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在突厥語中就是狼的意思,突厥人自居是狼神的後人,所以這阿史那一姓之人,也就相當於大唐的李氏族親,那是突厥可汗的姓氏。地位在草原上也是最尊貴的一支。
而阿史那又有“藍色”之意,因此阿史那部也被稱爲“藍突厥”,藍色並不是指其家族有藍色的眼睛,而是指草原最高天神阿史那狼神。
所以對於阿史那部落來說,這是一份無上的榮耀,每年的孛厄節舉行的地點都是根據他們部落的行蹤來決定。
而今年舉行的地點就定在了離狄氏部落有一百來裡的瓦突兒草原,那裡有着草原上最肥美的草場。一條瓦突兒河貫穿而過,給草場上的生命帶來了保障。
但是雖然貴爲突厥的可汗部落,頡利也沒有動用自己的權力。這片草場是他們自己用武力,在孛厄節上贏回來的,所以從來沒有人提過一句怨言。
而從狄氏部落到瓦突兒草原,最多也只需要兩天的路程,這也意味着秦澤最多還有兩天的準備時間。
草原不流行馬車,所有人都是騎在馬上,就連老先生也是晃晃悠悠地坐在馬上,秦澤跟在他的身邊生怕他會摔倒。但這老先生硬是東倒西歪,卻是絲毫沒有摔倒的趨勢。反倒是比秦澤這個沒騎過多少馬門外漢,看起來要悠閒多了。
二虎他們跟在後面,表面上是護送這些羊羔酒,但其實只是想要混入商會之中。秦澤不知道素衣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因爲按照老先生的意思,她很有可能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可是她當初又爲什麼沒有告發自己,而現在又爲什麼非要將自己引入危險之中。如果她真的想要庇護自己的話,就絕對不可能將自己帶到瓦突兒草原去。
還是說她根本就沒有認出自己?
不過不論怎麼說,瓦突兒草原對秦澤都是一個極大的威脅。當日靈州城一戰,見過秦澤的不在少數。難免在那裡會遇到一些見過秦澤的人,雖然現在他喬裝打扮了一番,但眉宇之間還是有些相似。
若是到時被人認了出來,那可如何是好。況且老先生已經很明確地告訴了秦澤,頡利沒打算放過他……
如果可以的話,秦澤真的想要推辭不去。可他卻又得到了另一個消息——禮部尚書唐儉面見了頡利可汗,而現在極有可能就在瓦突兒草原之上。
這個消息是從老先生那裡得到的,起初秦澤也是有些懷疑,畢竟他現在可不能有一絲的草率。
所以派了二虎前去查探消息,得到有傳言說是大唐的使者到了瓦突兒草原的消息,也是讓秦澤心裡又活絡了起來。
歷史上唐儉的確在貞觀年初出使了突厥。而唐儉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也不過有幾個原因。一來這一次在靈州城以及陰山,大唐和突厥都發生了衝突,這顯然是違背了當初的渭水之盟,李二這個時候派人前來自然無可厚非。
二來其實誰都知道,突厥這兩年受了雪災,當初大唐圍攻樑師都之時,就是因爲大雪造成了頡利援助的失敗。
李二動了野心,雖在朝堂之上斷然駁回了立即出兵突厥的進言。但不可迴避的是,他的確有了這個野心。
唐儉此次出使就是最好的證明,李二需要知道突厥現在究竟到了何地步……
這些秦澤其實都不是太在乎,突厥的滅亡已經是早晚的事。內部矛盾突出,天災不斷。再加上如今火藥的出現,已經徹底讓突厥最後的優勢喪失,所以突厥的覆滅只在早晚。
秦澤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借着唐儉回到大唐,不論老先生袒護的話說的有多麼直白。秦澤依舊不希望自己的生命抓在別人的手上,然後需要靠幾句不疼不癢的話,來維持所謂的信任。
老先生永遠都是醉醺醺的,除非他認真的時候。只要他露出肅穆的表情時,秦澤也會立馬跟着認真起來。
“你的膽識的確出乎我的想象,以身犯險入瓦突兒草原,又曾想過要如何脫身?老夫現在也不能保證,你身份的事情有沒有暴露。屆時若是可以,還是莫要露頭,若是信得過老夫,就聽我一句。”老先生騎在馬背上,靠在了秦澤的身邊,望着他悠悠說道。
“小子現在就是那飛蛾,這草原就是黑夜。現在有人給了我一盞燈,哪怕是要丟了性命,小子也只能嘗試一番。若是繼續選擇留在黑暗,秋風一起小子也只能埋骨於此。所以小子選擇追尋那光明,哪怕是被烈火焚燒,也好過死在黑暗。”
秦澤需要得到更多的消息,就需要老先生的幫助。必須要有人幫助他來打聽唐儉的消息,如果老先生願意,那將是最好不過。
顯然老先生也是聽出了秦澤話裡的意思,當下也是搖搖頭,嘆了一聲:“老夫知道你是何打算,可他又豈是你能隨便求見的。若是引起了可汗的懷疑,只怕是暴露的更快。”
“所以還請有勞先生。”秦澤笑着,故作輕鬆地說道。
“老夫還真的捨不得你這好酒。”老先生嘀咕了一句,眼神又是恢復了朦朧,卻又是一副醉醺醺的樣子,晃悠悠地走遠了。
大唐人喜歡飲酒,甚至成爲了一種讀書人自詡清高的辦法。酒的價格很高,這是一個很好將他們和貧苦百姓區分開的方法。
而且這個方法既不沾染金銀的銅臭,又顯得極其雅興。若是喝得興起,作上一兩首詩來,豈不是更加痛快。
但突厥人是不作詩的,他們不喜歡大唐那些文縐縐的東西。對於他們來說,高興地隨口唱上兩句,就是最享受的生活。
但他們也喜歡喝酒,尤其是在如今已經有些寒冷的天氣裡,就更加需要酒精來取暖。
羊羔酒在這裡受到了極大的歡迎,胖掌櫃這些天已經忙得快要顧不上吃飯。一斤酒五兩碎銀子,哪怕是在長安這也是天價。
可是突厥不缺少金銀,隋唐每年送給他們的金銀,足夠他們如此揮霍。
現在往日子還有些空曠的瓦突兒草原,已經聚集滿了人。一頂頂帳篷,就如同天上的雲朵一般,鋪滿了大片的草原。
所有的帳篷都是以頡利可汗的帳篷爲中心,一圈圈的向外輻射。
狄氏部落的位置就坐落在頡利可汗的西南方向,離頡利可汗的帳篷只有五里的距離。
在這裡秦澤是絲毫不敢有什麼動作,因爲在頡利可汗帳篷三裡之內的地方,至少有些數萬人的阿史那將士。
沒有人可以靠近那裡,哪怕是撲護律俟斤他們也不行,所以秦澤也不敢妄動。
秦澤沒有看到素衣出面,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裡。倒是讓胖掌櫃他們在這裡直接開始販賣羊羔酒。另外就是還拉走三百斤的羊羔酒,胖掌櫃說是要送給可汗品嚐。
這讓秦澤好生懊惱了一陣,若是提前知道要將酒送給頡利,那秦澤絕對不會客氣。要是能夠毒死這位頡利可汗,突厥恐怕立馬就要滅亡。
可惜,這也只能是想想……
自從昨天以後,秦澤就沒有出過一次帳篷,因爲就在昨天,狄氏部落左邊的又來了一個鐵勒部落。
乞勃兒就是鐵勒部落出的大將,而青孥也是屬於鐵勒部落。這是二虎告訴秦澤的,他在這裡發現了那匹只屬於青孥的戰馬。
這讓秦澤感到有些麻煩,青孥是絕對見過自己的。而且當初兩個人最近的一次,也不過是一個站在城牆之上,一個站在城牆之下。
所以秦澤必須要儘量地避開和青孥的見面,可有時候又豈是能夠遂他心願的。
青孥過來買酒了,騎着他的那匹威風凜凜的青奴馬。樣子看上去還是那般的桀驁不馴,就像兩個月前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
“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他,我已經摸過對方的帳篷,除了他鐵勒部落應該沒有人會認出我們。”
無常和秦澤一起站在帳篷之中,透過縫隙看了一眼青孥,淡淡地說了一句。
“不太好辦,對於他來說恐怕早就對我恨之入骨。雖然現在裝扮了一番,但還是不能太過大意。”秦澤說到這裡,又狠狠地瞥了一眼他胯下的青奴馬。當初如果不是這匹馬,秦澤就能直接將青孥給炸死在城牆之下。
“算了,先暫且不要理會他。你們打探唐儉的消息又如何了?能不能確定對方真的就在這裡?”秦澤收回視線,看向無常問道。
“突厥的防守太嚴密了,還是沒有辦法混進去。倒是的確見有大唐的旗幟露過一次,就是不知是不是唐儉。”
秦澤皺着眉,對他來說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確定唐儉是不是在這裡,然後才太商議如何和他取得聯繫。
但現在附近的突厥將士實在太多,無常他們根本就沒有辦法在不驚動對方的情況下靠近。不過既然說看到過大唐的旗幟,想必也是大有可能。
秦澤搖搖頭,嘆息了一聲,正準備開口。卻是忽然見眼前一亮,隨後就看到一個碩大的馬頭伸了進來。
突兀出現的馬頭也是讓秦澤嚇了一跳,就想着是不是誰養的馬沒有看好。但等到他看清這個馬頭之後,卻是猛然一頓。
這是……
這匹馬頭沒有馬具,但是能夠清楚地看到上面有着一個傷疤。那是箭傷……
瞬間秦澤就反應了過來,這不就是青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