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不斷,理還亂,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這十五字卻是秦澤現在最好的寫照,李詩韻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哪裡還能不懂。
“果真這世上最難欠下的就是風流債。”
秦澤一聲感嘆,卻是惹得另一邊的程懷亮瞠目結舌。這長安第一才女倒貼,你反而還不願意,這……
說出去都沒人信呀!
另一邊的長孫衝等人又何嘗不是一副無奈表情,自古英雄配佳人,這乃是千古流傳的佳話。只是秦澤這又是爲何?
先不說李詩韻本身就是風華絕代的才女,就說她父親也是中書舍人李百藥。可以說秦澤現在和崔家鬧僵,從而得罪了天下文人。可若是這李百藥做了秦澤的岳丈……
天下文人自然要賣秦澤三分薄面!
可他們又哪裡知道秦澤的苦衷,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他又不是土生土長的大唐紈絝。甚至在兩年前他還只能在蒼蠅館子裡感嘆命運的不公,可兩年後的今天……
秦澤不是什麼聖人,這點他從一開始就把自己看得很清。所以在突厥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逼死尕那束兒,也明知道青孥最後與自己一別,就是再無相見。可秦澤卻依舊是問心無愧。
他不是聖人,他只是一個凡人。
當初灞水橋上初見李詩韻時,一首《葬花詞》又何嘗不是春意撩動。芙蓉湖又何嘗沒有半分私心,只是他心裡一直覺得過意不去。
可如今既然到了這一步,秦澤又能再說什麼。
“唉,只怪自己太優秀,終究難負相思苦。”
秦澤嘴角微微上揚,心裡也是輕鬆了不少。只是弄不明白,爲何李詩韻今日會如此大膽,與先前在聚合樓上的表現,如此大相庭徑。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秦澤的時間還有很多。甚至他知道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是無法再踏出長安。所以細水長流,一切自然會水到渠成。
而眼下要做的還是好好在天下才子面前展露崢嶸,爲自己將來要打造的大唐學院,打下基礎。
詩會在辰時舉行,而現在就是秦澤他們賞燈的時間。各色的花燈一一被點亮,橋頭柳畔才子佳人成雙成對地在一起談詩弄畫。其中最熱鬧的就是要屬那些挑着貨擔販賣花燈的商販。他們的花燈大多都是五顏六色,上面勾畫的也都是牛郎織女鵲橋相會,以及孔雀東南飛裡的焦仲卿與劉蘭芝……
而最讓秦澤驚訝的是,昔日醉春樓裡,秦澤送房遺愛的那首元夕詩,也是被映在了花燈之上。
尤其是那句“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更是成爲了衆人追捧的對象,連帶着房遺愛也落了一個花間才子的名號。
這可讓他高興的不得了,這一會兒手裡就握了十幾個寫有元夕詩的燈籠,見了長安的文人才子們,就笑嘻嘻地上去送人一個。
這些才子們往日裡也都是持才傲物之輩,平日裡就看不起房遺愛。可如今卻只要一見到他就只能立馬掉頭就走,無他,單單這一首詩,就足以讓他們擡不起頭。
而房遺愛才不會就這麼放過他們,所以這一會整個燈市的才子們,已經是一個個垂頭喪氣,而且無一例外都是躲着秦澤等人。
這一幕可是看的程懷亮牙癢癢,因爲若是當日自己信了秦澤,現在這種痛打長安才子的就應該是自己。
“聽說若柳姑娘還讓這小子在閨房內睡了一覺。”程懷亮咬着牙對秦澤說道:“現在滿長安就沒有他招恨的。”
秦澤聽了這話,又是不自覺望向了房遺愛的頭頂。當下就拍了拍程懷亮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懷亮兄,這滿長安你羨慕誰都可以,可是卻偏偏不用羨慕他。”
秦澤估計房遺愛之所以會在若柳閨房內睡一覺,多半也是若柳嫌他礙事,把他弄暈了。
但話又說回來,這並不妨礙房遺愛如此招搖過市。
於是這詩會還沒開始,房遺愛就成功地爲秦澤他們拉了滿長安才子的仇恨,這一下看起來他們是徹底沒有盟友了。
天色越來越暗,終於等到一輪圓月升上樹梢之後,長孫纔來到了凌月樓。
李二來沒來秦澤不知道,但是長孫的到來,卻是讓燈市變得更加熱鬧。畢竟在百姓心目中,長孫可是真正的一國之母。而且老百姓們能夠見到貴人的機會可不多,所以自然是無比興奮。
事實上長孫只是在凌月樓上一晃而過,可繞是如此也讓燈市的衆人滿足了。
宴會設在凌月樓之中,樓下各處也已經是重兵把守。想要進入凌月樓,只能是等到長孫宣見。
秦澤跟着長孫衝等人也是上了凌月亭,這裡處在凌月樓的下方,長孫只要坐在凌月樓上,就能一眼看到他們。
說是一次詩會,其實是給全天下才子一次機會。所以來真正主持這些詩會的,就是如今弘文館大學士張士德。以及國子監博士趙玄默。
兩人都是真正的大儒,自隋開始,張士德就已經是弘文館大學士,只不過那個時候弘文館是叫做修文館。
李二健全了三館制度,弘文館、集賢書院、史館合稱“三館”。其中學生皆選自皇族貴戚及高級京官子弟,師事學士受經史書法。可以說是給長安大小紈絝的準備的。
而國子監則不同,其中有國子學、太學,四門學、書學,律學,算學。乃是唐政府主管的教育機關,駐長安的務本坊。
李二如今正在推行健全科舉制度,同時也在大力選拔庶出學士。所以國子監也是愈發完善,而對於這些才子們來說,若是能夠討得趙玄默的歡心,指不定也能入這國子監。
兩位大儒坐鎮,秦澤等人自然也是不好放肆,都是乖乖地立在一旁。
秦澤打眼看向凌月亭,偌大的樓亭之上,也是站滿了一衆才子,粗略的一看足足快有上百人。當然這其中大多都是像秦澤這樣自詡長安才子的文人,之所以這麼說就是因爲他們的身份,才能不經過選拔就能參加詩會。
而其他那些就不一樣了,那些大多都是鄉貢,可以說都是真才實學之人。
所以這一百來人像程懷亮這種濫竽充數的,倒是佔了大多數。
詩會不考四書五經,畢竟這又不是真正的科舉,也就只考詩詞歌賦。考的就是才子們的隨機應變,以及文思的寡衆。
畢竟四書五經這東西可以日後慢慢積累,可是這文思之事,卻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練就的。
對於兩位大儒來說,面前的這些人都是璞玉。他們所要做的就是從中找出適合打磨的那一塊,然後盡全力培養成未來的大儒。
秦澤不想做大儒,他嚮往地是無拘無束,而不是時時刻刻的之乎者也。一個太子侍讀就已經讓秦澤傷透了腦筋,要是這兩個大儒一時激動,再把自己拉去打磨。那秦澤可是真的承受不了。
相比較什麼長安第一才子之類的,秦澤還是更喜歡涇陽侯這種沒心沒肺的生活。
只可惜秦澤這麼想,那些才子們可不這麼想。畢竟秦澤可以說是他們所有人的敵人,所以看向秦澤的目光也是劍拔弩張,而更讓秦澤感到絕望的是,那兩位大儒此時也是面對自己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微笑。
畢竟當初一首《將進酒》可是驚豔了整個長安,再加上如今醉春樓裡流傳出來的元夕詩,都是讓秦澤一時風頭無兩。
之所以這麼說完全是因爲,他們根本就不相信那首詩會是房遺愛作的。不僅他們不信,就連房玄齡也是不信。
此刻他們正坐在凌月樓之中,也是在秦澤他們身上打量。魏徵自然是不用說,眼睛如同鷹眼一般,掃視着其中出衆的那幾人。
倒是房玄齡自己看着人羣裡自己的次子房遺愛,也是不由地一聲嘆息。自己兒子幾斤幾兩他自然也是知道,所以看到他也來湊熱鬧,也是心裡一陣無奈。
倒是另一邊的程老妖和尉遲恭,卻是看得起勁。絲毫就沒覺得自己兒子湊上去,有絲毫的不對。
按照程老妖的看法,這整個臺上的畢竟沒有誰能打得過他們的兒子。所以他的兒子就有資格參加……
“《將進酒》《元夕詩》還有那首《春夜獅子頭》,不論哪一首都是我等不能匹敵。今日這詩會怕是也沒人攔得住,就是不知會被哪位大儒收入門下?”房玄齡也是看得直直搖頭嘆息道。
另一邊的魏徵卻是突然冷哼一聲,盯着秦澤就說道:“文思足夠,只可惜品性不端。”
魏徵向來看事情就是看壞不看好,所以秦澤在他心裡,一直都是這麼一個玩世不恭的評價。
唐儉湊在一旁,也是搖頭苦笑道:“雖說某不同意魏老的看法,但某卻相信這兩個大儒沒一個能夠收下秦澤。”
“不是不能夠,而是他不想。”坐在一邊的中秋舍人李百藥,也是突然開口說道。
原本一個詩會是不會讓他們出動的,可是一來這一次的詩會乃是秦澤與崔家的對抗,二來他們也是來看看所謂的冰魄銅鏡到底是什麼,所以纔會湊在一起。
而這些人無一不是眼光毒辣之人,識人看面自然也是不俗。所以這一番猜測,也是對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