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險些驚呼出聲,但又惦念着還有人睡覺,所以壓抑住了自己的聲音,那被嚇着的一口氣不上不下的,讓她差點哽過去。
好幾秒蘭鶯才恢復過來,定睛一看,發現那人原來是解梨。
他的面上已經沒有了白日裡面對解清秋時那樣的單純和天真,或許是山洞外的陰雨綿綿沾染了他,故而讓他也多了幾分陰鬱和殘忍。
但也可能這些情緒都沒有,只不過是他沒有做表情,所以蘭鶯憑自己的主觀臆斷幫他加上了那些不妙的色彩。
兩人很是神奇的在這昏黑的山洞當中對視上了,且兩人目光都不善,彼此在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相似的情愫和共有的忌憚。
就這麼對視了一會兒,蘭鶯直覺對方有什麼話要說。
本着她是雌蟲的紳士原則,她主動地走到了解梨的睡袋前,接着半蹲着和對方視線齊平了。
但是對方沒有第一時間開口。
所以兩人又詭異地維持了一段這樣的對視。
蘭鶯率先移開了自己的目光,用着很是不屑的、打量物品的、估算價值的眼神將解梨掃了一遍,隨後勾起了自己的嘴角。
很是苛刻地、無聲地對他說:“也就這樣,次等雄蟲。”
解梨不太會罵人,也沒有遇見過這樣的場面,在很多時候他都會顯得笨嘴拙舌,他本人很是唾棄自己這一點,所以在面對蘭鶯這麼苛刻的話語時,他好像什麼都做不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如何去應對一個無禮的雌蟲,沒有人教過他這一點。
“她可是少將。”蘭鶯又用很低的氣音補充了一句。
他聽着沉思了幾秒鐘,也不得不說蘭鶯這一句話戳中了他這幾日一直糾結的痛點。
因爲解清秋少將,所以註定了她會面臨很多困難和危險,而他確實很埋怨自己什麼都沒有辦法爲自己的姐姐做。
不過他當然不會對蘭鶯袒露心扉,於是他強撐着自己的氣勢對她說;“我是姐姐的雄蟲,是少將的雄蟲。”
然後蘭鶯就沒有說話了,也很快收回了那種鄙夷的目光。
輕易的就好像剛剛只是僞裝出來唬人的,事實上她根本沒有那麼有底氣。
兩人的對話也到此爲止,再多說什麼都沒有意義。
於是彼此又產生了那種詭異的默契,瞬間收回了和對方對視的目光。
蘭鶯覺得自己的腿似乎是蹲麻了,有些艱難地站了起來,又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所以緩步又有些踉蹌地走回了自己的睡袋旁邊。
解梨已經躺回去了。
整個山洞只有她一個人發出的細微響聲,再伴着山洞外的雨聲,一內一外一大一小地交合響着,好像把整個世界都襯得空蕩了。
由是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憐。
*
“這是什麼意思?”蘭玫怒火上涌把桌子上的東西掃到了地上,“是聯邦做的嗎,她們好大的膽子!”
由於不小心碰到了裹着生理修復材料的斷臂,整個人都疼得齜牙咧嘴。
裴角坐在椅子上也不敢吭聲,眉毛緊蹙也是十分苦惱。
合約內容什麼的都談好了,修改過的初稿也都擬定好了,眼看着就要籤合約了,誰知道這個緊要關頭出了這樣的事兒。
最主要的是,其他人都沒有什麼大事兒,就是身份能夠籤的上合約的那幾個遭到了襲擊,失蹤的那幾個外交部的也都找回來了。
蘭玫也遭到了襲擊,險些也被擄走,但好在人多護着她,所以只是受了傷。
“有可能是她們對於合約的內容還是不滿的。”裴角抹了一把自己的臉,“畢竟第一天她們說得要過分很多,可能是對我們的討價還價有意見,所以給我們一個教訓。”
“就不應該多說什麼的,答應那些要求又能怎麼樣呢?”她倏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很是焦慮地來回走動。
邊走動邊說:“我們現在畢竟還是在她們的地盤上,萬一她們下死手怎麼辦?”
蘭玫看得心煩,又聽見裴角說這些不着調的話更是焦慮,於是伸腿往她大腿處踢了一腳,對方險些被踢倒在地。
“你給我閉嘴。”她又忍不住用腳碾了碾地上的東西。“她們還能怎麼下死手,如果真的都把我們弄死了,你覺得我母王、帝國會善罷甘休嗎?”
蘭玫在已然是一片混亂的房內轉了好幾圈,而後才平靜了一些。
“而且她們消失了就消失了,合約也不是籤不了,這不還有我嗎?”
說着說着她又咂摸出些不一樣的味來,猛地轉頭看向裴角。“也不對啊,她們爲什麼要這麼做?合約籤不了對她們有什麼好處嗎?”
“別給我說教訓我們這樣的屁話。”蘭玫補充了一句。
裴角也跟着皺眉沉思,覺得有幾分道理。“那如果不是聯邦,還能是誰呢?現在最見不得我們好的,就是她們了啊。”
“讓我想想,讓我仔細想想。”蘭玫用完好的那隻手撐在了桌子上,垂眸思考着。
房內的氛圍由此凝滯住了。
而此時此刻,聯邦的外交部部長辦公室內,也同樣有人沉思苦惱着。
“你覺得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兒?”劉杳杳指尖有序地扣在桌子上,發出有規律的聲音。
陸人甲低頭沉默了一會兒,面上的神色不似在和談時那般跋扈和張揚。“不排除帝國自導自演的可能。”
“她們對和談內容的不滿已經十分明顯了,第二日那個少將更是找了藉口未來,料想上次也是假意奉迎。”
她看了劉杳杳一眼,發現對方沒有任何表情,於是繼續接着說了下去。
“所以如今刻意安排了這一遭,目的就是要嫁禍我們,以此要挾我們。讓我們的星際名聲下降、所有人都覺得我們聯邦不講道理,進而來談條件。”
說完這些,她又忍不住補充了一句。“她們帝國這麼不講規矩,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
就是這一句,得到了劉杳杳的一個輕瞥,她立刻就噤了聲。
“那排除帝國呢,你覺得還有什麼可能?”安靜了幾秒,劉杳杳又問。
“還可能是異族挑釁、或者是……”陸人甲頓了頓,得到了指示纔敢繼續說。“或者是有人就不想讓這場和談順利進行。”
“我指的是聯邦內部。”
劉杳杳擡了一下手,沒有讓她繼續說了。“那你就找人去看看,到底是什麼原因。”
“不管怎麼樣,合約還是要籤、和談還是要進行,畢竟這是聯邦給我們的任務。”
陸人甲點了一下頭退出了她的辦公室。
她出去之後,劉杳杳垂眸放空了一會兒自己,而後發出了一聲深深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