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澤在人羣中穿梭,就看着王雨曦進了天王殿。心裡轉念一想,頓時就升了一絲玩味。
悄悄從大門走開,繞着天王殿一圈轉到了後殿。從側門進入了天王殿的後方,躲在一根柱子後面,就看見王雨曦正捧着籤筒輕輕搖着。
想到當日這小娘子在詩會上,盛氣凌人的逼迫自己答應她一個要求。秦澤就準備捉弄一下她。
趁着現在大殿裡只有王雨曦一人,秦澤悄悄從香案後面鑽了進去。隔着一層薄薄的案布,聽着王雨曦在說着什麼。
“小女王雨曦爲姻緣而來,祈求彌勒爲小女指條明路。”說着就捧着籤筒用力搖了起來。
“姻緣?原來這小娘子是爲情所困。”秦澤心裡這般想着,卻是不由地嘆了一口氣。“這等性情女子偏偏讓自己遇到,卻又偏偏要讓自己錯過。要是自己真的是一個唐朝人,也是不錯。”
他這般想着,又是嘆息一聲。這一次明顯是聲音有些大,頓時讓正在搖籤的王雨曦一愣。瞪着水靈靈的眼睛,看了看四周,又看看了彌勒,有些試探地問道:“可是彌勒聽到小女心苦,現身所見?”
“姻緣天註定,世人太迷茫。”秦澤用手捂住嘴,發出一聲沉悶而又含糊的聲音。
沒有人會想到有人敢這般拿神佛開玩笑,在這個迷信的年代,褻瀆神靈是要天譴的。
王雨曦強抑制住心裡的激動,卻是聽出了彌勒話裡的意思,當下臉上露出喜色說道:“彌勒的意思是小女不必爲此勞困?”
頓了頓臉色卻是一黯淡又說道:“可小女生得一張薄煞臉,都說是小女剋死了自己母親,現在又害的爹爹身體病重。一個薄煞之命讓小女不得不遠走太原,難不成彌勒的意思是小女還有姻緣?”
“萬惡的迷信呀。”秦澤心裡咒罵一聲:“你這一張天生麗質的網紅臉,不知後世多少女性夢寐以求的臉,竟然還落得個薄煞的命裡,實在是可笑。”
“那是世人愚昧,他們不要我要呀。”秦澤一激動,忘了捂住自己的嘴,立馬就露了餡。
那王雨曦也是聰慧之人,當下就反應過來。再說這聲音她可是熟悉的不得了,怎麼可能聽錯。
當下一撥案布,果然就看見裡面驚慌失措的秦澤,頓時氣不打一出來,一伸手就他給扯了出來。
此時的秦澤也是反應過來不對,可剛想逃卻被人給扯住了耳朵,當下是慘叫連連,有多誇張就叫多誇張。
“饒命,饒命,小娘子饒命。”
“你叫誰小娘子。”王雨曦一張臉上寒霜遍佈,已經是接近暴走。任誰被人這麼捉弄,也不會心裡好過。尤其是聽到這傢伙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叫自己小娘子,當下也是羞紅不已。
秦澤也是意識到自己叫錯了,不過心裡卻是對王雨曦的蠻橫給驚住了。
“朗朗乾坤衆目睽睽之下,你這般抓住我耳朵,難不知男女授受不親!”秦澤見對方手裡力道越來越重,卻也是病急投醫。
王雨曦終究是一個女子,雖說大唐民俗開放,卻也不能如此放肆。尤其是看到周圍投過來的目光,心裡的底氣頓時弱了三分。
秦澤看準時機,一躬身子從王雨曦的魔手中掙脫,惹得那王雨曦一雙杏目裡怒火連連。
卻再說那無漏寺主持玄法和尚,正在後殿做功課。這是他們一天最重要的事情,卻不想今日偏偏出了事端。
聽說天王殿有人滋事,一衆和尚都是怒目圓睜。這裡可是佛門清淨之地,竟然有人在這裡生事,這豈不是褻瀆神靈。當下就要嚷嚷着出去。
玄法和尚卻是悠悠睜開眼,掃視了一圈衆位弟子的表情。看他們一個個都是一臉怒容,當下也是不禁搖頭。好在自己身邊的大弟雅以,卻依舊是一臉平靜。
“悟心容易息心難,息得心緣到處閒。”玄法和尚喧了一聲佛號,聲音極其雄厚地說道:“終究是差了一分。”
說完又衝着雅以點點頭,又是念了一聲佛號。這才從蒲團上坐起,向着天王殿趕去。
一進入天王殿就看到了王雨曦和秦澤兩人,正在彌勒佛像前爭吵不停。當下一聲雄厚的佛號:“阿彌陀佛,兩位施主快快停手。”
見玄法主持來了,那些看熱鬧的人都是雙手合十,向着他施禮。就連那一臉怒容的王雨曦,也是瞬間變得虔誠起來,衝着玄法主持就施禮說道:“小女見過玄法主持。”
說完卻是看着秦澤,這滿大殿裡也就他還愣愣地站在那裡。而且還是一臉的笑意,好像看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似的。
秦澤的確是看到了好笑的事情,比如十幾個溜淨的光頭,發射着外面的陽光,頓時讓整個大殿亮了不少。
這可不是後世那些純粹爲了招搖撞騙的假和尚,這些人的頭上的確是一點黑色都看不到。在陽光的照射下,就如同打了蠟一樣,顯得極其的明亮。
秦澤這種無禮的目光,自然是換來了一衆和尚的怒目。但自己的主持沒有說話,也只能一個個盯着秦澤。
最後還是玄法和尚先行開口,衝着秦澤又是一聲佛號,說道:“不知二位施主在此是爲了何事?”
秦澤可不敢說自己是鑽進了佛像底部,又裝彌勒捉弄王雨曦。他要是敢說出來,那些和尚今估計要把他給好好揍一頓。
要知道這個時候的和尚,還沒有那麼多的戒條。又是才經歷了戰亂,身上的匪氣卻也有一些。到時候一個不小心,打了自己可如何。
當下衝着王雨曦露出一個服軟的表情,祈求她放過自己一馬。這才向着玄法主持雙手合十,施禮說道:“小子無禮在彌勒面前多有放肆,擾了佛門清淨,實乃是不該。”說着轉過身子,卻是衝着彌勒施禮說道:“還望彌勒多多原諒。”
他不去求玄法原諒,偏偏去求彌勒,就是告訴他們,這裡可是彌勒的佛邸,看在這位神佛的面子。你們可千萬不要動了殺心。
那王雨曦也是微微一愣,隨即也就反應了過來。看着秦澤如今那一臉的虔誠,當下卻是忽然有些想笑。
心裡想着這人也端是有趣,雖說有些放浪形骸,卻也頗爲機智。尤其是想到秦澤也不過是貪玩,也就出來幫秦澤說道:“也是小女子過於無禮,與秦公子生了事端。卻是忘了身處何地,還望彌勒不要怪罪。”
說着也是學着秦澤,衝着彌勒給施了一禮。
王雨曦這種仗義的做法,讓秦澤是一陣激動,就差沒有抱上來親她兩口。當然他也只是想想,要是真敢這麼做,他自己的良心都過不去。
“可我卻聽說這位秦公子,先前可是鑽入了這佛案之下,還裝彌勒捉弄了姑娘。不知可有此事?”站在玄法主持身邊的雅以和尚,卻是不想放過秦澤。
在他心裡這些佛像都是活生生的神靈,怎麼能夠禁得起秦澤這麼褻瀆。他的修行已經到了一個瓶頸,按照玄法的說法,就是太注重有相。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一番話直接將秦澤打入谷底。尤其是那些圍觀的香客,聽到秦澤竟然做出這種事,當下也是義憤填膺,就要衝上來將秦澤給扔出去。
“死禿頭。”秦澤心裡暗罵一句,嘴上卻是直接回答道:“確是如此。”
雅以和尚也沒想到秦澤竟然會直接就承認,當下一愣臉上卻是更加的咄咄逼人道:“秦公子身在佛門之地,卻不知將衆佛放在何處。”
又是一頂大帽子扣在秦澤頭上,而且還是極重的一頂帽子。卻也激起了他的怒火,臉色一變說道:“佛自然在我心中。”
“在你心中?”雅以冷笑一聲,繼續說道:“那爲何做出如此無禮之事。”
聽到這句話,秦澤卻是嘿嘿一笑,“既然在心中,又何必在乎眼前。”
開玩笑秦澤和他們相比,最大的優勢就在於腦洞,處在那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提出幾個歪理來,自然不在話下。
果然雅以和尚也是一愣,隨即眉頭一皺又是開口說道:“衆生袈裟聖佛地,信人自歸我佛門。你說佛在你心中,可有憑證?”
另一邊的玄法主持卻是一直看着這一幕,臉上帶着一如既往的笑意。他很想知道面前這個少年,又該如何問答。
“佛立在我心中,我自立在佛心中。本來皆是一體,又何分彼此。我心中有佛,所以萬物皆是佛,可也萬物皆非佛。我心裡空空,佛自空空,佛若空空,萬物瞭然。”
忽悠,一個大大的忽悠。佛門的最高境界就是空,四大皆空這個概念還是後世提出的。放在這個年代,絕對能夠鎮住這些半吊子。
果然聽了秦澤這似懂非懂的一席話,雅以和尚也是悠悠閉上了眼,像是領悟了什麼。
“呼~”秦澤深深舒了一口氣,向着王雨曦苦笑一聲,就想着要悄悄離開。卻不想剛轉身走沒走兩步,卻聽到一聲悠揚的佛號:“阿彌陀佛。施主一句四大皆空,端是讓和尚受教了,只是不知施主所言的空爲何物?”
玄法主持的一聲悠揚佛號,頓時讓陷入沉思的衆人給驚醒。尤其是聽到主持的一句“空爲何物”當下就醒悟過來,紛紛擡頭望向了秦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