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八
深夜。
楚樂披着風衣，在紅衣的攙扶之下，緩緩走出房間。
月色如水，皎皎灑落庭中。
只是偶爾吹來的微風，竟讓此刻的楚樂感到一絲寒冷，楚樂不禁苦笑一聲，道：“看來真是不行了。”
“少爺……”紅衣雙眼泛紅，卻依舊安慰道，“只是暫時的，等少爺的身體恢復了，還可以重新修煉……”
“可惜，之前雖然在你們面前裝作一副樂觀的樣子，其實我自己也知道的，我已經沒有了當初的噬天靈體，沒有了之前得到的一切能力，現在的我，不過是一個平凡無奇的人，甚至這個身體連能否修煉武道都堪憂……”楚樂臉色有些蒼白，喃喃道。
紅衣抿了抿嘴，她在被帶去中央域的幾年裡，族中不惜代價給了她不敢想象的龐大資源來修煉，以她的天賦，竟然已經達到了武皇的境界，甚至於憑藉族中的至寶，可以和武帝級別的高手抗衡，以她如今的眼力，自然可以判斷楚樂此刻的身體情況。
差，不是一般的差，甚至可以說，能夠平安無事地活過常人的壽命已經是一種奢望。
她知道楚樂的情況，楚樂自己自然也是知道，兩人已經相知多年，紅衣也知道此刻告訴楚樂他還有機會回到從前也是萬萬不可能的。
體質差原本可以通過大量珍寶改善，但是，楚樂此刻的情況十分奇怪，這具身體，是楚樂的不死之心所創造的，銀瞳曾經想要用靈力強行改善楚樂的體質，但是卻受到了不死之心抵制，這令所有人都感到不解，不死之心似乎抗拒一切能夠改善楚樂身體的力量，於是，楚樂只能維持着這半死之軀。
“算了，不說我了，你該告訴我，這些年發生的事情了吧。”楚樂一邊在紅衣的攙扶下，在庭院中散步，一邊問道。
紅衣低頭道：“當初被銀月婆婆帶回族中之後，族裡很快確認了我的身份，說我父親乃是前任的族長，當年我的父母因爲一些事情離開族中卻遭遇了不幸，我也跟着他們失蹤多年，如今才被他們找到。後來，我就被迫一直在族中修煉，直到那天，我冥冥中感應的少爺的存在忽然變得十分微弱，所以當時，我就鬧着讓族裡放我出來……”
紅衣說話的時候，楚樂的目光始終注視着她。
“然後，你付出什麼代價？”楚樂十分了解紅衣，很快就察覺到了什麼。
紅衣神情一滯，隨後趕忙道：“沒，沒什麼。”
雖然這麼說着，身子卻已經開始輕微顫抖。
楚樂嘆了口氣，道：“我猜，你們族一定給你指定了婚事了吧。”
原本低着頭的紅衣猛的一擡頭，不可置信地道：“少爺，你怎麼……”
楚樂微微笑了笑道：“別看我身在外域，可是有人曾經告訴過我，中央域的事情哦。”
楚樂的心中，不禁又浮現起青媱的身影。
“是青媱姑娘？”紅衣在回到楚城的這些日子，也聽他人提起過青媱。
楚樂點了點頭，道：“她曾經告訴我，你們中央域這些大族的一些女子，大多數到了一定年齡，都會和其他族的聯姻吧。”
紅衣聽了，點了點頭，隨後她緊緊地抓住楚樂的手道：“少爺，我……”
楚樂忽然上前，撫摸了一番紅衣的頭髮，用異常溫柔的聲音說道：“紅衣，你跟着我這麼多年，吃了太多的苦了。以後，我們也許註定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少爺！”紅衣猜到了楚樂想要說什麼，終於忍不住啜泣起來。
楚樂伸手抹去紅衣眼眶的淚水，道：“你還有大好的前程，也許未來，你會成爲這個武道世界頂端的存在，而我，已經沒有了未來，所以紅衣……”
楚樂的聲音，忍不住戛然而止，似乎他的身體，也在隱隱顫抖。
終究，他還是深深吸了口氣，用他全身的力氣擠出了一絲微笑，說道：“忘了我吧……”
……
六道天樞，爲掌控六道宗門之機構，其大殿所在坐落於六座大殿正北，恢弘之氣非尋常建築能夠比擬。
此刻，在大殿之中，幾道身影聚集在一起，其中，公孫無謀的手中，顫巍巍地拿着一封信。
“公子留下的？”萬金尤問道。
公孫無謀點了點頭，道：“我和古兄剛剛回來，許久沒見到公子，就在公子的房間發現了這封信。”
“樂兒人呢？”一旁的楚天問道。
公孫無謀嘆息一聲，將信交給楚天，楚天顫抖地接過信，打開一看，頓時閉上眼睛，許久不曾說話。
“陪着公子的幾位姑娘呢？對了，鳶兒那丫頭呢？”萬金尤趕忙道。
“鳶兒姑娘在房間閉門不見人，其他姑娘，已經不見了。”古月歌說道。
萬金尤聽了，忽然沉沉地嘆了口氣，道：“公子他，還是走了……”
公孫無謀看着這空曠的大殿，道：“公子已經離開，這六道，又有何存在的意義？”
“胡說！”
一旁的古月歌忽然激動地道：“我纔不相信公子會無法回到之前的修爲，你們難道相信嗎？就算是等千百年，我也會等到公子回來！”
一陣沉默後。
“不錯！”公孫無謀忽然釋然道，“我相信，公子會有東山再起之日。這六道，我會讓他一直存在下去，直到他真正的主人歸來。”
……
楚城之外，一處山崖之上。
山風徐徐吹過，楚樂坐在山崖邊，凝望着四周熟悉的風景。
忽然感到身後有什麼動靜，楚樂回頭看去，無奈笑道：“小白，果然躲不過你。”
白光一閃，那頭緩緩靠近的白狼，忽而化作一個美人。
銀瞳緩緩坐到楚樂身邊，身上還是僅僅披着一件白色的輕紗。
“你還真是夠男人呢，把身邊一個個如花似玉的人兒狠心逼走，還是在對他們做了那樣的事情之後。”銀瞳神色淡然地道。
楚樂道：“如果可以，這樣的豔福，我真希望沒有發生過。她們一個個，都是武道世界的天才，而我，也許命不久矣，又何必糟蹋了她們。”
銀瞳聽了，默不作聲。
楚樂笑道：“這可真不像你。”
銀瞳道：“你又怎麼知道我是怎麼樣的。”
楚樂道：“我是說，沒想到，你會願意爲了我，找來她們，而且，還和她們一起施展六陰——”
楚樂還沒說完，就感受到一陣森冷的目光。
他趕忙住嘴。
“看來我救你是個錯誤呢，你這個人，根本就是個禍害。”銀瞳撩了撩髮絲道。
楚樂不敢說話。
銀瞳覺得無趣，四處環顧，忽然道：“這裡，是當初你尋死的地方吧。”
楚樂點了點頭，道：“沒想到又忍不住回到這裡呢，當初在這裡發生過的一切，都像夢一樣，我在這裡，得到了玉墜，見到了你和豬爺，也是在這裡摘下了青媱的面具，第一次和她交談，而如今，我回到這裡，卻和當年一樣，什麼都沒有了。”
楚樂說話間，銀瞳似乎也陷入了回憶之中。
“我若是不出現，你不會打算從這裡跳下去吧？”銀瞳忽然道。
楚樂笑道：“狼兄，當初我記得你可是要陪我殉情的。”
銀瞳露出一陣作嘔的表情道：“鬼才和你殉情。”
楚樂笑道：“真是絕情啊，不過，我不會跳的，你放心好了。”
“哦？那我還是白擔心了。”銀瞳說道。
楚樂忽然擡起頭，眺望着遠方道：“當初，青媱曾經在這裡對我說的話，你還記得 。”
銀瞳點了點頭。
楚樂伸出手，如同當年的青媱一樣，將手探向天空，道：“你說，我會不會有朝一日，再見到她？”
銀瞳沉吟，沒有回答。
“我會等的，只要能確定她還活着，便能心安了，就算生命所剩無幾，我也不會放棄，總有一天，能在茫茫人海見到她，便是我一生的追求了。”楚樂道。
銀瞳似乎下了什麼決心，忽然扔了一枚玉符給楚樂。
楚樂接過問道：“這是？”
“若是遇到危險，就捏碎它，我會盡快趕到的。”銀瞳起身道。
“你要走了嗎？”楚樂心中難免有些失落。
“天涯海角，我會替你找遍，一定找到她，然後帶你去看她一眼。”
銀瞳的話漸漸地變得模糊，楚樂閉着眼，不忍目送她離開，只是低聲喃喃道：“謝謝。”
許久之後，楚樂緩緩起身，看着眼前蒼茫天地，隨後轉身，緩緩離去。
時間，一晃過了一年。
內域，月流城。
作爲內域最爲邊緣的地帶，相比其他地方，月流城顯得安逸許多。月流城環繞着一座小山而建，小山之上，有一座巨大的石壁，相傳，月圓之夜。有月華流淌，如夢如幻，堪稱奇景，月流城因此得名。
此時，城門口，一行車隊緩緩地進入城門，行進半刻後，來到城中某處商鋪門前。
領隊的一名看上去頗爲粗獷的大漢對着商鋪走出的一名中年人道：“鍾掌櫃，這是這次的貨。”
“老趙，你說個數吧，就不驗貨了，你的貨我放心。”那被稱爲鍾掌櫃的道。
“嘿嘿，就三千下品靈石吧。”老趙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行行，你們村也不容易，我就多給你們五百好了。咦？那上面躺着的人是？”
鍾掌櫃指着一匹追風馬馱着的一個看上去暈過去的人道。
“哦，那個小哥，之前路過月河的時候撿的，月河流通外域，還是罕見的內流河，我估計，是從外域漂進來的呢。”
老趙道。
鍾掌櫃笑道：“你啊，就是太好心，這些人來路不明，你都要救的話，可養不起啊。”
“哈哈，這不是有鍾掌櫃照顧，好了，我還趕着回去給閨女慶生，這就先走了。”
“去吧去吧。”
“夥計們，回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