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另一枚密令
“小有清虛之天？於軻？”
巨嶽神尊似乎提起了幾分興致，宛若岩石雕琢的巨大眼眸中流淌着永不熄滅的地底岩漿，浪潮翻涌跟隨着他的情緒不斷起伏。
“我聽說過你的名字。”
威嚴的聲音在偏殿之中迴盪，一隻形若蝙蝠神祇立刻飛入了偏殿中的書閣，從書閣內拿起了一副卷軸高聲誦讀。
“於軻本爲小有清虛之天的候補聖子，在三年之前玄黃玲瓏塔試煉當中被落雲道子所擊敗，其族中老祖於長明真君因爲心生貪念親自下場，亦被落雲道子所斬殺。
此事之後，小有清虛之天的傳法殿於家衰敗，於軻因爲有辱宗門之名被革去了候補聖子之位，發配到了外門執法殿成爲了一名閒散長老。”
黑袍籠罩的於軻聽聞這番話語，神情平靜一言不發。
如此做派，倒是讓巨嶽神尊有些意外。
在巨嶽神尊看來，於軻能夠成爲候補聖子，必然是當代的頂尖天驕，未來有望登臨煉虛合道之境。
而現在族中老祖被斬殺、家族衰敗，自身更是失去了宗門的支持從高高在上的候補聖子跌落成爲外門長老。
要知道外門長老雖然掛着一個長老的頭銜，但權勢只侷限於洞天外門的世俗勢力，其地位甚至不如那些有潛力的化神境真傳弟子。
這樣的位置，基本上都是給一些突破無望的真傳弟子所安排。
落到這個位置上，代表着小有清虛之天已經徹底放棄了對於軻的培養。
除非於軻未來能夠在沒有任何宗門資源幫助的情況下晉升煉虛，否則這個職位便已經到頭了。
這對於一位天驕而言，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於軻表現出的平靜不似僞裝，倒是讓巨嶽神尊高看了幾分。
“小有清虛之天的人，到東煌神殿來幹什麼？”
“我是想讓您請東煌神君出手，殺一個人。”
話音落下，整座偏殿頓時一寂。
山峰開始搖晃、大地都在此刻震顫，震耳欲聾的笑聲從巨嶽神尊口中傳出。
“哈哈哈哈！”
偏殿之中，一尊尊鑲嵌於牆壁之中的神像開始顯現，或是尖銳刺耳、或是沙啞陰冷、或是粗獷豪放的笑聲在偏殿之中不斷迴盪。
衆神狂笑間強大的氣息毫無保留散發而出，強大的威壓直接落在了大殿之中，一身黑袍的於軻好似揹負着山嶽卻依舊目光平靜，注視着眼前的東煌衆神。
良久之後，巨嶽神尊的笑聲緩緩收斂，隨後一聲哼冷在大殿內響起。
“看在你爲我上演了一出滑稽戲劇的份上，你走吧！”
話音落下，整座偏殿之內數十位神祇皆用着輕蔑的眼神注視於軻，眼中盡是說不出的荒謬。
於軻沒有任何動作，只是認真地注視着巨嶽神尊說道：
“還望巨嶽神尊請東煌神君出手！”
巨嶽神尊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足有千丈之高的龐大身軀微微向前俯身，眼中一片淡漠。
“即便是於長明在此，也不敢跟我提出這樣的要求。
莫非你當真以爲，我會顧忌你背後的小有清虛之天不敢殺你？”
“別說你已經不是候補聖子了，縱使依舊是聖子之身又如何？
膽敢出言冒犯神君陛下，縱使你門中現世真仙駕臨也救不了伱。”
“我今日不想開殺戒，在我沒有改變主意之前，快點滾吧！”
話語間，周圍一尊尊寄存着諸多神系正神意志的神像，看向於軻眼神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似乎一旦於軻拒絕，便會以雷霆之勢將他鎮殺於此。
見此情景，於軻只是將手探入懷中，拿出了一個流淌着神道氣息的金色卷軸。
巨嶽神尊目光驟然一凝，五指張開毫不猶豫地抓向了於軻。於軻也並未選擇抵抗，而是將金色卷軸主動拋向了巨嶽神尊。
巨大的手掌將金色卷軸握入手中，卻見到那原本在正常大小的卷軸開始飛速膨脹，化作足有百丈長的巨大金柱。
展開金色卷軸，注視着上面流淌着神韻的文字，巨嶽神尊欣喜若狂。
“沒錯！就是這個！”
“天庭仙宮司的天官書寫，一道足以敕封神尊的空白敕令！”
此話一出，偏殿之中數十位神系正神皆是一震，隨後看向巨嶽神尊手中天庭敕令，目光中盡是貪婪。
在香火神道體系之中，香火正神可以由一方神系的神君、神尊敕封。
可若是想要從神系正神的位置更進一步，就必須要有天庭所下達的天庭敕令，由仙宮司的天官敕封神尊之位。
諸界之中香火正神數不勝數，仙宮司左右天官乃是東華帝君近臣，其地位崇高下界香火正神難入其眼中，根本不會隨意降下天庭敕令。
能夠從香火正神一躍成爲神尊的神祇寥寥無幾。
這就導致香火正神晉升神尊，成爲了一道幾乎不可逾越的天塹，其難度之大堪比一位化神境修士登臨合道之境。
玄黃界中現存的神尊，要麼是背靠洞天福地有上界道統根基，可以向仙官司的仙吏求情，屬於是典型的上界有人。
而另外絕大多數的神尊，則大多數是天生神祇出身，在尚未成神之時受到了天庭敕封。
之後經歷成千上萬年潛心修煉，最終在神道考覈之時由天庭正神晉升而來。
這是最常規的成就神尊方式，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方法最爲困難，那便是在空白的天庭敕令中填上神名，而後以香火祭祀完成敕封，一步登天成爲神尊。
天庭敕令諸界難尋，尋到一份空白的天庭敕令難度，甚至比直接去找天官求取神尊之位還要困難百倍，這種空白敕令幾乎只存在於傳說之中。
巨嶽神尊心思浮動，視線不着痕跡地掠過在場諸位神祇。
在場正神衆多，這一份空白天庭敕令絕對無法保住，除非他願意動手將所有香火正神殺死。
一念至此，巨嶽神尊眼中升起一絲殺意，但不過轉瞬即逝。
在場的衆多香火正神乃是東煌神系所屬，雖然歸他統御但實際上依舊是東煌神君的屬神。
殺死這麼多香火正神必然會暴露問題，屆時只有叛逃出東煌神系這一個選擇。
他早已得到了神尊之位，這一封空白的天庭敕令雖然珍貴，但也沒有到非拿不可的程度，完全沒有必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
收起心中的想法，巨嶽神尊手握着空白天庭敕令看向了於軻。
他本以爲於軻不過是一個從高位跌落谷底的天驕罷了，然而眼下於軻卻拿出了一份空白的天庭敕令，這讓他不得不重視起來對方的話語。
稍作思索，巨嶽神尊聲音冷漠道：“這一份空白天庭敕令確實有價值，你的要求我會轉告神君陛下。”
“說吧！你要殺的是誰？”
於軻恭敬一禮，那一張古波無瀾的面容上終於流露出了幾分情緒變化。
仇恨、恐懼、迷茫不斷在他臉上交織，顫抖地嘴脣緩緩張開：
“我想請東煌神君出手，鎮殺落雲道子！”
巨嶽神尊臉上沒有絲毫的意外，反而是一副早有預料的神情。
伸手撫摸着空白的天庭敕令，巨嶽神尊意味深長道：
“看之前坦然的模樣，我還以爲你真放棄了向那位落雲道子復仇。
現在看來，你似乎並不甘心啊！”
見到於軻不爲所動，巨嶽神尊突然話鋒一轉說道：
“不過神君陛下正在閉關，區區一封空白的天庭敕令還不足以讓神君陛下強行破關對落雲道子出手，你還是回去吧！”
話雖如此，巨嶽神尊卻並沒有交出空白天庭敕令的打算，反而主動將其收入了儲物空間之中。
偏殿之內，諸位香火正神眼中炙熱的光芒隨着空白天庭敕令收回而稍稍熄滅。
於軻見狀，聲音低沉質問道：
“落雲道子現身化羽郡，殺死了坐鎮化羽郡的化羽山神，奪取了流落至化羽郡的時間異寶。
東煌神系受到落雲道子如此挑釁，難道不想鎮殺對方維護神系威嚴嗎？”
巨嶽神尊口中發出一陣低笑，聲音中充滿了不屑：
“拙劣的挑撥離間。”
“若是那位落雲道子只是一個散修，我東煌神系自然不介意將時間異寶拿回。
但你可別忘了，最先想要對落雲道子報復的正是你們小有清虛之天，後來選擇放棄的也是你們。
連小有清虛之天都不想招惹那個所謂的落雲宗，我東煌神系何必爲了區區一個香火正神得罪道門隱脈？”
大胤皇朝境內，諸多神系、洞天福地林立，但在如此之多強大的勢力當中，東煌神系卻是少有能夠佔據一域之地的勢力。
其實東煌神系實力算不上最頂尖，能夠發展到如今的規模，東煌神系自然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方式。
早在神系建立之初，東煌神君便向人皇許諾，東煌神系不會踏出東煌域半步。
對於大胤而言，滅掉了東煌神系只會有更多、更強的神系宗門將其替代，若是東煌神君能夠恪守承諾，任由其在東煌域內發展，未嘗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至此東煌神系迎來了數千載的發展期，其影響力融入了整個東煌域，讓大胤都要顧忌數分。
可即便如此，東煌神系依舊遵守曾經的承諾，未曾擴散半分勢力。
對於能夠佔據一域之地的神系而言，最重要的並不是什麼神系威嚴、有仇必報，而是要懂得如何權衡利弊。
很顯然，殺死落雲道子所帶來的利遠遠小於其產生的弊。
於軻冷聲道：“落雲宗之名只是從道藏典籍之中有所察覺，並未得到任何證實。
更何況即便是道門隱脈也需要修行資源、也需要與外界交流，在這個過程中必然會留下痕跡。
可落雲宗好似根本就不曾存在一般，無法找到任何證據證明其存在。
巨嶽神尊當真認爲，那個落雲宗真的存在？”
於軻的話讓巨嶽神尊雙眼微眯，卻並未開口反駁。
於軻見狀繼續開口道：
“我有足夠的證據證明，落雲道子消失的這三年與那一方時空亂流的異象有所關聯。
十界追魂法壇之所以無法搜尋其蹤跡，很有可能就是時空亂流的影響。”
巨嶽神尊神色微動，卻依舊穩如泰山。
終於，於軻臉上露出了一絲急切。
他神情猶豫，咬牙開口道：
“我這裡還有一則關於落雲道子的信息，說不定能夠幫到巨嶽神尊。”
話語間，於軻環顧四周諸位側耳傾聽的香火正神。
巨嶽神尊明白了對方的意圖，大手一揮直接將所有的香火正神念頭趕出了偏殿。
“現在你可以說了。”
於軻邁步走向了巨嶽神尊的神座，神情鄭重說道：
“落雲道子從時空亂流中獲得的東西，很有可能與那一門天罡大神通迴風返火有關！”
巨嶽神尊雙目圓睜，龐大的身軀從神座之上站起，充滿壓迫地俯視着於軻。
“當真如此？”
“在下願以立下人道大誓，若有半分虛假願墜入枉死城，永生永世不得輪迴！”
“好！”
巨嶽神尊面露狂喜，而後那隻遮天蔽日的大手承載着億萬均之力突然向着於軻落下。
於軻的身影頃刻間便被徹底碾碎，其神魂真靈皆在神道之力下磨滅。
做完這一切之後，巨嶽神尊大步踏出了偏殿，憤怒的聲音響徹整座東煌神殿。
“落雲道子膽敢殺我東煌神系香火正神，簡直欺人太甚！”
下一刻，龐大的身軀縮小，化作一道遁光衝入雲霄之上。
偌大的偏殿陷入了沉寂之中，空氣中飄蕩着於軻被碾碎化作的微塵。
半晌後，那些微塵突然向着於軻身隕的地方匯聚，好似時光倒流，一粒粒肉眼難辨的微塵迅速組合成一具身軀。
神魂也在時光的逆轉之下恢復，於軻成功從死亡之中歸來。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
於軻神情微怔，下意識低頭看向了黑袍籠罩下的胸前，一枚黑金色的令牌鑲嵌在他的胸膛之中。
如果沈淵在此必然會發現，這黑金色的令牌材質幾乎與天元密令完全一致，只不過令牌上銘刻的並非是摧毀天柱的巨手，而是一條逆流而上的游魚。
而在令牌的中央，赫然書寫着兩個巨大的道文。
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