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新聞當中播報的人,他認爲他並不認識。
可在聽到的一剎那,他就是產生了一種十分怪異的情感。解清秋這個名字、那個婚禮所謂的未婚夫,還有最最關鍵的命喪,這些字詞彙合在一起、糾纏在一起,也讓他的情緒變得十分得複雜。
白仁秋對這個新聞顯然也產生了不小的、另類的情緒,她皺了皺眉,然後說:“幾個月之前的新聞了,爲什麼還要拿來播報?這個節目是沒有什麼其他的話可以說了嗎?”
這不是她的一貫作風,她不像是一個這麼會多管閒事的、嚴苛的人。
然後白芨就問她,“母親,解清秋是誰呀?”
白仁秋本來想下意識地回答“她也還算是一個好孩子”,但看了幾眼坐在自己面前的親生兒子之後,她才恍然之間想起,這個爲自己國家拼盡全力謀取權益的少將,也是拐走她孩子的罪魁禍首。
她用不入流的手段引誘了他、欺瞞了他,欺辱了他,全然不顧當時的白芨智力只如幾歲般孩童那樣。
於是她抿了抿嘴,將原本想要脫口而出的話又吞了進去,眼睛裡面已經帶着一些怒火了。
原本想要隨便編一套說辭敷衍過去,沒想到白芨給她的反應卻差點嚇到了她。
他就那麼睜着眼睛,眼神是虛空的、不對焦的,一雙好看的黑眸當中,忽然之間就蓄滿了淚水。
眼眶的重量承載不住那麼厚重的淚水,所以淚珠就成串地滾落了下來,順着他的臉頰往下滑,打溼衣襟或是滴落在桌子上。
他的眼角眼尾和鼻子開始發紅,整個人都因爲就突如其來的悲傷而開始微微的顫抖。
模樣實在是楚楚可憐,讓人硬不起心腸來對他說半句假話、狠話。
白仁秋已經有些手足無措了,卻又聽着對方說道:“母親,我覺得我是認識她的,我應該是認識她的吧?”
“我不知道我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但是聽到她去世的消息,我真的好難過,不知道爲什麼就會難過,但那是一種從靈魂深處內心深處透露出來的難過。”他這麼說着,揪住了自己領口面前的衣服,整個人開始劇烈地喘氣,像是要呼吸不過來了。
白仁秋被他這副模樣給嚇到了。立刻將他抱到了自己的懷裡。“小芨怎麼了?有沒有事兒?”
白芨在自己的母親懷中感受到了片刻的溫暖和安全,但這仍舊無法治癒他心中不斷涌出的悲傷和絕望。
“我好像認識她又好像很愛她。”他十分無助地擡頭,眼眶發紅地看着自己的母親又問了一遍。“母親她是誰呀?”
到了這樣的時刻,白仁秋已經是不能再瞞着他了,說什麼謊話假話都是對他的一種不公平,他有權利知道自己悲傷的原因。
但是看着自己孩子這樣一副脆弱不堪的模樣,她不打算說些什麼褒義的話,而是將她最不堪的一面展露出來。
她沒有必要對一個這樣的壞人產生任何類似崇敬的感情。
這不算說話,只是選擇性地回答。
於是她說:“她就是那個和你有過精神鏈接的雌蟲。”
但是她沒有過多地解釋,也不欲把從前的事情再提一遍,因爲在白芨有意識主動詢問的時候,她就完完整整的把事情和她捋了一遍了。
瞭解過就好,過去的悲痛不必再反覆提起。
白芨的眼睛瞬間瞪大,嘴巴張了張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
愣了一會兒之後,他呆滯着的模樣才又重新的轉動了起來。
他算是知道爲什麼自己會如此的悲傷而又難過了,精神鏈接留給一個雄蟲的影響是很大的,從身到心、從精神到心理到身體各個方面,即使清洗掉鏈接之後,後遺症也一定會存在,需要漫長的時間才能完全覆蓋消除掉。
在那麼一個瞬間他就不想難過了,甚至想逼迫自己產生幾分類似於痛快的感情出來,但他控制不了自己,他還是覺得難以呼吸。
正是因爲這種不可抑制的、與他想法背道而馳的生理和心理情感,讓他在淚眼朦朧之間產生了一種恨意,一種潑天的恨意。
像是這麼久以來,他所受的苦,清洗掉精神鏈接之後所受的煎熬,都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埋怨發泄的對象,而這些堆壓起來的情感漸漸的變質,變成了更爲戾氣深重的恨。
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報復,因爲人已經死去,但這個情緒在一時之間難以消減下去。
如今他唯一能反抗的方式,就是讓智能管家將有關於她的新聞調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