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輕輕抿脣,說:“我就是你們要找的魏蔓……”
聶松柏、陶天、莫雨笙都瞪大了眼睛,她是魏蔓魏大家?不可能吧!魏大家和莫爺爺是一個年代的人,再如何年輕也有五十了吧!
而這位,皮膚白皙光滑,隻眼角有細碎的皺紋出現。而頭髮更是烏黑亮麗,整齊地盤成一個圓髻,垂下的髮絲柔和地散落在鬢邊。她穿的是一身天青色旗袍,外面披着一件草綠的坎肩,莫雨笙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日常中穿得這麼復古民國風,卻毫無違和感。
總之,這位從上到下都看不出年紀已經五十,反倒像是三十出頭的少婦。而且她的身材……說是二十都有人信。不過,這位所透露出來的韻味卻是二三十的“年輕人”所沒有的。
魏蔓淺笑道:“怎麼,你們來找我,還不知道我長什麼模樣麼?”
莫雨笙慚愧,他的確是不知道。莫爺爺只給了一個地址,說是到了自然就知道了。現在想來,莫爺爺是想讓他們震驚一下下吧?
當天以及未來的兩個月,莫雨笙和陶天都在魏蔓的屋子裡住下了。而聶松柏是自行去找房屋住,他到底是一個成年人了,而且江南的房子精緻是精緻,卻又一個特點——小。魏蔓的房子也是隻有兩三間房,一間做起居生活,一間被魏蔓改成了練功房,剩下的那一間就是給陶天和莫雨笙住了。陶天十分開心地想,這一次可以和笙笙一起睡覺了,還是兩個月!
第二天,莫雨笙正常起牀,卻因爲魏蔓這邊沒有準備樂器。結果,路過練功房的時候,莫雨笙聽見有人在吊嗓子。
“啊——”
這一聲“啊”拉得極長,卻也極柔。
莫雨笙忍不住偷偷推開練功房的門,在門縫裡偷偷看着魏蔓吊嗓子。只見魏蔓穿着一身寬鬆的休閒服,悠閒散漫地在練功房中走來走去。令莫雨笙驚訝的是,魏蔓這一聲“啊”竟然可以不斷!莫雨笙偷偷計算了一下時間,這也有一分鐘了吧?
莫雨笙只知道在吹奏樂器中,演奏家都是很注意呼吸的。有些人吹簫、吹笛子、吹樹葉只能吹得七零八落,時不時就要斷一下,吹的難受,聽的也難受。但有些人吹的話,他就能夠吹得連綿不斷,要高--潮有高--潮,要層次有層次。
而後者往往都是能夠在腹式呼吸和胸式呼吸中自由切換,甚至是混合運用都沒有問題,這種合理分配往往就是成神的基礎。
可是……
你們自己試一下念“啊”,這個是出氣詞,就是需要一直往外出氣才能念出來的字眼。既然如此,這個音想要拉個半分鐘都很苦難的,必須保證腹中一直有氣,並且還要維持平穩的環境,才能夠一直“啊”下去。
若是仔細注意一下,就能夠發現京劇中那些能唱“啊——”一聲能夠讓你去上個廁所還沒有“啊——”完的都是些老角色,沒有個三十幾年功夫下不來的那種。
莫雨笙趴在門縫邊,看着裡面的魏蔓吊嗓子,一遍震驚,一遍陶醉。魏蔓這嗓子還真是沒得挑了,這一聲“啊——”要婉約可以婉約,要悲壯可以悲壯,要繾綣可以繾綣。總之,莫雨笙能從魏蔓這一聲“啊——”中品出不少意味。
陶天剛剛將兩人的行李給收拾好以後,就來找莫雨笙。然後就看見莫雨笙扒着門縫,眼睛不住地往門裡瞄。陶天扶額,笙笙這麼做……還真是沒有出乎他的意料啊!
陶天走進了,輕輕拍了一下莫雨笙的肩膀。莫雨笙嚇了一跳,差點叫出來。莫雨笙回過神,首先看了看練功房中的魏蔓,確定對方依舊在吊嗓子,才轉頭看向陶天。莫雨笙低聲抱怨道:“小天哥哥,你嚇死我了……”
陶天說:“我看你在這裡,不是……”
剛說完,練功房的門就開了,魏蔓站在門口,看着陶天和莫雨笙。陶天沒什麼情緒,而莫雨笙則是面帶訕訕,顯然知道自己乾的事兒不地道。莫雨笙也不知道魏蔓知不知道,因爲魏蔓沒有什麼表示。
魏蔓出來以後,就對莫雨笙和陶天說:“小天,小九,一起去吃早飯吧。”
魏蔓的聲音一出,莫雨笙又有些暈了。魏蔓果然是靠聲音吃飯的人,光是這聲音,就讓莫雨笙有些把持不住了……也不知道魏蔓是如何成功活到現在的。咳咳,莫雨笙沒有任何犯罪的念頭,就他現在的念頭,也是有心無力啊!僅僅只是好奇。
魏蔓吃的很是清單,一碗清粥,一盤炒青菜。陶天吃着那菜也沒下多少鹽,和水煮菜也沒差到哪裡。陶天有些心疼地看向莫雨笙,他覺得笙笙肯定是吃不慣這水煮青菜的,結果……
陶天有些愕然地看着莫雨笙吃着白粥,啃着青菜,吃得很歡的模樣。這個時候,陶天倒是想起莫雨笙似乎是喜歡吃素的。陶天嘆了口氣,看來這兩個月笙笙又要瘦了。不行,他一定要想些方法,讓莫雨笙吃點肉。不然莫雨笙一個正在發育期的孩子,不吃肉怎麼可以!
莫雨笙吃得很歡,魏蔓的菜譜讓莫雨笙想起了上輩子的師父和師母。師父爲了師母,而師母爲了嗓子,也是一整天這麼吃。這種習慣讓莫雨笙恍然,以爲自己又回到了上輩子。然而微微一低頭,看到粒粒分明的小米粥。粥水面上映出他的面容,上輩子的他可沒有長得這般好,也沒有這般精緻,更加沒有這般……不辨雌雄。
魏蔓放下碗筷,慢條斯理擦了擦脣角,說:“小九,我等一下要去劇團,你要和我一起嗎?”
莫雨笙連忙放下碗,顧不得什麼憂傷不憂傷了,現在重要的是去圍觀!
莫雨笙連連點頭,說:“要的,魏……阿姨。”對着魏蔓那張臉,莫雨笙實在喊不出魏奶奶這話,哪怕魏蔓和莫爺爺是一輩人。不過,莫雨笙在想,莫爺爺不想和他們一起來是不是因爲魏奶奶保養得太好了?兩人站一起,根本就是兩個輩分好嗎!
魏蔓聽見莫雨笙糾結的的稱呼,也沒有糾正,只是笑了起來。她眼角的細紋越發明顯,卻顯得魏蔓本人越發的內涵韻味。
莫雨笙收拾好自己,又拉着陶天換了一套小長袍。這是莫爺爺確定他們行程以後,給他和陶天準備的。當時莫雨笙還疑惑着,哪怕如今華夏已經成功將古服定位爲正式場合的服裝,但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更多的還是習慣穿短袖長褲。
魏蔓等莫雨笙和陶天出來以後,就帶着莫雨笙去劇團。出乎意料的,劇團離魏蔓的家並不遠,也就隔了兩三條街。而魏蔓口中的劇團,也不是莫雨笙所想的那般是一個劇院,而是一座園林!
魏蔓帶着莫雨笙和陶天往裡面走進去,一進去,莫雨笙就能夠看到從頭裝扮到尾的戲子在那假山水池中穿行。
莫雨笙一路跟着魏蔓而去,聽到了兩句:“簾幕低垂春雨微,鞦韆庭院落花飛……”莫雨笙眼睛跟了過去,只依稀看見一個窈窕的人影。
魏蔓見莫雨笙感興趣,就溫聲說道:“她唱的是《衣珠記》的折目私囑。”
剛剛吊過嗓子,魏蔓覺得如今她的狀態很好,便即興來了一段:“南園滿地……堆輕絮,暗思昔日陽臺雨;雨後見斜陽,氤氳花氣香……”
魏蔓嗓子一開,莫雨笙就移不開眼睛了。甚至,魏蔓一唱,那假山後轉了出來,是一個畫着濃烈臉妝,依稀看得出來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女生。那女生一轉出來,看到是魏蔓在唱,也不着急,只是站在原地,雙目微閉,神情陶醉地聽着。
“……夫唱婦隨,豈非夙世良緣……”
唱完這一句,魏蔓便收了嗓子。那少女微微一蹲身,便行了一個斂裾禮,拉長了嗓子道:“奴家謝過魏大官人。”
魏蔓平復了一下氣息,說:“行了,你還是趕緊去練習吧,今天我是帶好友的孫子來劇團裡玩的。”說完,魏蔓介紹了一下莫雨笙和陶天,然後又對莫雨笙和陶天說,“那是你們施姐姐,認一下人。”
“施姐姐,你好。”莫雨笙和陶天異口同聲。
那施姐姐笑了一下,說:“沒想到我這排行最小的,還能聽見別人叫我一聲姐姐。行了,小九和小天是吧。等姐姐我洗掉臉上的妝會去找你們的。”
這只是路上的一個小插曲,隨後莫雨笙和陶天又跟着魏蔓進了裡間。莫雨笙以爲這魏蔓所說的劇團是劇院的時候,魏蔓帶他來了園林。在他以爲劇團是園林的時候,魏蔓又帶着他來到劇院舞臺。
莫雨笙愣愣地看着上面一個不小的舞臺,下面還有上百張觀衆席。魏蔓已經去了後臺準備,但她點了一個挺機靈的小夥子陪着莫雨笙和陶天。
那小夥子叫呂遠,他笑起來挺可樂的,一雙不小的眼睛硬生生給眯成一條縫了。呂遠說:“我們劇團有賣實景劇的影碟,拍攝地點就在這園林裡。若是有大家要開場……嗯,魏大家已經許久不登場了,不過這一次她好像爲你們破例了,這不,她已經去後臺換衣服了——就是用這個舞臺。”
莫雨笙瞭解,原來這是兩用的劇團啊!還真是有創意。
沒等莫雨笙多想,舞臺的素色幕簾就被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