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黑雲如墨，將昏暗的荒山野嶺壓的一片沉鬱。
車馬往來的商道旁，簡陋的茶攤酒鋪撐着幾縷被風沙侵蝕地殘破的酒旗，迎着南來北往的客人。
“再來兩壺！”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掌櫃的眉頭一皺，乾咳了兩聲道：“小子，你已經喝了兩壺，這酒錢……”
“啪嗒……”一塊沉甸甸的靈石被扔在了掌櫃手邊，掌櫃眼前一亮，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笑道：“好嘞。”
隨即小二便端上了兩壺好酒，放在那似乎想要喝的爛醉的少年的旁邊。在這裡開店這麼多年，掌櫃的每天都要看到幾個脾氣或者古怪的人，今日見這少年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卻還是不斷地給自己灌酒，估計是家裡死了嬌妻或者是天資不行被家族遺棄的人。
反正自己只要拿到錢就可以了，若是這人醉死了，大不了自己大發善心給他挖個墳埋了。
“哎，雖然豬爺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不過你再不想辦法恢復你的身體，你真的要掛了。”豬爺在玉墜中頹然道。
“當初，我只道能夠不被玉仙宗欺壓便能夠逍遙自在，能守護身邊的人，可是如今，對手卻是隨便一個跟我差不多的人就有武聖實力的存在，這樣可怕的勢力，我要如何去救紅衣？”楚樂喃喃道。
“小子，你這是看不起我豬爺，你如今缺的，不是資質，而是時間，只要能有時間，你早晚都能去救你女人的。”豬爺說道。
楚樂搖了搖頭，只是一味地喝着悶酒。
“你……”豬爺有些微怒，沒想到這次挫折就讓楚樂變得這般頹廢，可是他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幫助楚樂走出困境。
卻在這時，豬爺忽然感覺到，店裡原本嘈雜聲忽然消失不見，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地，被店門口三道身影吸引。
那是三道看上去虛實不定，似乎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但是又確實存在衆人感知中的身影。
不知爲何，當他們出現在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所有的聲音，在這一刻消失。
灌了一口酒，楚樂也似乎發現了周圍的人的異常，不禁回頭朝着店門口望去。
那三人，正是之前帶走紅衣的老婦和兩名年輕的武聖。
但不知爲何，他們去而復返。
老婦身旁的女子手中，忽然出現一把短笛，一陣幽幽笛聲忽的飄忽而來，令楚樂驚訝無比的是，周圍的人忽然好像失了神一樣，緩緩地如同木偶一般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紅衣呢？”楚樂沙啞着嗓子問道。
“聖女殿下已經休息了。”老婦嘴角忽然露出詭異的一笑。
楚樂緊緊皺眉，質問道：“你們把她怎麼了？”
“哼，聖女乃是我族最爲尊貴之人，只不過如今受小人矇蔽，我們需要將那玷污聖女之人抹除，才能解了聖女的心障。”老婦身邊的青年冷笑道。
“抹除？哼，這麼說，你們是來殺我的。”楚樂心中忽然泛起無盡涼意，他沒想到，這幾個修爲遠遠高出他的人，竟然出爾反爾，揹着紅衣前來擊殺自己。
“殺？不，你太高看自己了，我們不過是捏死一隻螞蟻而已，你這樣的賤民，有什麼資格沾染我族高貴的聖女！”那青年眼中竟然泛起一絲強烈的嫉妒之色，似乎他對於紅衣之前乃是楚樂的侍妾頗爲妒恨。
“劍塵，不必多言，給你兩個呼吸的時間，把他解決了，等會聖女休息醒來發現我們不在就不好解釋了。”老婦忽然出聲道，隨後看向楚樂，竟露出一絲悲憐之色，道，“小子，怪只怪你冒犯了你冒犯不得的人，爲了聖女的未來，你必須死。”
“哈哈，哈哈哈，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人，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態。要殺便殺，我楚樂豈是怕死之人。”楚樂心中不禁泛起悲涼。
想不到自己剛剛能夠重新修煉，竟然便陷入瞭如此死境，面前的三人，無論是哪一個，自己全盛狀態加上豬爺都完全不是對手，更何況此刻自己身體早已瀕臨崩潰。
他忽然想起是不是要想玉墜許願，可是當他想到之前許願過後湘兒屍骨無存的情景，竟然對許願產生了極度的排斥。
也許，就這樣死了，也是好的，反正自己一直都是一個廢物，即使現在，也是一個身邊的人都救不了。
“小子，你聽我說，日後不管遇到什麼危險，絕對不要自暴自棄，如今的你，是萬界最有潛力的人，未來的你，必定會凌駕於所有人之上。因此，不管現在遇到什麼危險，都不要沮喪，只要你想，沒有你無法渡過的磨難……”
當楚樂開始自暴自棄之時，豬爺的聲音，忽然飄忽地從玉墜中傳來，那是楚樂第一次，聽到豬爺如此溫和的聲音，彷彿是一個慈祥的老者，對着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諄諄教誨一樣，他的心，忽然一顫。
“豬爺，你要做什麼，你要做什麼？”他心中無比恐懼，雖然兩人一直以來沒少鬥嘴，但是豬爺早就成了楚樂最可靠的夥伴，當他聽到豬爺的話時，楚樂知道豬爺一定是要動用對他自己損耗極爲巨大的能力，甚至於多半會威脅到豬爺性命的能力。
但是他卻無法阻止，他感到一股可怕的力量，超越了他理解範疇的力量，忽然從玉墜中涌出，整片空間，似乎被禁錮住一般，眼前的一切，眼前那可怕的三人，忽然間靜止不動了。
楚樂忽然感到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竟然是豬爺強行奪取了控制權，整個人化作一道流光逃離原地。
“快，我只能禁錮他們幾十個呼吸，快跑……”豬爺的聲音越來越弱，跑出不到數十里，豬爺的氣息忽然急劇下降，聲音越來越飄忽，直到最後幾乎聽不到。
“豬爺，你沒事吧！”恢復身體掌控的楚樂急道。
再沒有聲音應答。
“不！——”楚樂精神幾近崩潰，一直陪伴他的兩個女子一個天人永隔一個不知何時才能再見，而亦師亦友的豬爺此刻生死不知。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沉入悲傷之中，便聽到如魔鬼一般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小子，想不到你還有如此秘密，可惜我身上的至寶，能削弱這奇術的能力，真是可惜了，你爲了施展這奇術，必定犧牲巨大，可惜最終，還是沒能逃脫。”
老婦的身影，憑空地出現在他面前，在楚樂看來，就好比索命的厲鬼一般。
兩名年輕武聖隨後也趕到，楚樂再一次陷入絕望之中。
“沒想到你竟然還有如此一手，不過接下來，你就把命留下吧。”名叫劍塵的青年武聖冷冷道，隨後周身一道道凌厲劍氣宛如要割裂虛空一般，朝着楚樂襲來。
楚樂悲憤地怒吼一聲，用盡最後的力量，灌注到眉心。
“轟——”劍塵眼中本該下一刻就被碎屍萬段的楚樂的眉心，赫然亮起一道金光，那可怕的氣息，讓劍塵背脊一陣發涼，猝不及防之下，劍氣被那金光瞬間擊潰，金光帶着恐怖的毀滅氣息貫穿而來，徑直朝着劍塵激射而來，劍塵竟然愣住了，他完全沒想到這金光的威勢如此之強，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然而那金光，終究是沒能碰到劍塵，一道身影，一晃來到劍塵身前，虛空中一道道詭異的波紋泛起，金光碰觸到波紋，竟然轟然渙散。
楚樂的露出了絕望的眼神，他傾盡全力的一擊，終究是沒對他們造成任何傷害，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暗淡。
“你，很不錯。”老婦忽然說道，“可是，可惜了。”
說罷，老婦身前的波紋忽然擴散，朝着楚樂包絡而來。
楚樂從那波紋中感到致命的威脅，卻終究無力抵抗，眼睜睜地看着波紋離自己越來越近。
他無奈地閉上眼。
卻在數息之後，楚樂什麼也沒感覺到。
當他睜開眼，眼前的三人，忽然消失不見。
一陣車輪顛簸聲，忽然由遠及近傳來。
烏黑的秀髮在空中飄揚，白皙的臉卻被一道銀色的面具遮擋住大半容顏。一點朱脣如櫻桃般誘人，只是身上卻穿着一襲樸素無奇的粗布衣裙。那名奇怪的女子，乘着一架普普通通的輪椅，晃悠悠朝着楚樂慢慢靠近。
完全不知道事情究竟發生了什麼轉折，一頭霧水的楚樂看着這奇怪的女子，不禁問道：“姑娘？”
“噗嗤……”那女子掩嘴一笑，忽然說出了兩個字，令楚樂瞬間呆滯。
“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