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破局之機
不可否認的是，天空之上那一輪黃昏大日背後的妖物實力確實無比強悍。
那龐大的軀體以及取代了大日高懸於天穹之上的眼眸，都證明了這頭妖物已經超出了尋常妖族的界限，隱隱有取代此方天地意志的趨勢。
到達了這一步，已經無法用尋常的妖族階位來劃分祂。
在這一方海外島嶼自成的天地之間，沒有任何人是這一妖物的對手。
縱使大胤皇朝的煉虛真君降臨此世，都未必能夠鎮殺這一頭妖物。
因爲這頭妖物已經與天地相合，縱使只是一片自成天地的海島，但在位格上依舊超然外物，這也是妖物能夠橫行無忌的依仗。
單從此次地門試煉幾人的實力來看，三位煉神真人、一位練氣後期，在這頭妖物面前與螻蟻沒有任何區別。
想要正面與妖物搏殺，完全就是癡心妄想。
沈淵在剛剛見到妖物的部分本體時，心中亦是充斥着驚懼，這等超然的妖物縱使他身懷天罡之法也難以尋找到對抗之法。
可隨着妖物主動出手鎮殺，沈淵以九息服氣大神通御使三大天地之炁自保時，卻意外讓沈淵看到了一絲真正的破局契機。
“那蛛妖以不知名的手段取代天地，以自己的眼眸竊取大日之位，讓此方天地永遠陷入白晝與黃昏的循環當中，黑夜始終無法到來。
日夜更替的崩壞導致陰陽失衡輪迴無序，生靈死後無處可去，在那目光化作的黃昏光輝之下開始墮落，最終形成了遍佈此方天地的海量妖魔。”
“蛛妖的根基是那遍佈妖魔的黃昏，是那一輪取代了大日，讓月亮無法顯現於夜空的黃昏之眸。
這是妖物的根基，也是一切禍亂的源頭！”
沈淵心中回憶着那黃昏之眸所呈現的恐怖神通，直視的一瞬間便能夠引動整片天地萬物的惡意，靈氣、空間、光線、空氣一切事物都化作了殺伐之器。
這還是沈淵身處雲霄之上，周圍能夠接觸到的事物不多。
若是位於地面上，沈淵毫不懷疑那一眼能夠引動大地山川崩壞，萬物生靈因此陷入殺戮之中。
陽神歷劫諸邪不侵的煉神真人，也會在那恐怖神通之下隕落。
即便是還虛大真人，猝不及防之下也要身受重創。
“這樣的神通，或者說這樣一顆能夠取代大日的眼眸，絕對不是那一隻蛛妖能夠擁有的。
他若是有這個能力，根本無需取代此方天地便可以橫行無忌。
所以這一顆黃昏之眸，應當是蛛妖鳩佔鵲巢強行佔據，之後再以黃昏之眸逐漸取代此方天地。”
“但黃昏之眸終究不是真正的大日，只是一輪虛假的黃昏之日，無法真正取代太陽。
只要讓此方天地重新顯化大日，讓黑夜與月亮迴歸天地之間，便可以破除蛛妖所創造出的這一片混亂之世。”
想到了這裡，沈淵右手輕輕擡起。
手掌之上，朱明承夜、歲暮天寒兩縷天地之炁緩緩凝結。
朱明承夜爲大日真炎氣分支的中位天地之炁，大日真炎氣誕生於太陽星之上，本身蘊含着大日真意。
歲暮天寒則是太陰廣寒分支的中位天地之炁，雖然本身的核心天地規則是寒冰與時間，但亦可追溯到太陰星上，蘊含着太陰真意。
朱明承夜匯聚凝結，化作一輪拇指大小的金黃色大日，而另一邊冰藍色的歲暮天寒也在此時化作了一輪仿若寒冰鑄就的月亮。
日月在沈淵的掌中流轉，東昇西落勾勒出此方天地缺失的規則。
下一刻，遠處的天邊那一輪黃昏大日似乎覺察到了什麼，黃昏的陽光灑落大地向着沈淵所在的荒山匯聚，那恐怖的黃昏之眸視線悄然落向此地。
“這傢伙感知竟然如此敏銳？”
沈淵神色一變，五指收攏日月更替之象消失於沈淵的手掌中。
那匯聚的黃昏陽光在這一刻缺失了目標，微微停滯之後黃昏之眸的視線重新迴歸天穹之上。
此方天地依舊是羣魔亂舞、陰陽失序的世界，與過去數千年沒有什麼不同。
長舒一口氣，沈淵緩緩從地上站起了身。
九息服氣大神通御使的元炁已經讓沈淵身上的傷勢恢復了大半，雖然看上去頗爲狼狽，但狀態相較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
不過此刻沈淵卻並沒有絲毫喜色。
他沒有將視線投向那一輪黃昏大日，那一隻蛛妖的感知之強遠超他的想象，他甚至懷疑若是視線在黃昏大日上停留過久，都有可能引來蛛妖的察覺。
雖然找到了破局的契機，但眼下那一隻蛛妖依舊處於巔峰時期，在定下大勢之前絕對不能與之正面抗衡。
想到這裡，沈淵目光環顧自己所在的這一座荒山。
剛剛從空間裂縫之中跌落出來，空間裂縫開啓所帶來的危險氣息讓大量妖魔本能地避讓。
可隨着沈淵空間裂縫修補，危險的氣息散去，已經有不少妖魔開始向着沈淵所在的方向靠攏。
這些妖魔大多維持着人類的形體，但外貌卻是千奇百怪無所不有。
有隱藏在雲霧之間面容赤紅吐着巨大舌頭的怪物，有頭顱上長滿了毛髮無法分清正面與背面的妖魔，更有面容蒼白周身有鬼火環繞的孩童。
這些妖魔皆是生靈死後所化，在那黃昏陽光的侵蝕下三魂七魄缺失，最基礎的形體都開始向着種種怪異的方向畸變。
由於神智不全，這些妖魔連最基礎的呼吸吐納之法都不曾掌握，存世數百年也只堪堪達到了化氣境修爲。
縱使沈淵受創，但這樣的妖魔也無法給沈淵帶來任何的危險。
但這些存在的妖魔，卻代表着那頭妖物對於此方天地的侵蝕。
沈淵輕聲嘆息，右手食指屈指一彈，元炁化作靈火輕易將周圍匯聚的大量妖魔吞噬。
妖魔在火光之中發出淒厲的哀嚎，卻依舊無濟於事。
在這落日黃昏之下，沈淵行走於荒山之間，任何妖魔靠近百米之內都會被元炁化作的靈火燒爲灰燼。
荒山之上，妖魔燃燒的淒厲哀嚎之聲響徹方圓數十里之地。
荒山之下的幾個村莊之內，村民們惶恐的認爲是山神發怒了，匯聚在一起開始商議如何祭祀山神，平息山神的怒火。
十一歲的三田右坐在院子裡，神情憂愁地看着父親離去的背影。
作爲村莊之中長大的孩子，十一歲的三田右已經能夠算是半個家庭勞動力了，自然清楚父親前往村中宗族祠堂是爲了什麼。就在前兩天，距離村莊僅有數裡地的那座高山上有火光閃耀，還有大量妖魔哭嚎之聲。
高山下的數個村落百姓人人自危，不少人聲稱這是高山山神在發怒，必須要向山神進行祭祀，平息山神的怒火。
但對於遠離城池的村落來說，這絕對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村民們承受着荒野上游蕩的妖魔襲擊，一年辛勤勞作的收穫也只是勉強能夠養活一家老小，根本沒有多餘的糧食去供奉山神。
縱使所有人知道，被祭祀的山神也是妖魔。
它們只吃肉，不吃糧食。
上一次村子裡祭祀山神，還是在三年之前。
當時有幾名村民拒絕祭祀山神，最終數個月之後村子裡發生了一起妖魔襲擊事件。
村子裡幾位族老認爲，這一次妖魔襲擊事件都是因爲幾名村民拒絕祭祀導致的，將那些村民趕出了村子。
然而三田右依稀記得，妖魔襲擊村子每年都會發生很多次，卻不知爲何那次會跟山神祭祀扯上關係。
但自從那一次之後，所有村民都意識到了一件事。
只要不想離開村子流落荒野，就必須要同意祭祀山神的事情。
哪怕大家奉上的粟米被送到高山上後會突然變成一袋袋砂石，族老們也只會說這是山神進食的方式。
山神吃掉了米，然後拉出了這些砂石。
年輕的三田右覺得這件事情很有問題，先拋開山神吃不吃米飯這件事情不談，單論山神將拉出來的東西塞進盛裝食物的袋子裡，這種行爲便讓三田右感覺非常噁心，他覺得山神一定非常不講衛生。
父親的背影消失在了視線當中，三田右從地上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一個人溜出了村落。
他很清楚家裡的糧食狀況，今年因爲妖魔肆虐毀壞了很多糧田，讓本就不多的收成更少了。
母親剛剛生下了妹妹，若是祭祀山神，剩下的糧食絕對不夠一家四口人渡過冬天。
到時候第一個被餓死的肯定是剛剛生下的妹妹，就像三年前祭祀山神之後，隔壁有田不足一歲的弟弟被活生生餓死一樣。
三田右不想見到這種事情，所以他要去找山神，讓山神放棄接受祭祀。
三田右在荒原上邁動雙腿快速奔跑，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再過不久就要到黃昏，到時候荒原上會出現很多的妖魔。
儘管村民們都總結了一些避讓妖魔的辦法，但三田右並不想冒險。
一路狂奔到山腳下，三田右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了，不過他還是咬牙順着山民們平時出入的道路向山上走去。
三田右記得高山的山神是山頂上一棵非常巨大的樹，上一次村裡在白天祭祀的時候，他也跟村裡人一起上山見到過那顆大樹，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傳說只要黃昏降臨之後，那一棵山神大樹便會化作人形在世間遊蕩，當黃昏結束之後他便會重新回到山上變回神樹。
腦海中回想着關於山神的傳說，不知不覺已經爬到了半山腰，三田右驚訝的發現高山之上比起平時似乎安靜了不少。
平時即便是白天上山，也會聽到一些陰冷的竊竊私語聲音，還有不懷好意的笑聲與令人頭皮發麻的鬼影。
根據村裡老人說，這些都是山上強大的妖魔，只不過不到黃昏無法現身，只能以這樣的方式嚇唬人。
而今天上山，三田右卻連一個鬼影，一聲低語都不曾見到。
就這樣，三田右一路爬上了高山山頂，見到了那一棵山神大樹。
那一棵大樹足有數十丈高，巨大的樹身縱使是五六個壯漢都無法環抱，粗壯的樹根環繞着山體從山頂蔓延向山下。
三田右對於山神大樹印象最深的，莫過於大樹中央有一張宛若人形的扭曲面容。
可當三田右登上了山頂，卻突然發現山神大樹上原本那張扭曲人臉不見了蹤影。
反倒是在山頂大樹的旁邊，不知何時竟搭建起了一座小木屋，木屋之外擺放着一些鋤頭、剪刀之類的工具，木屋外牆上甚至掛着一柄鏽跡斑駁的青銅古劍。
三田右頓時愣住了，他歪着腦袋想了想，立刻回憶起了記憶當中山神化爲人形遊歷世間的傳說。
就在此時，門開了。
沈淵走出了房門，看向了早就出現在他感知中的小孩。
小孩穿着粗布縫製的衣衫只是能夠勉強遮住身體，秋日的寒風中穿着一雙編織的草鞋，臉上汗水沾染着灰塵遮掩住了他的面容，唯有那一雙明亮的眼睛看向沈淵充滿了激動。
“山神大人！”
“您一定是山神大人吧！您能不能讓族老們不要收糧食祭祀山神了？”
“今年大家遭了災收成都不好，媽媽還生下了妹妹，要是收糧食祭祀山神，妹妹肯定要被餓死了。”
“我們今年先欠一年，等明年收成好了再給山神大人補上，您看可以嗎？”
三田右明亮雙眼裡滿是期盼地看着沈淵。
在這幾句簡短的話語中，沈淵便隱約知道了發生什麼事情。
妖魔亂世之中，真正害人的可不僅僅是妖魔，妖魔之惡在於殺戮，而人心之惡卻遠勝妖魔。
在三田右的注視下，沈淵輕輕搖了搖頭說道：
“我不是山神。”
三田右那充滿期盼的目光頓時熄滅了。
“不過關於祭祀的事情，我倒是有些辦法。”
三田右眼神懵懂的看着沈淵，眼中滿是不解。
“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三田右，我父親說在我生下的那一天裡，家裡開墾出了第三塊田，所以給我取名叫三田右。”
沈淵伸出食指點在三田右眉心處，輕聲開口道：
“從今天開始，你便是此山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