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的確極其難纏,隋煬帝北巡的時候,就曾經被始畢可汗的幾十萬騎兵圍困在雁門關,幸虧隋軍堅守,周邊隋軍奮力救援,才讓隋煬帝撿回一命。
而到了大唐這裡,情況就更加的危險。突厥始畢可汗趁着李淵起兵造反政權未穩之際,進兵南下,攻克靈州一帶,大掠數日,並想趁勢繼續南進,徹底消滅李淵政權。也許是天佑大唐,就在這個危急的時刻,始畢可汗突然病逝,至此突厥之內陷入了內亂之中。
也就是趁着頡利和突利爭奪可汗之際,李淵用數十萬錢做代價,從突厥手中“贖”回了河套地區,一場大戰方纔消解。
而到了李二這裡,因爲國力衰弱自然也是隻能對突厥稱臣。在這種極其羞辱的狀態下,大唐的骨氣已經變得極其脆弱了。
就好比現在的孫魚府,聽到秦澤說要攻下整個草原十八部,他的第一個反應不是拍掌叫好,而是認爲他是意氣用事。
秦澤聽了孫魚府的話,也是知道他的意思,只不過作爲一個站在歷史之外的人來說,突厥的滅亡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漢武帝之所以傾盡國庫,花了六十年才只是將匈奴驅趕了出去。那是因爲當時的匈奴還是一個整體,大單于的命令高於一切,民心的凝聚力造成漢朝必須起傾國之力與匈奴決戰。
但如今大唐面對的情況完全不同了,突厥和前朝鬥了二十多年,實力已經被嚴重的消耗。況且自突厥分裂爲東、西突厥以後,陛下一直在採用拉攏西突厥、圍打東突厥的戰略。”
孫魚府起初還聽得不以爲意,可是聽到秦澤能夠分析地這麼透徹的時候,也是漸漸認真了下來。
仔細琢磨了片刻,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看不透面前這個少年了。皺了皺眉孫魚府又繼續說道:“陛下這些年的確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如今薛延陀夷男自西突厥造反反抗頡利,內部之中突利也是在起兵。可是就憑藉他們又有什麼用,頡利十萬鐵騎只要揮軍而下,想要鎮壓他們還不是輕而易舉。”
“突利和夷男自然不可能對頡利造成太大的傷害,但是要知道突厥存在着一個致命的弊端,那就是他門的內部是多個可汗部落聯盟在一起。你只看到了頡利當初能夠直逼長安,並沒有想過沒什麼當初迎在最前面的是他頡利的部落。
這就是他們政權的問題,所有的部落都不願意自己成爲消耗唐軍的犧牲品,都在向後撤退,所以到了最後頡利纔會迎在最前邊。突厥內部並不是鐵板一塊,一個突利夷男的確對頡利造不成太大的傷害。但只要有人開始反抗,就代表着頡利的威信已經開始下降。”
說到最後秦澤卻是突然一笑,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而後痛快地說道:“等着吧,最多還有兩年,兩年之後草原十八部就是我大唐的領地。”
秦澤說得極其灑脫,話音剛落就起身拂袖而去。身後的孫魚府卻已經沉浸在了秦澤描述的中,就連秦澤離開都沒有發現。
許久之後才猛然醒悟過來,可是等到他再擡頭的時候,秦澤早就已經消失在了練兵場,只留下孫魚府一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秦澤纔不管自己對孫魚府造成了多少的暴擊,他這會兒正帶着二虎一起去找駐紮在外面的太原商會。
聽說今天王甫會過來,所以秦澤打算去找他詢問一下商會最近的情況,順便問問他靈臺縣豆油的事情怎麼樣了。
靈州說大倒也不大,王甫他們就駐紮在靈州西城門外。大唐商人的地位極低,所以崔士完全可以有理由不讓他們進城,這自然無可厚非,不會有一個人覺得這樣不對,哪怕是商會的人也認爲理所當然。
秦澤出了靈州城,照例衝着一邊的別駕府的方向狠狠吐了一口口水。那些守在城門口的士兵顯然已經見怪不怪了,事實上就算秦澤半夜跑到別駕府門前去隨地大小便,他們都不會覺得有什麼。
誰都看得出來,狗日的崔士是在欺負秦澤,他以爲到了這裡他就可以無法無天,卻不知道秦澤是一個連天都敢捅的貨。
所以到最後到底是誰倒黴,還就真的說不定了。
出了城門秦澤走了沒多遠,就看到了一邊商會的帳篷前,站着一個黑黑廋廋的精壯少年。卻不是那王甫還會是誰。
都說行軍最磨礪人,這句話用在王甫身上卻是最貼切不過。原先那個風度翩翩的少年,如今已經滿臉風霜,皮膚也因爲暑天的酷曬而變得黝黑。若是這個樣子回到長安,恐怕就只能和碼頭上的伙伕打交道了。
正值中午,幹風吹得人一臉的灰塵。秦澤吐了兩口唾沫,才把嘴裡的塵土吐乾淨,這才迎上了王甫。
“怎麼多日不見,你小子倒看起來蒼老了不少呀?”寒暄過後,秦澤就拉着王甫的胳膊往城牆下的樹蔭下走。
因爲和王雨曦的關係,秦澤對待王甫來說要親切很多,所以說起話來還是這麼隨意。
王甫卻是哈哈一笑,從自己懷裡掏出來了一面銅鏡,然後遞給了秦澤,示意他自己看。
秦澤不明所以接過來一看,頓時就樂了。只見那銅鏡之中的自己,不也是皮膚黝黑滿臉風霜嗎,哪裡還有資格去嘲笑王甫。
“這鬼天氣就是不想讓人活,我還說你小子變老了,沒想到我比你還慘。”
秦澤嘿嘿笑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裡卻是有點小高興。因爲他終於長出鬍鬚了,他這張臉上可算是有了點男人氣概。
秦澤把王甫給拉到樹蔭下,見四周沒人,就又衝他說道:“如今隴州一道的商路可曾已經打通?”
“已經差不多了,最近的一批貨物已經從長安出發了。這一次半個太原的商賈可是都把身家放到了你這艘船上,要是出了什麼問題,估計我是在太原混不下去了。”
王甫雖然是打趣的語氣,但是秦澤又何嘗聽不出來他話裡的意思。自長安到靈州近千公里,其中涇州、隴州各地都需要留下大量的人馬。
長安的商人已經很久沒有走這麼遠了,王甫出動了所有的關係,也只是帶上了半個太原的商賈。一旦這次生意破了,那還真的如同他說的那樣,他王家是在太原待不下去了。
“長安一帶的生意已經被勳貴世家們瓜分完全,你王家在太原雖然也算半個世家,但想要和長安的商賈們爭奪怕是沒有一點勝算。這叫貿易壟斷,你如果繼續留在那裡只會輸得一無所有。
想要打破這個壟斷,就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南下要麼北上。實話告訴你吧,只要你能牢牢抓住這渭北地區的商業,那麼不出兩年哪怕是長安的商賈,也會對你卑躬屈膝。”
秦澤慵懶地靠在背後的樹上,伸手扯下一片樹葉含在了嘴裡,模樣倒是十分的悠閒。
想要在大唐生活的好,商業是秦澤必須要把握住的。仕途這一塊秦澤是不打算涉足了,讓他做個官指不定又是民不聊生。還不如做做生意,照樣活的自在。
王甫學着秦澤的樣子,也是靠在樹上。伸手扯過一片樹葉塞進了嘴裡,可是剛咬了一口,就直接澀得吐了出來。
秦澤見他這個樣子,也是有些好笑。
“這東西又苦又澀的,你是怎麼嚥下去的?”王甫狠狠吐了幾口吐沫,才覺得嘴裡好受了一些。
聽了這話,秦澤卻是搖搖頭,繼續慢條斯理地咬着葉子說道:“這東西叫槐樹,整個靈州城外種植都是這種東西。但是你難道沒有發現除了這城牆附近的槐樹還有葉子,其它的都已經是光禿禿的了嗎?”
他這麼一說王甫纔有反應過來,的確這一路上看到的槐樹都沒有葉子。
“可是樹沒有葉子不是很正常嗎?”王甫有些不解,不明白秦澤這是什麼意思。
“春生夏茂秋落葉,這的確很正常。可現在纔是六月呀,除了槐樹你可見其它的柳樹也沒有了葉子嗎?”秦澤說到這裡,又是抓下來一片樹葉,又含在了嘴裡,這才繼續說道:“槐樹沒了葉子,不是因爲蟲害,也不是因爲季節。而是因爲被人給吃了,我身後的這着槐樹,如果不是在城牆的底下,估計早就被吃光了。你厭惡的苦澀,在那些百姓看來就是一頓飽餐的美味。”
秦澤隨手一指靈州城,樣子極其的無奈。這些百姓白天就拼命地挖地洞,晚上就會順着他們的地洞走出靈州城來採摘這些槐樹葉。
這都是什麼世道呀,老百姓竟然連吃個樹葉都要偷偷摸摸。
王甫不是一個愚笨的人,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都是爲了活着呀。”王甫嘆息一聲說道。
秦澤見他這個樣子,也是笑了起來,對於他這個富二代來說,懂得個屁的活着。
“你記住不填飽他們的肚子,你是什麼也賣不出去的。”秦澤就怕王甫他們這些商賈們不知道百姓需要什麼,到時候從長安拉來一大推的絲綢瓷器,那可就徹底完蛋了。
那玩意在這裡怎麼賣出去,你讓老百姓吃瓷器啃絲綢嗎?
想到這裡秦澤又是問道:“那你從長安帶來了什麼?”
“茶葉瓷器和絲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