”

竜堂家的老三教誨着麼弟道。

“這個歐巴桑不會這麼簡單就沒命的,遲早有一天我們還會再見到她,所以我希望至少保持幾天的清靜。”

在黑夜裡仍然可以肉眼看見海面上出現一道有如水雷爆炸所激起的飛沫,乘坐在騰蛇上的兩名少年在確認無誤後即刻離去。但在名爲維多利亞港口的海面上,有一艘觀光輪船隨即陷入一陣恐慌之中。

“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哎呀!”驚叫聲此起彼落,人們立刻做鳥獸散,也有的人嚇得完全動彈不得。小早川奈津子全身淌着水滴爬上甲板,然後用力吐出胃部的海水。

“哼!”她吆喝一聲,一腳踢開跌坐在地上的人,那個可憐人像顆足球一樣滾落,平躺在海面上口吐白沫。接着又一聲“哼!”另一個人拉着哀嚎的尾音摔進海里。就在衆人不知所措的時候,有三名戴着墨鏡的男子乘着汽艇登上輪船,他們就是剛剛在水上餐廳那三個日本客人。

“等一等,請等一等!”

三名日本人走近小早川奈津子,他們躡手躡腳地往甲板前進,但小早川奈津子則舉起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向他們揮過去的時候。

“請等一下!”

三人不約而同地跪在甲板上。

“您是不是小早川奈津子小姐?小的三人認爲您就是船津忠巖老爺的獨生女小早川奈津子小姐。”

這段有如古裝劇裡的對白頓時發揮了效果,原本高舉的手收了回來。

“我就是,你們是什麼人?”

“小的三人分別是名越、勝田、別枝,是已故船津忠巖老爺徒弟的徒弟。我們聽說老爺的獨生女目前人在香港,所以我們遠道從日本前來服侍您。”

船津忠巖是計劃復興大日本帝國與企圖以武力統治亞洲的軍國主義殘黨總帥。在他旗下包括了政治界、財經界、國營傳播媒體,以及右翼幫派、狂熱的國粹主義信徒,甚至不乏毒品組織老大。船津早在日本建立僞“滿洲國”的時代就已經一手操控了特務機關與特殊部隊,藉由製造並走私毒品、誘拐並販賣人口、搶奪等管道取得了龐大的財富;正確說來,他是一個利用戰爭圖利的戰犯。

當船津在富士山麓的陸上自衛隊演習場地暴斃之後,他一手建立的地下帝國開始進入黑暗的戰國時代。由於船津原本就打算得到龍血,讓自己能半永久地支配日本,所以他並沒有刻意培育或是指定繼承人。在全世界一片混亂之中,船津的部下們展開了醜陋的對抗,以毒牙彼此攻擊。特別是黑道的地盤裡接連不斷的暗殺、槍擊與縱火,一連串的血腥事件連帶使得無辜的民衆也遭到池魚之殃。名越三人原本是北九州一帶的幫派老大,以走私毒品圖利,每年上繳五千萬日元給船津。由於他們爲人粗暴、殘忍又吝嗇,不爲他們的圈子所容,一旦他們失去了靠山——怪物船津,就立刻遭到部下們推翻。他們三人被逐出日本,來到香港之後立誓報仇,於是他們開始尋找船津忠巖在香港的私生女。

名越、勝田、別枝三人目前所從事的勾當就是販賣人類內臟,他們從聚集在香港四周的難民與離鄉背井出外工作的工人身上便宜買進肝臟與腎臟,再以高價賣給日本人。一開始是安份守己地以低價做買賣,很快地他們就想出一些不必花錢就能取得貨品的手段。他們誘拐難民營裡的小孩與女性,施以麻醉後活生生把人的新鮮內臟掏出賣掉。

名越等人是仰慕關東軍特殊部隊的餘黨,他們繼承了關東軍曾將上千名俘虜、政治犯、甚至無辜的當地婦孺活活解剖連眉毛也不動一下的精神,所以他們並不會對自己切割並販賣人的這種行爲產生罪惡感。但是,被逐出日本後輾轉來到中國內地的一角從事這種勾當,的確多少讓他們感到虎落平陽被犬欺的落魄,他們打算對那些驅逐他們的人展開反擊,這個念頭燃起了他們的鬥志。

“那些身在日本的角頭完全忘了船津老爺的恩惠與教誨、個個利慾薰心你爭我奪,讓我們感到爲之心痛,如果就這樣撒手不管日本一定會走向滅亡之途;但我們雖胸懷救國大志,獨缺力量與權勢。”

“因此我們希望小早川奈津子小姐站出來,正式成爲令尊豐功偉業的繼承人,您願意跟我們飛起打道回日本嗎?”

“拯救日本的危機就非您莫屬,由您來駁斥無能的政客、掃除那些盤據在學術與媒體界的賣國賊……”

“修正憲法、提高立法機能、制定國家機密保護法、進而領導日本成爲聯合國安理會的常任會員國。”

“復興大日本帝國,再現大東亞共榮圈,重新發展核子武力,這一切只有您才做得到。”

三人三朵舌燦蓮花,在小早川奈津子面前綻放出玫瑰色的美夢。

“你們要我繼承父親的遺志?”

小早川奈津子的雙眼從盔甲透出細微的光芒,可見她的眼眸有如星辰一般閃亮着。

“但我母親並不是正室而是小老婆,以我的能力與身分能夠繼承並勝任父親偉大如神的功業嗎?”

“當然沒問題,當然沒問題!”

三名日本人熱烈地在一旁唱和,他們真正的目的是將小早川奈津子當成傀儡,懾服並統治日本黑道。他們必須煽動並說服小早川奈津子,如此一來他們的前途纔有希望。

“您怕什麼,這件事除了您以外還有誰能勝任呢?”

“您日後就是日本的女皇帝,日本的西太后,即將君臨財政界。”

“西太后?”

“啊,是小的才疏學淺不懂得比喻,您日後就是拯救日本的女英雄,日本的聖女貞德!”

三人不禁膽顫心驚,因爲小早川奈津子開始發出吼聲如同被石矛刺中的長毛象一樣。三人擔心是不是剛剛說錯話惹她生氣,但事實上卻不是如此。

小早川奈津子藉嘶吼來紓發她內心的喜悅。

“啊啊,日本的聖女貞德,這個稱謂多麼適合美麗又勇敢的我。好、我原本打算效法夜來香在黑暗中吐露芬芳,但爲了重獲祖國日本的和平與正義,我答應你們的要求重回日本!”

“是!!”

“將來我會好好犒賞你們這番赤膽忠心。”

“是、小的萬幸!”

三人在甲板上跪拜叩頭,內心慶幸着他們終於成功利用這個怪力女重回日本再建勢力。這時他們滿腔狂喜,根本預想不到他們今後將走向多災多難的悲慘前程。

Ⅲ騰蛇悠然自得地倘佯在夜空,載着終和餘周遊香港。這時的他們根本沒想到讓小早川奈津子落海的結果,是害得三名惡人的一生以悲劇收場。

頭上駛過一架飛機,夜間飛行專用的燈火一閃一滅,還夾雜着引擎巨響。香港有兩個新舊機場都是航空轉運站,功能遠勝過東京。夜景如同七彩的寶石明亮閃爍,機上的乘客很難辨認出飛機下方有一個以常理無法解釋的長條巨影。

突然間,終向小弟開口說道。

“餘,你好像有心事,說出來給我聽聽吧,除了借錢以外我儘量幫忙。”

“嗯、我剛剛在水上餐廳的壁畫上看到其中有一隻狗長得很像鬆永,雖然沒什麼大不了,但我總覺得放心不下。”

“這只是巧合啦,我看壁畫裡頭應該有個跟狗有關係的故事吧,《西遊記》出現的是猴子……啊、你該不會把這故事當成‘桃太郎’?”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終哥哥你。”

由這段對話實在很難判斷這兩兄弟誰吃了暗虧,不過他們是不會爲了這種程度的爭論而激動得變身成白龍與黑龍,所以香港的市街目前安然無恙。終和餘的目的地暫定是前去偵察敵人的根據地,也就是瑪麗關遠東股份有限公司。之前在亞南飯店大家早已擬好了縝密的作戰計劃,雖然這次的空中散步不在計劃之內,但順便偵察敵情也不失爲一舉兩得之計。對終而言這是飯前的熱身運動,騰蛇聽從終的旨意,朝瑪麗關大樓飛去,就在它逐漸降底高度的時候。

“啊、糟糕。”

終低語道,同時餘指着大樓頂層,那裡有個直升機。

“續哥哥在那裡。”

沒有錯,站在直升機一角揮着手的年輕人正是竜堂家的次男。兩個弟弟們很清楚地看見續清秀的臉上掛着溫和的笑容,而他的笑容愈動人就表示他這個活動核彈爆發時的威力愈驚人,兩個弟弟很明白這一點。

“喂、飛磨你不要降落,我們飛龍航空公司向來不沿途搭載旅客。”

看來騰蛇是聽不懂終的幽默,它緩緩下降飛近大樓頂層,續臉上的笑容也愈來愈明顯,終趕緊在心裡盤算要怎麼應付這顆核子彈,要是供出他們在水上餐廳遭到小早川奈津子的偷襲,隨即在一場混亂的打鬥中逃之夭夭,續一定劈頭一句“幼稚!”把他罵得狗血淋頭。就在騰蛇降落直升機場的同時,終跳下騰蛇背部。

“嗨,續哥哥,你在這裡做什麼啊?不過我得先搞清楚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瑪麗關遠東股份有限公司的大樓,我從下面徒步走上來的,你們看來很快活,剛剛上哪兒玩去了?”

終反射性地想打混過關,但餘回答的速度更快,而且不做任何保留。

“我們剛剛到水上餐廳去吃飯;可是什麼都沒吃到,續哥哥,你跟始哥哥和茉理姊姊一起吃過晚飯了嗎?”

“還沒,我在晚飯時間前就出門了。更何況大哥跟茉理久別重逢,他們一定有很多話題要聊,我可不想當電燈泡。”

“話是沒錯,不過就算你顧慮得這麼周到,那兩人大概也聊不出什麼話題吧。”

餘這番無心的話的確一針見血,長兄與表姊有多遲鈍連個文靜的麼弟也摸得一清二楚,害得續只有苦笑的份。

“話又說回來,我到這裡是想趁全面進攻之前先偵察敵情。”

“好!我也加入!”

很好,終留下,餘你就和騰蛇一起回去。”

續命令麼弟。

“現在是未滿十五歲的青少年回家的時間了,不要讓監護人操心。”

“誰規定的?現在纔剛過七點而已耶。”

餘抗議道。

“抗議駁回!”

終神氣兮兮地叉着雙臂說道。

“小孩子趕快回家刷牙睡覺!”

“餘,別聽終胡扯,我是希望你回去向大哥報告,我們只是出來散一下步,叫他不要擔心;你也知道大哥很愛操心,更何況這麼重要的任務是絕對不能交給終來做的。”

餘假裝明白續的狡辯,他點點頭說聲:“我知道了。”接着跨上騰蛇,朝着夜空飛去。目送他離開後,續與終立刻進行討論。

“聽好,我們今天只是來偵察,不要輕舉妄動。”

“我知道啦。”

其實針對這項行動。兩兄弟都興趣缺缺。雖然續與終在個性上有優雅與驃悍之分,但兩人的共通點都是喜歡先下手爲強。他們不怕敵人,敵人愈強愈邪惡,反而讓他們愈興奮。不過其中也有例外的情形,終在幾個小時前才經歷了類似的狀況。

要從屋頂上的直升機場侵入大樓內部,唯一的方法就是先打開頂樓的大門。竜堂兄弟並沒有鑰匙,也不知道電動鎖的密碼,所以他們不得不放棄君子的姿態,改採小偷的手法。當他們不打算無功而返選擇侵入的時候,就決定了這件事往後的發展方向。

頂樓的大門是鋼製的,表面還貼了一層硬鋁。續與終試圖按住把手開門結果無效,兩個共犯交換了眼色之後,終搶先在兄長之前,率先抓住把手用力拉扯。把手發出極不協調的聲響,從門上被扭了下來。此計失敗只好另想他法,續輕敲弟弟的額頭,以他一貫的口吻低語道。

“既然如此就只有強行闖入了。”

續踩着華爾滋的步伐,往後退了三步接着輕輕跳起。他以右腳的鞋底猛力踢門,大門發出不滿的慘叫,整個往後飛,最後掉落在頂樓內的地板上,巨響再次震動了黑夜的空氣。續悄悄着地,終丟開緊握在手上的把手衝進屋內。警示燈不斷閃爍告知目前所發生的緊急事故,警鈴聲也歇斯底里地響個不停。

續與終奔下樓梯,其間終發現了幾臺攝影機正追逐着他們。於是他縱身跳到接近天花板的牆角,伸手摘下攝影機。終手拿戰利晶繼續往下衝,跑到第二層時他手腕一翻,攝影機飛出去和裝設在樓梯間的“同伴”撞個粉碎,負責監控畫面的警衛目前一定開始破口大罵這個擅長隨機應變的聰明少年。

往下跑了六層樓,兩名旁若無人的入侵者開始水平移動,因爲他們明白持續在樓梯間往下跑是毫無意義的,也就是說他們待在這裡,對方根本無從下手。於是他們走到寬廣的走廓,左右兩側並排了無數個房門,就在他們考慮要先打開哪道門的這兩、三秒之間,終於出現了他們引頸企盼的狀況。前方冒出一羣人大約十名左右,個個面無表情,身穿迷彩戰鬥服手持衝鋒槍,是由東方人所組成的傭兵部隊。他們面對敵人從來不手下留情,也不會浪費脣舌。他們一語不發地採用了前後兩排的射擊隊形,前排蹲在地上,後排直立着把衝鋒槍頂在腰際。

突然間有樣東西應聲飛來,那是一個原本擱置在走廓一角的大沙發,把精銳的傭兵部隊撞得人仰馬翻。就在他們爲了這個突如其來的狀況而手足無措時,兩名異於常人的年輕小夥子打算衝破重圍,魁梧的傭兵被打飛,衝鋒槍胡亂地在天花板、牆壁與地板上鑿出一列列彈痕。續搶下其中一支衝鋒槍,槍身橫掃整個傭兵團。骨折的怪聲、痛苦的呻吟、憤怒的喘息、恐懼的哀嚎。豐富的作戰經驗、純熟的戰鬥技巧與經過粹煉的堅強體魄在此完全失去功用,僅僅50秒的時間整條走廓頓時化爲野戰醫院遍地傷兵的光景。

續丟下變形扭曲的衝鋒槍,終拍打着手上的灰塵,接着續以英文向其中一名傷勢還不至於半死不活的傭兵詢問道。

“湯生死後,接管這棟大樓的是誰?”

續的英文並不是很好,但還是講得通。“是我!”隨着這句英文,一個人影緊接着出現。

Ⅳ這一羣人的裝備比起剛剛的傭兵團來得輕便,五、六名男子身穿西裝,拿着手槍擺出射擊架勢。

“哦,你們是東方人。”

續優雅地點頭示意,內心感到些許意外。他以爲白人湯生的後繼者自然也應該是個白人才對,但現在出現在續面前的很明顯是個來自東南亞的東方人。對方體格很好,身穿英國制西裝,給人的印象是從歐美留學歸國的東南亞高級知識份子。

“請問您畢業於牛津大學嗎?”

對方桀傲不遜地回答這個帶有諷刺意味的問題。

“我畢業於哈佛管理研究所。”

“啊,那裡可是很有名的‘香蕉園’啊。”

續露出冷笑,終看見那個高材生的臉上起了一陣痙攣,但他不明白對方動怒的理由。“香蕉”意指“外黃內白”,嘲笑那些滿腦子白人文化價值觀,只認同美國歐洲的亞洲人。說人壞話理所當然會惹人生氣,不過接下來的情形卻不怎麼理所當然。對方的身高開始拉長,他的高度原本介在續與終之間,不知不覺已經和續不相上下,而且還繼續拉長當中。

“喂,老哥,我眼睛是不是有毛病啊?”

也難怪終會懷疑自己的眼睛,因爲那個高材生的頭部往天花板伸上去,而且體內的五臟大腑也跟着脖子一起抽出。

“是轆轤首……”

終驚叫,續糾正道。

“不、是飛頭蠻。”

那是相當有名的怪物。曾在小泉八雲的《怪談》一書中出現,中國《三國志》裡的吳國名將朱桓也遇過這個妖怪。畫中描述他僱用了一名婢女,此女並非漢人而是居住在南方的少數民族。這名婢女平日勤勞能幹頗受朱桓賞識,但其他家奴卻向他訴苦,表示每晚這名女子的脖子上會抽離身體,在空中盤旋還能發出哭聲,讓他們驚恐不已。朱桓爲人向來豪邁有膽識,他雖然不爲此事所動,但爲了安撫家奴們的不安,只有辭掉這名婢女,故事就到此爲止。

這個飛頭蠻到了東南亞的島國就成了彭提亞那,發音可拼成Pontiansk,外形比飛頭蠻更駭人。飛頭蠻只是頭部抽離身體在天空盤旋,而彭提亞那卻是五臟六腑都跟頭部一起冒出來。脖子下掛着胃、心臟跟大小腸在夜空裡飛翔的恐怖情景實在令人無法想像,而彭提亞那還會以這身怪異的模樣攻擊人類,吸取生血。現在續與終所面對的正是彭提亞那,它的頭部高掛在高達三公尺的半空,其下懸着內臟,兩眼則俯視着續與終。突然間,一條長形物體朝着兩兄弟揮舞而來。

起初還以爲是一個粗繩,頓時一股怪異的腥味撲鼻而至。在認清來者何物時,續與終不禁大叫一聲連忙跳開,並趴在地上避免接觸到這個物體。散發着腥味的“粗繩”橫掃過半空,回到它原有的位置。那是掛在彭提亞那頭部下的腸子,光是想像被這玩意碰到的感覺,心臟都會被嚇得發毛,就連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終在這時也忘了趁對方變形的空檔反擊。

“我本來還以爲這傢伙只會秀出它的內臟來唬人,想不到它還有這一招。”

“終,接下來就靠你了,我願意讓賢。”

“老哥你太過份了!每次遇到小早川奈津子你也是硬塞給我應付,自己卻躲得不見人影。”

“你難道不明白爲兄的希望你在逆境中成長的心意嗎?”

“你給我三千年的時間,我也不會明白。”

這世間沒有任何人能夠以恐懼威脅竜堂兄弟,不過一旦激起他們的厭惡感,就能奪走他們的戰鬥意志,小早川奈津子與彭提亞那的共通點即在於此。

彭提亞那再度展開攻勢,細長的腸子散發出異臭,如同一條粗繩橫掃過來。續的身子往下一沉,終則向後翻了一圈閃過了這一擊,但他們已經無心戀戰。

續與終同時拔腿而逃,這是竜堂兄弟繼首度與小早川奈津子交手以來第二次不戰而退。在踏上中國內地這塊土地之前,竜堂兄弟的字典上一向沒有“撤退”這個字,不過現在已經顧不得面子問題了。

人類的腸子約有八公尺,如果能隨意運用,應該可以成爲鞭打或是絞殺別人的武器吧,而且這種殺人手法能讓警察百思莫解,怎麼猜也猜不透。

彭提亞那飛在半空緊追而來,臉上浮現毒辣的笑容,而頭部以下還懸蕩着令人作嘔的紅褐色腸子。其實當它施展腸子攻擊時,憑續與終的運動神經和動體視力絕對可以輕而易舉地抓住腸子,把對方連人帶頭摔到牆上或地上,但是他們實在不喜歡赤手空拳抓住人類腸子的感覺。看樣子續與終沒有當外科醫生的素質,不過話又說回來,外科醫生在動手術時也是會戴上手套的。

“休想跑!你們兩個沒教養的小鬼!”

彭提亞那在半空中鬨笑,它確信自己必勝無疑,臉上充滿了勝利的驕傲緊迫竜堂兄弟而來。

“我要勒住你們的脖子絞到你們翻白眼,然後把你們打包裝箱送到倫敦,這麼一來我就能升上高級幹部,和我國的首相平起平坐啦!”

“這條討厭的香蕉真會沽名釣譽。”

續不屑地說道,向來毒辣的舌鋒顯得有氣無力;因爲他動作要是有任何閃失,噁心的腸子就會追過來纏住他,現在實在沒時間冷嘲熱諷。兩兄弟的前方還冒出一大羣人影,人人手上握着特製警棍與電擊棒,企圖以武力阻止入侵者,結果只換來反效果。續與終很快地衝進人牆,絲毫沒有放慢速度。轉眼之間雙方展開一場混戰,緊握警棍與電擊棒的警衛像橄欖球一樣陸續飛出,彭提亞那把自己的部下一一打飛,它在半空中咒罵這羣只會礙事的飯桶。

“終,攻擊它的身體!”

續的腦海裡突然靈機一動。

“我們把它的身體處理掉,讓它的頭回不了家。”

他突破混戰的漩渦往反方向折回,而且是以全速前進。彭提亞那從半空中發現後開始咒罵,它形貌兇惡地轉過身緊追着終。

“哇、不要過來!”

終裝腔作勢,而彭提亞那也相當緊張,它的五臟六腑垂掛在半空中,嘴巴向着位在它身體附近的部下吼道;“快保護我的身體!”

彭提亞那的部下立刻抱住上司的身體,由於沒有頭部和內臟,體重也跟着減半,但這樣反而更顯得噁心。一羣人在走廓奔跑的光景正如同文藝復興時代的漫畫一樣既古怪又滑稽。

“喂,給我站住!”

敵人在背後喊着,終覺得有一股涼意正撫摸着自己的背脊,於是他反射性地低下頭趴在地板上,而頭頂止好有一條黑色的長蛇應聲掠過,彭提亞那原本是打算以腸子從背後抓住終的腳把他絆倒。終在地板上翻滾,閃過對方一連串的攻擊,這時他手邊碰觸到硬物,那是剛纔其中一名傭兵所掉落的俄製衝鋒槍,他立刻抓起槍,半蹲在地面。竜堂兄弟一向討厭槍,因爲槍是那些作威作福的人拿來攻擊竜堂兄弟的武器。終遲疑了幾秒鐘,彭提亞那的腸子便飛過來搶走他手上的衝鋒槍。

彭提亞那發出陰險的笑容,它彎着腸於纏住衝鋒槍並把槍口指着終的臉,腸子較細的部分捲住板機。衝鋒槍的子彈並不足以讓竜堂兄弟喪命,但要是打在眼睛裡也是會受傷的,就在子彈即將高速彈射的瞬間。

大量的白色泡沫包住了彭提亞那的頭部,頓時氧氣完全被隔絕,彭提亞那痛苦地無法出聲,只得在半空中胡撞亂飛;白色泡沫不斷增加,彭提亞那隻好懸着內臟與衝鋒槍往走廓盡頭飛奔而去。

“哥哥,你沒事吧?”

終聽到弟弟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正想道謝之際卻發現手拿滅火器的餘身後站着一個高大的人物,他立刻丟開這個禮數起身反瞪着弟弟。

“餘、你居然打小報告!”

“他沒有。”

始輕拍餘的肩,不懷好意地瞄着終。

“你們到了吃晚飯時間還不見人影,那想必一定是在某個地方興風作浪,我正要出門尋人之際,餘正好回來。”

終花了兩秒的時間準備反擊。

“這次的騷動不是我引起的,我只是慘遭池魚之殃的無辜觀光客,都是那個小早、小早……”

終吞吞吐吐地道不出小早川奈津子這個令人厭惡的名字。

“好了、待會再聽你解釋。”

始說道,此時續也一一過關斬將趕來會合。

“事情的發展比我預料中來得快,該來的還是逃不掉,現在收手就等於半途而廢,大家回去前先做一下飯前運動吧。”

幾個弟弟立刻明白大哥的意思,原來他早就壓抑許久;一旦長兄激起了戰鬥意識,就沒有人可以阻止得了竜堂兄弟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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