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站在通訊室的中央圓環內，這裡以超光速網絡連通到地球。人類，作爲議員種族之一，自己駐神堡大使館的網絡是完全機密的專用線路，哪怕是神堡議會也無權監控，而別的文明種族的大使館則沒有這種豁免權。
“安德森……議員，你好……”
對面的虛擬投影中，幾個身着星聯高級制服的人並排坐在一張會議桌前——他們是星聯評議會。
“議員”這個稱呼，讓安德森不由自主地皺了下眉頭，當年神堡戰役，薛帕德帶着第六艦隊控制了神堡，爲星聯搶到了一個神堡議員席位，自己被薛帕德強摁在這個議員的位置上，從而放棄了自己星聯中將的職務。雖然現在的地位更高，但相比之下，他現在仍然渴望着回到熟悉的軍旅之中，而不是坐在這個窗明几淨的大使館裡。
“我認爲……我們招募戚楓的條件應該儘量放寬，特別是關於身份的問題……”安德森整理了一下思路，把個人的情緒拋到一邊，開口道，“戚楓的能力、潛力，都毋庸置疑！在現在這種特殊時期，我想，我們應該捨棄一些過去的觀念……”
安德森還沒有說完，對面就打斷了他：“特殊時期？你指的是什麼？我們已經爲他放寬了足夠多的條件……”
安德森點點頭：“確實……但，我不得不告知各位，‘泛亞’已經找上了戚楓……我擔心……”
評議會裡坐在正中的副議長帶些嘲諷地笑道：“‘泛亞’？呵呵……如果他們真的對這個來歷不明的傭兵這麼感興趣，那就讓給他們好了，反正他們在神堡也沒有發言權……”
安德森皺眉道：“那樣我們就會失去一個幽靈！”
評議會相互交流了幾句，副議長輕描淡寫道：“第一個幽靈很重要，至於第二個嘛……”
邊上一位笑着附議：“……加加林第一個到達太空，阿姆斯特朗第一個踏上月球，誰記得第二個是誰？”
當年星聯拼命也想掙得一個幽靈的名額，可以稱得上是不惜代價。不過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星聯可是坐擁神堡議會四席之一，對於“幽靈”的渴望早已經淡化了。
“確實如此！”副議長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對着安德森肅容道：“相比之下，第一幽靈的問題才值得我們關注！”
“薛帕德？”安德森有些不好的預感。
“是的！我們星聯尊敬的第一幽靈，英雄的指揮官，薛帕德，居然加入了塞伯魯斯！這是不可接受的！”
安德森急道：“不……這不是她的錯。她當時險些戰死沙場，並且在兩年內都處於完全昏迷的狀態……在無意識中被塞伯魯斯轉移到了基地……”
“這些我們都知道！”評議會諸人面帶冰霜，“但是她在甦醒之後，仍然和幻影人達成了合作，穿着塞伯魯斯的制服，甚至在神堡大搖大擺！”
安德森透過跨越了半個銀河的網絡都感受到了來自總部的寒意，他盡力辯解道：“事實上，薛帕德利用塞伯魯斯的資源和情報，爲星聯和神堡都立下了大功……並且，現在也完全與塞伯魯斯劃清了界線……我可以保證薛帕德對星聯的忠誠！”
評議會顯然並不爲這種說辭而動搖：“是麼？據我們所知，她現在手下還有一位塞伯魯斯的高級成員……”
安德森馬上道：“她麾下的副官米蘭達，現在也已經完全脫離了塞伯魯斯組織。”
副議長左手邊的議員冷笑道：“是啊……但是我們剛剛又聽說，薛帕德極力推薦的，她船上的另一位重要成員，剛剛和‘泛亞’接觸了……”
“我x……”安德森只覺一股熱血衝上腦門，差點沒抓起點什麼掄過去，幸好，這個投影通訊室裡連個筆筒都沒有，他擡到一半的胳膊只撈了個空。
“所以，請敦促薛帕德，立即回總部述職……我們需要好好評審一下我們這位英雄指揮官的所有狀況……”
一瞬間的火氣過去後，安德森只覺得一陣無力，嘆了口氣道：“現在是對抗收割者的重要準備時期，薛帕德作爲唯一戰勝過收割者的指揮官，她在神堡有許多重要的工作……”
副議長搖搖頭：“這只是你的託辭，安德森。收割者的情報，那兩個轉化回來的普洛仙人知道得更詳細……而且，收割者是一支擁有數百艘鉅艦的龐大部隊，薛帕德只是個陸戰隊中校，她又能起什麼作用？”
“可是……”安德森還想最後掙扎一下：“薛帕德作爲神堡議會幽靈，理論上，她並不用回星聯‘述職’……”
評議會諸人一齊皺起了眉頭，副議長沉聲道：“一個失控的幽靈，意味着什麼，薩倫就是榜樣……我們就是不想讓薛帕德指揮官誤入歧途，才選擇這樣溫和的方式……安德森，你在置疑評議會的權威麼？”
“好，我明白了……”安德森意興闌珊地關閉了通訊，回到了辦公室，坐在桌前發了會愣，然後長吐了一口氣，打開了終端，開始寫辭職信……
“回到星聯，應該至少可以晉升半級……但願這樣保得住薛帕德……哎……”
這位老將再也沒有精神去考慮泛亞和戚楓的事了。
……
另一邊，泛亞駐神堡辦事處。
管樂坐在落地窗邊的躺椅上，蹺着二郎腿，手裡捧着一隻大瓷杯，不時地抿一口還在冒着氣的綠茶，搖頭晃腦地哼哼着不知什麼段子的京劇。
身邊，還坐着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男青年給管樂的茶杯續了點水，道：“……首長，您真的對那個……戚楓……放心？”
管樂笑呵呵地反問：“怎麼？爲什麼不放心？”
女青年一臉嚴肅，翻開了自己的萬用工具，拖出一張表單：“戚楓，來歷不明，第一次公開露面是在歐米伽……和當地社團、傭兵團有交集，曾多次出入歐米伽統治者——女王埃莉亞的辦公室並得到支持，後又受聘於塞伯魯斯……後又因種種原因反出……”
管樂吸溜了口茶，笑道：“你們想說什麼？”
“這個戚楓，根本就是個標準的歐米伽傭兵……毫無信仰、節操、忠誠度可言，簡直有……”
“呵……”管樂一攤手：“我也沒指望能把他挖過來，誰知道星聯那些種族主義者腦子都鏽住了，我敢打賭，如果戚楓是個金髮碧眼的大鼻子，就輪不着我們插手……至於他的忠誠度？我並不指望着他爲泛亞做什麼啊……只要戚楓加入了我們，這件事本身就是最重大的勝利……”
“是這樣嗎？憑什麼？幽靈我們可以挖薛帕德啊！她可是拯救過神堡的英雄！”女青年明顯是個薛姐的迷妹，“我們的情報不是說，星聯要‘清算’她麼？我看我們完全可以爭取一下……”
管樂放下茶杯，笑着搖搖頭道：“薛帕德當然很好，但戚楓是個中國人啊……”
“咳！”女青年差點被一口氣卡住，翻了個白眼：“您剛纔還批判種族主義來着！”
管樂正色道：“當然，我們主張銀河民族大結團。”
“那您還……”
管樂悠然道：“只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啊……”
兩青年：“……”
“可是……我們需要給他一艘座艦，還有補給……”
管樂搖搖頭：“與我們的收穫相比，這也不算什麼……畢竟不能，又要馬兒跑，還要馬兒不吃草嘛……”
“但是隨艦的作戰人員怎麼辦？我們要把自己的精銳交給一個……自由槍騎兵？”
管樂沉吟了一會：“唔……這倒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