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就憑秦澤這簡單的幾筆,已經讓長孫衝另眼相看,原先的輕視也立馬收起,轉而則是一臉的凝重。
秦澤也知道長孫衝在想什麼,當下輕輕收起手,淡淡地說道:“長孫公子不必在意在下的來歷,只需要知道在下接下來說的,可是關乎整個大唐的百姓。”
說着也不待長孫衝開口,而是從袖口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蝗蟲,輕輕放到了他的面前。
故作神秘,是用來提高可信度的最佳方法,秦澤現在要做的就是這樣。
看着秦澤突然從身上拿出一隻蝗蟲,長孫衝三人都是一驚,皆是面面相覷,不知道秦澤這是要幹什麼。
秦澤見吸引三人的目的已經達到,當下也不再故弄玄虛,而是直接開口道:“想必諸位應該已經察覺到了,近日這東西明顯增多了不少。”
說着就當着衆人的面,將蝗蟲拿在手裡,細細地把玩了起來。只看得長孫衝三人一陣惡寒。
“真是沒見識。”秦澤看着三人一臉驚恐的表情,心裡嘆息道:“後世不可多得的美味,竟然讓赫赫有名的長安紈絝嚇成這樣。”
秦澤也不想想,在這個封建迷信的社會。蝗蟲可是當做是天災、是神罰,是和瘟神一樣的神靈,怎麼可能就這麼拿在手裡把玩。
“難不成秦兄所說的大消息,就是指的這蝗蟲?”長孫衝不着聲色地移了移身子,顯然是不想離秦澤太近。
那邊的程懷亮就更加誇張,直接將還剩下的一盤綠豆糕,給推到一邊,生怕會被蝗蟲給傳染一樣。
這沒什麼好笑的,在第一個人吃螃蟹之前,人們也是這樣對待螃蟹的。
“沒錯,就是這蝗蟲。”秦澤也是看出了幾人的心思,就將蝗蟲給推倒一邊。想了想又怕聽突然飛走,就用茶杯的蓋子,給蓋了起來。
“呃~”一邊的長孫衝當下臉就白了,這可是他家的酒樓,你把這東西帶進來就已經夠過分,現在還用茶杯蓋子蓋這東西,這……
氣不打一處來的長孫衝,索性將手裡的茶杯給放下,他是實在喝不下去了。
“如果只是關於這蝗蟲的話,恐怕可換不來一間鋪子。”長孫衝已經有些後悔來這風雅樓了,只想快些離開這裡。
秦澤嘿嘿一笑,又用手指蘸蘸茶水,在畫的輪廓上,又圈出了一個個圈。而後用手指點了點這些地方說道:“如果我說這些地方,會在接下來的幾天裡爆發大規模蝗災,不知道算不算大消息。”
長孫衝有些厭惡地深吸一口氣,這才湊過去看秦澤畫的輪廓。
“劍南道、淮南道、河北道、河南道……”長孫衝皺着眉,叫秦澤畫的圓圈周圍地名給說了出來。
可這越念就越心驚,因爲他赫然發現如果真的是秦澤說的這樣,那麼大半個唐朝都被籠罩其中。而如果真的爆發蝗災的話……
他已經不敢再繼續想下去,只覺得渾身一陣冷汗。如果這些話是程懷亮給自己說的話,他是打死也不信。
可是秦澤卻給他一種看不透的感覺,不僅對大唐版圖這麼理解,而且他也先前聽自己的老爹提起過,說是劍南一道的曲州、益州有爆發蝗災。
想到這裡長孫衝就已經信了秦澤大半,當下沉吟了一聲道:“如果這件事真的屬實的話,貞元街的鋪子可以給你。但……”
說到這裡長孫衝目光一變,也不說話,只是衝着秦澤冷笑一聲,隨後就對着程懷亮施禮離去了。
以他的身份,餘下的話根本就不用多說。秦澤和王甫可不值得人家特殊對待,所以也就只能乾笑兩聲。
一直等到長孫衝離開風雅樓,王甫才湊到秦澤面前,一張憨厚的臉上充滿了喜悅。看了半晌,直接擡起手拍拍秦澤的肩膀,高興道:“果真沒讓我看錯,這事還真多虧了秦兄。”
另一邊的程懷亮卻是一臉謹慎地湊了過來,看着那個被茶杯蓋子壓住的蝗蟲,有些疑惑地問道:“秦兄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這就是心眼多和心眼實的區別,聰明如長孫衝不會問這個問題,王甫也不會問這個問題,也只有程懷亮這樣的一根筋纔會問。
“怎麼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次的蝗災沒那麼簡單。”這次秦澤之所以將蝗災的事情提出來,一是爲了保全自己,二來也是憐惜那些窮苦百姓。
蝗災爆發真正受災受難的還是他們,而對於那些勳貴們,則是一點影響都沒有。
他們的飯裡不會多一粒沙子,也不會少一片肉,反正他們有的是錢。
農民憐惜農民,也就只有秦澤這種農村出生的人,纔會知道糧食對於百姓有多麼重要。
事情做的這一步也就只能靜觀其變,而且他知道現在李二的壓力也很大。
太極宮麗正殿中,李二正在俯首翻看奏章。
長孫皇后就坐在他身邊不遠不近的地方,即能保證自己不會看清奏章上的字,也能保證能在第一時間迴應李二。
相濡以沫的二人,早就習慣了這種距離。
可今日事情有些不同,往日裡李二翻閱奏章,大多都是平淡的表情。雖然有時候也會因爲一些奏章而愁眉不展,可今日……
“嘶~”正在刺繡的長孫皇后,突然聽到身旁李二發出一聲倒吸聲。連忙擡頭望去,卻看見李二正不停地用拳頭捶打自己的腦袋。
當下也是嘆息一聲,放下手裡的手裡的刺繡,抓起一根綢絲帶來到李二身後。
“二郎又是何苦,可千萬要吸氣凝神,若是累壞了身子,可讓大唐百姓如何是好?”長孫擡起手,輕輕地揉搓着李二的額頭,臉上帶着一絲埋怨,還帶着一絲憐惜。
李二舒服地把頭倚在長孫身上,又是一聲嘆息地說道:“也就觀音婢你最懂我,可我若是不勞心,朕的百姓又該如何?”
說完卻是擡起手輕輕握住長孫的手,說道:“再加些力氣吧,今日疼的着實有些厲害。”
兩夫妻在一起相處的久了,自然都熟悉了對方的脾氣。這一番對話下來,外人聽起來估計都覺得肉麻無比,可兩人卻覺得十分正常。
這種默契,也是兩夫妻常玩的遊戲。
長孫能夠一直受到恩寵也不是沒有原因的,這個聰明的女子,在李二還不是皇帝的時候,就幫着他在李淵面前周旋,讓不至於和李淵鬧得太僵。
等李二成爲了皇帝之後,這位奇女子就轉變了思路。她知道李二需要的是陪伴,而不是會漸漸逝去的容顏。
通情達理纔是長孫抓住李二的利器,單憑能夠數次把李二趕到其她嬪妃那裡的豁達,就能看出這是一個睿智的女人。也因此兩個人才能相處的如此融洽。
“罷了,罷了。”長孫嗔笑一聲,掙脫了李二明顯有些不規矩的手,拿起來手邊的綢絲帶,輕輕地系在了他的額頭上。
李二的家族有高血壓的遺傳病,而他又酷愛甜食,所以自然是常有頭疼的事。
所以一般都是長孫在一邊用手幫忙揉搓一下,要是是在止不住,就只能用綢絲帶繫住額頭,來減輕一些疼痛。
也只有在長孫面前,李二纔會露出這樣的神色,從一代帝王,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寵愛妻子的丈夫。
“若是實在疼得厲害,不如請孫道長來看看吧?”長孫一邊說着,一邊用手輕輕撥開李二伸向自己的手。
自己的丈夫那點都好,就是有時候和自己獨處的時候,會動手動腳。
“妾身現在可有身孕,可不敢造次。陛下若是有心,去找昭容多好。”
現在的長孫已經有了八個月的身孕,卻還是堅持着每天陪着李二。如果是秦澤在這裡就知道,她肚子懷着的就是李治,也就是後來的唐高宗。
一聽到這個,李二頓時嘿嘿一笑,十分不老實地將貼在長孫肚子的腦袋,給側向一邊,讓耳朵貼在上面。
“只要能聽到這聲音,再大的事情我都能抗過去。”此時的李二,已經和一個平常人家的丈夫沒有任何區別。
沒好氣地推開李二的腦袋,長孫故作嗔怒地說道:“高明、青雀都是你的兒子,陛下怎麼能說這樣的話。”
高明和青雀是李承乾和李泰的乳名,除了這兩個兒子,長孫還給李二生下了一個女兒。就是現年八歲的李麗質,乳名換做兕兒。
“朕怎麼可能忘了,都是朕的骨肉,朕疼愛還來不及。”說着輕輕鬆開了長孫的手,卻又是把面前的奏章給拿了起來。
“去年冬月裡雪就下得極薄,如今春季到現在也不過下了幾場薄雨。這乾旱還沒有過去,這曲州、益州、麻州就相連爆發了蝗災。難道真的是上天在懲罰我嗎?”
如秦澤想的那樣,李二煩心的事情正是蝗災。其實也真的怪他運氣不好,先是貞觀一年的大水,好不容易大水過去,又來了乾旱,如今乾旱還沒有過去,蝗災又出現了。
這一下就算是自詡受命於天的李二,也有些吃不消了。本來他的皇位就來得不正規,現在又出了這樣的事,難免就會生起什麼流言蜚語。
長孫也是深深嘆息,兩個人頓時就抱在一起,幾乎要掩面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