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進去瞧瞧!”說完就要推門進去。
四兒聞言,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好好的,老爺就要走了偏生就被自己引了過來,要是讓姐姐們知道了,非得打死自己不可。
只是她可沒那個膽子再攔賈政,只能領着他去了屋裡。
賈政進了怡紅院,先是被這屋子裡的擺設迷了眼,暗道,這也太過奢侈了些,都能趕上老太太了,就不大滿意。
後來見屋子裡的小丫頭們七倒八歪得躺在地上,反而高興了點,看來寶玉是真在用功,不然這羣丫頭們也不至於睡在這裡。
裡頭襲人聽着聲響便出了裡間,手頭還端着燒滅了的燈油並燒焦了的芯子,見到賈政,也是被嚇了一下,只是她爲人沉穩,面上不曾顯出,便上前請了安道,
“請老爺安!”只是聲音略大了些。
賈政滿意的點了點頭,不知道是滿意她的知禮還是滿意她手上的燈芯子。
還不曾說話就聽着裡頭細細索索的聲音,不一會就見寶玉穿着昨日宴席上的衣裳就出來了,顫顫巍巍得磕頭請安。
賈政瞧了他的衣裳並不說話,直接越過了他去,到了裡間,桌子上頭放着好幾本中庸穀梁一類的正經書,他拿起來翻了翻,不是套着書皮子的雜書,上頭還有一些他做的筆記,便更爲滿意了。
喊了寶玉進來,問了好些個問題,寶玉記得磕磕絆絆,十有八九是回不上來的,賈政也惱了,就要罵了去,卻見他紅着眼睛,怕是好幾日都不曾休息的樣子。
暗道,寶玉他好不容易纔起了讀書的心思,若是自己一時間惱了,驚動老太太不用說,關鍵是讓他再沒了讀書的意願,那自己可真的是無人可繼了。
只能忍着怒氣,昧着良心誇讚了兩聲,揮着袖子就出門了。
待寶玉送走了賈政,才拍着後怕的小心臟回了屋子,便道,
“老爺怎麼就會在這個時候過來了呢?”
襲人給他倒了一杯茶,“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意思,說是問功課的也不見老爺問,說是隨便逛逛的,怎麼好端端得就走到了咱們這兒來了?剛剛是四兒那丫頭帶來的,不若問問她去!”
四兒自認不會說是自個兒領過來的,橫豎沒人瞧見,只道是老爺自己過來的!襲人見問不出來什麼,也只能罷了,看向了寶玉。
寶玉擦了擦汗,將書架上的幾本中秋左傳之類的抱着走來走去,襲人忙道,
“你做什麼拿着這些書走來走去,老爺都走了,想來不回來了。”
寶玉將塞到了被褥底下才放下了心,道,
“好懸老爺看的是桌子上頭的書,若是他再翻一翻書架上的書,我可是又少不了一頓打了。”
襲人跟在他屁股後頭將書給取了出來,翻着瞧瞧是不是有什麼褶皺,裡頭確實乾淨如新,道,
“將書本藏這裡頭算什麼啊,你得了空趕緊看纔是,要是書丟了,到時候老爺問起來,我看你怎麼迴應!”
原來賈政離家之前給寶玉吩咐了課業的,不過他自己是忘記了的,但是寶玉卻記着,年初的時候就加緊看了起來,只是三年的功課混到半年裡,哪有完的成的。
加上寶玉年初的時候還想着早着呢早着呢,等到了賈政定了歸期才急急趕作了起來,這兩個月來,可以說是都沒合過眼,好在順利過關了。
賈政出了屋子,耽擱了一會,出了門之後陸陸續續有丫鬟婆子出來做活了,將要出了園子的時候,就見賈母房內的一個小丫頭名喚傻姐的手裡頭拿着花紅柳綠的東西笑嘻嘻得過來了。
賈政最是個孝順的,他對自己的兒女喊打喊罵的,但對於老太太身邊的阿貓阿狗都十分的尊敬,更別說很受老太太喜愛的傻大姐了。
賈政溫和得問道,“你個丫頭從哪裡得了什麼好玩的東西啊?怎麼樂得跟什麼似的?”
傻大姐見過幾回賈政,知道他是個溫和的好人,也不怕他,傻笑道,“我撿了個妖精打架!”
賈政還疑惑着着妖精怎麼會打架呢?就見傻大姐將手上的繡囊給遞了出去,賈政接過一瞧,恨不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了!
這哪裡是什麼妖精打架,分明是兩個赤條條的人抱在了一起,賈政只覺得手上燙得厲害,偏生一邊傻丫頭還直直盯着自己,可把他個老學究羞得面紅耳赤,問明瞭在哪裡找到的之後,隨口敷衍了兩句,匆匆忙忙走出了園子。
及至了王夫人的院子,賈政怒氣衝衝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將那個妖精打架的繡囊扔了過去,罵道,
“瞧瞧你管的好家!”
王夫人正虛虛得躺在牀上,額頭上頭帶着抹額,她本就身子弱,又忙活了這麼半個多月,愣是到了這會子都起不來牀。
這賈政沒頭沒腦得就扔了個東西過來,撿起來一瞧,很是氣惱,道,
“你這是從哪個賤人手上拿來的東西都能栽到我身上!”
賈政見她不僅不知錯,還怪到了自己身上,罵道,
“這東西是老太太房裡的傻大姐在園裡的假山上頭撿到的,你若不信只管問去!”
王夫人直起了身,辯解道,“我往日都不曾進過園子,如何知道這園子裡的事情的!”
賈政來回踱步之後,想想越發生氣了,呵斥道,
“怪不得寶玉讀不進去書,這般藏污納垢的園子有誰還能讀得進去書!”
說到寶玉,王夫人也坐不住了,便道,“寶玉既是我的兒子,我哪有不關心的,你且說說,這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賈政將如何從傻大姐哪裡撿到的東西,傻大姐又事如何說的,道了一遍,“當初我娘娘吩咐了讓他們姐妹們進去,我就不同意寶玉跟着一道,現在看看,都是些什麼情況!”
王夫人臉色不大好,道,“你放心,這事我自然查清楚的!”
賈政顯然不大相信,一揮袖子,道,“希望能如你所說吧!”便先行離開了。
王夫人看着手頭的這個繡囊,只覺得十分刺眼,吩咐道,
“來人,將這東西拿出去燒了!”
玉釧應下了,就要上來拿,卻被王夫人推了,道,
“等等,你將璉兒媳婦喊過來!”
等王熙鳳到的時候,王夫人拿着園子裡只有她和賈璉一對年輕媳婦的事情說事,直把這個繡囊給栽到賈璉夫婦身上。
這種有毀名譽的事情王熙鳳哪裡肯認得,便做了諸多解釋,王夫人勉強相信了,叫了她起來,只是這查檢大觀園,將裡頭骯髒污濁都給清理一遍得任務只能落到了王熙鳳頭上。
王熙鳳深知這是一項得罪人的做法,但是自己本身就有嫌疑,若說是不去,豈不是應了是自己的問題了?
她心思一轉,便想到了一個主意,道,
“太太,這園子裡都是些個小孩子家家的,難免被人哄騙了,這查是一定要查的,但是總要尋個藉口的,姐妹們並着園子裡的兩個哥兒都是年幼未成婚的,說是查檢這個繡囊,我可是萬萬說不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