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利真的沒想過, 傑伊會轉頭來問自己這個問題。
打不打？
凱利看向了倒在地上, 隨着傑伊的問題，同樣望向他的菲利蒙·納爾森。
其實面對納爾森，面對其他同學的奚落和嘲笑, 他會一直退讓, 並不是因爲害怕, 只是無所謂而已。
一直以來他都是一個人，關在自己的世界裡，別人進不來, 自己也出不去。一開始進入學院, 他是真的希望能有一個新的開始，能交到一兩個新的朋友。
然而，在他嘗試着打開心扉時，並沒有人願意接納他，甚至將他推得遠遠的，拒絕他的靠近。
於是, 那扇開了一道縫的門, 又轟的一聲，關上了。他又一個人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裡，然而品嚐過來自夥伴的溫暖和發自內心的喜悅之後，再次孤身一人，總覺得更寂寞了呢。
不過，從今天開始，他或許不會再這樣鑽牛角尖了。因爲, 他已經擁有了兩個很好的夥伴，這一點，不會因爲身處空間的不同而產生變化。
無疑，這一點的認知，也令他的內心變得強大起來。說到底，拒絕與外界交流，拒絕外人的靠近，也不過是害怕受到傷害而已。
凱利看看剛剛挺身維護他的喬茜，再看看毫不猶豫出手卻又尊重他意願的傑伊，內心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
這是他的夥伴呢，這樣的感覺，真好！
傑伊還在等着凱利的回答。而凱利，與傑伊對視了一眼之後，又看向了菲利蒙，他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無疑，菲利蒙是個貴族。而他們，只是平民，如果打了他，那便是以下犯上。追究起來，吃虧的只會是傑伊。
但是，他還有另一個身份——魔法學徒。如果由他出手，這件事情就會變成魔法師之間的矛盾，那便是另一層面上的事情，就算是審判法庭，也不能插手。
所以，打人的，必須是他。
凱利沒有想過不打然後走人這個選擇，他畢竟也是個少年，被人欺負到頭上，也是會憤怒的，尤其還牽扯到自己的夥伴。
菲利蒙見凱利只是盯着他，卻遲遲不應，不免又得意和輕視起來。
呵，這種軟腳蝦，又怎麼可能敢打他？不過他這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表現有多麼不堪，周圍那喧鬧的聲音像是衆人對他一時軟弱的嘲笑。
怎麼可以？他堂堂的貴族之子，擁有絕佳的資質，未來的頂尖魔法師，怎麼可以接受這樣的恥辱？！
菲利蒙臉上氣得發白，他見傑伊扭頭看向凱利之後，就沒有再望向他，對這樣的輕視和怠慢，心裡雖然感到憤恨，但也知道這是個機會。
哼，你給我等着！
菲利蒙當然不是準備反手一擊，他現在還只是個剛剛接觸魔法知識的魔法學徒，連冥想都還沒有學會，就不要指望他能夠使用魔法反擊了。
他此刻迅速地爬起，轉身逃跑，打算先擺脫這樣狼狽的姿態。
然而，他的希望很快落空了。
在他轉身開跑的時候，只覺得後衣領一緊，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傳來，然後他整個身子猛地往後摔在了地上，緊跟着胸前一重，一隻腳踩在了他的身上。
睜開眼睛一看，只見那金髮小子將他踩在腳下，居高臨下地望着他，表情十分的冷淡，彷彿剛剛那隨手一抓將菲利蒙摔在地上的人不是他一樣。
“我問題還沒問完。”
菲利蒙聽到傑伊的話，差點沒氣得吐血。這臭小子的語氣，就像在責怪他一樣。所以他問題還沒問完，他就不能跑了？跑了就是他的錯了？不跑難道等着被打嗎？！
凱利本想開口說，讓我來，結果遲了一步，傑伊已經動手了。
算了。
“那就打吧。”凱利也走到了傑伊和菲利蒙身邊，在菲利蒙瞪過來的時候，擡腳狠狠踹在了他臉上。
於是，兩個少年不再說話，對菲利蒙進行了單方面的“吊打”。
傑伊還是有注意分寸的，不然他要真使出全力，沒準就把人打死了。這一次他主要負責控制，而打人的還是凱利。
雖然比不上傑伊，但畢竟是從小做農活長大的，凱利的力氣也不小，雖然沒什麼打人經驗，但普通的拳打腳踢也讓菲利蒙吃盡了苦頭。
菲利蒙一開始還打算反抗，但傑伊怎麼會給他機會？就算大了他們兩歲，然而他那嬌生慣養的身體又怎麼能跟傑伊和凱利比？
於是，從沒被這樣打過的貴族少爺，沒一會就抱頭痛哭了起來。
“……”喬茜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雖然前世二十年接受的教育和認知讓她覺得打架這種行爲是不對的，但她也不會上前阻止就是了。
這裡是危險的異世界，不是前世那種安全和諧的環境，這一點，她已經漸漸在適應了。
而且，傑伊好帥！凱利也好棒！加油加油！好好把這熊孩子揍一頓！剛剛這破小孩的囂張樣，喬茜看着也是老大不爽。
“誒，你們，你們快住手……”“小心我們告訴院長啊……”
跟着菲利蒙出來的那幾個學弟，一邊看着他被打，一邊着急地喊着，卻沒有一個敢上前幫忙。主要是傑伊那一挑四的戰鬥給他們太大的震撼了，實在是有些怯了。
更何況他們從來都是動動嘴皮子，指揮着下人欺負人的主，哪裡有遇到過這種需要自己親自動手的情景，被傑伊一眼望過來，就都嚇得不敢動彈了。
“噠噠噠——”“噠噠噠——”
突然，一聲聲清脆的馬蹄聲自遠處傳來，在嘈雜的人聲中也顯得格外的響亮。
馬蹄聲？在多哈城裡，會有馬蹄聲，除了馬車，也就只有被允許騎馬的騎士了，衆人紛紛看向馬蹄聲的來處。
“都聚在這裡幹嘛？！聚衆鬧事嗎？！”
然而，強勢地將人羣分開的，卻是一小隊身穿布甲手持長矛的巡邏兵。
而這個時候，傑伊和凱利，已經一人一拳將菲利蒙打成了熊貓臉。他頓時白眼一翻，眼冒金星地暈了過去。
巡邏兵的領隊一推開圍觀的人羣，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再加上地上橫七豎八躺着的四個人，雖然不太相信是兩個孩子就能把人打成這樣，但還是將傑伊和凱利圍了起來。
在巡邏兵衝過來的時候，喬茜早就跑到了傑伊身邊。雖然她幫不上什麼忙，但還是想要跟兩個少年共同進退。
而且有危險的時候，衝到傑伊身邊，早就成了她的本能反應。畢竟她跟傑伊在一起，才能發揮幸運光環的最大作用。
“士兵！你們來得正好，快抓住他們！”“對對對，他們幾個平民，竟敢毆打貴族！快把他們抓起來，交給法庭審判！”
剛剛那幾個被傑伊他們嚇壞了的貴族孩子，見到救兵來了，頓時心裡就踏實了，又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看你們那麼能耐，難道還打得過衛兵不成？！
“他們說的是真的？”見這事居然涉及到貴族，巡邏兵的領隊布魯默·艾迪不由慎重了起來。
“對啊！當然是真的，這可是納爾森子爵家的孫子！”雖然領隊問的是傑伊他們，但在一旁看着的貴族孩子們早就忍不住咋呼了起來。
見到菲利蒙那身衣服，布魯默已經信了一半。更何況牽涉到一位子爵大人，他一個小小的巡邏兵，更不敢怠慢了。
然而，就在他皺着眉，打算揮手讓屬下們將場中那兩個孩子抓起來的時候，“噠噠噠——”人羣自動分開一條道，三個騎着駿馬的人，控制着馬兒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布魯默，發生什麼事了？”
來人，正是剛剛晉升爲克利普斯騎士團第一騎兵隊隊長的查爾斯·布蘭登，以及他的兩位屬下。
今天是多哈集市開市的第一天，人流擁擠，爲了避免混亂，城中都加強了巡邏的力度。這邊一發生衝突，就有人前去彙報了，查爾斯剛巧路過，便過來看看，卻沒想到遇到了熟人。
他也不下馬，一邊聽着布魯默的敘述，一邊玩味地打量着傑伊。以那天他在城門口的表現，雖只是驚鴻一瞥，卻給查爾斯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甚至起了愛才之心。
那幾個貴族小孩應該沒有說謊，以這金髮小子的能耐，要將這四個打手打趴下，大概是綽綽有餘的。更何況，查爾斯還有另一個猜測，雷蒙德的死，跟這小子肯定脫不了干係。
“金髮小子，又見面了呢。”聽完布魯默的話，查爾斯沒有急着處理現場，倒是跟傑伊打起了招呼。
那幾個原本等着看好戲的貴族孩子，再次傻眼了。這發展，怎麼感覺有點不對呢？
傑伊望着查爾斯，沒有說話，倒是將喬茜往身後拉了拉。
“呵呵，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查爾斯倒是不介意他的態度。
“傑伊·夏普。”這一次，傑伊倒是很乾脆的應了。
“哈哈哈，很好！傑伊是吧？”查爾斯笑了笑，“我是查爾斯·布蘭登，上次我好像自我介紹過了吧？”
“是的，布蘭登騎士大人。”這一次，傑伊倒是很有禮貌地表現了自己的謙遜，然而有了上一次城門口的對峙，查爾斯纔不會被他糊弄了過去。
“呵呵，”不過，這樣的尊敬，查爾斯還是很受用的，“看起來你遇到了麻煩？毆打貴族？這可是不小的罪名哪。”
“是啊，騎士大人，千萬不能放過他們！”“是啊是啊！”“快把他們抓起來啊！”
見突然闖過來的騎士，居然跟凱利那個平民朋友相談甚歡，幾個貴族孩子不禁急了，菲利蒙可還躺在他們身邊呢，這騎士大人不會是想包庇那兩個平民吧？
幾個孩子的聒噪令查爾斯有點心煩，但他確實不能在衆目睽睽之下做出太明顯的偏袒舉動。他初來乍到，這樣明晃晃地得罪多哈城的貴族，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最後，他只能遺憾地聳聳肩：“看來我也幫不了你了，先跟巡邏隊的人回去吧。”心裡卻開始盤算着，該怎麼把人保下來。
聽到指令，巡邏隊的人重新圍了上去。幾個貴族孩子終於流露出了勝利的微笑，然後紛紛對傑伊他們做出挑釁的動作。
難道真要走一趟巡邏營？這是要進監獄的節奏嗎？喬茜抓緊了傑伊的手，盼着這個時候能來點好運氣。
“慢着。”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凱利開口了，他仰着頭，對着看過來的查爾斯說道，“我們是魔法學院的學生。”
查爾斯一愣。魔法學院的學生？那就是魔法學徒了？魔法師的事情，可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雖然有些驚訝這金髮少年這麼能打，居然是個魔法學徒，不過本來就偏袒他們的查爾斯，自然沒有追問什麼。
“你們是魔法學徒？”查爾斯轉頭對那幾個貴族孩子問道。
貴族孩子面面相覷，但也只能點頭，這畢竟是事實，他們可不敢在騎士面前撒謊。
“那這就不是我們巡邏隊可以管的事情了，我會通知亞特伍德院長，讓他來處理這件事情。”
“什麼？通知院長就不用了吧！”“對啊對啊，這種事情爲什麼還要找院長啊？”幾個貴族孩子頓時怨聲載道。
“因爲你們是魔法學徒啊。好了，布魯默，你先帶着受傷的人去找牧師，把這幾個孩子的名字記下來，其他人都散了吧！”查爾斯命令道。既然都是魔法學院的學生，他也不擔心人跑了。
其實剛剛凱利玩了個文字遊戲，他是魔法學徒，但傑伊不是啊，然而他那句話裡的“我們”，就很容易讓人誤會了。在查爾斯聽來，這個“我們”肯定是包括傑伊在內的。
而在那羣知根知底的貴族孩子聽來，這個“我們”當然指的是他們和凱利而已。可能平時還會聽出來漏洞，但一聽查爾斯說要找院長，他們早就慌了神，哪還會注意這種細節？
他們畢竟只是新生，資質也挺平庸的，鬧到院長面前，可絕對不是他們想要看到的啊！要不然乾脆把菲利蒙學長推出去好了，他們其實也沒做什麼，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