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臂弩, 又叫神臂弓,由北宋神宗時期李宏發明,此弓身長三尺又三,弦長二尺又五, 最高射程達四百多米, 上頭裝有機關, 故而哪怕神臂弓笨重, 亦可由一人發射, 其威力更可貫穿重甲, 可謂是令當時的金軍聞風喪膽。
歷史記載, 神臂弓射二百四十餘步,也就是三百多米的時候仍舊可以入榆木半箭, 其殺傷力可見一斑。
只是到了現代, 神臂弩製作方法和設計圖紙早已失傳,後頭一些冷兵器發燒友還原出來的雖說也叫神臂弓,但究竟跟宋朝那個是不是一回事, 那就只有李宏本人知道了。
只是這威力, 卻是與歷史記載相去不遠,所以真真假假, 也就不重要了。
等殿上所有人都看清楚之後,鄒烏抱拳:“此處地方狹小,此弓施展不開,還請聖上, 以及諸位大人到殿前一觀。”
這小小少女倒是膽大,這鑾清殿爲逢大事纔會啓用的國宴之所, 相當的恢宏龐大,結果到了她口中就成了狹小。
更甚至, 她竟開口,直言叫景文帝移動聖駕,不可謂不無禮。
“大膽!”
夜宴之上,當即就有人喊了出來。
倒是何相他們默不作聲,也不知道究竟在思忖着什麼。
鄒烏幾個少年人的出發點是好的,只是幾人之前從未提起過此事,又因爲他們幾個年紀小,木料什麼的也是他們幾個自己打磨組裝的,景文帝也沒料到短短几天時間他們竟然弄了一把弩箭出來。
這東西要是有用也就罷了,若是沒用,反而會弄巧成拙。
決定權很快又落到了景文帝的手裡,景文帝也沒多猶豫,當即拍板道:“來人,擺駕。”
景文帝決定如他們所言,去殿外頭瞧瞧。
呼延覺眼睛一眯,心頭開始猜測起來,不知道這大周葫蘆裡頭究竟要賣什麼藥。
很快,伴隨着景文帝從上頭的椅子上走下來,其餘何相他們也呼呼啦啦的跟了上去。
現如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鄒烏身上,年紀最小的魯目佯裝緊張,故意落下了兩步。
然後正好在殿門口碰上了同樣往外頭走的葉朔。
魯目張了張嘴:“九皇子殿下……”
完了完了完了,這個時候自己應該說什麼?
該怎麼說才能知道他是不是自己心裡頭想的那個老師啊?
就在魯目糾結不已的時候,那邊的葉朔彷彿看出了他此刻的想法一樣,葉朔目不斜視,嘴上飄出了一句堪稱至理名言、但放在當今誰也聽不懂的話——
“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
這種對暗號的刺激感,葉朔老早就想試一試了,一直到今天,他的夢想纔算是實現。
然而對比葉朔,魯目的心情就要複雜的多了。
他本身就是低着頭,加上年紀小,個子矮,甚至都沒有人注意到他剛剛有發出過聲音,聽到這句話之後,魯目的身子越發的壓低了,壓根就沒人察覺到此刻他心中翻江倒海,奔涌不息的心情。
自然也沒人知道,當聽到當朝九皇子說出那樣一句話後,魯目好懸沒瘋掉。
竟然真的是他!!
魯目敢打包票,這句“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除了他們自己人之外,這大周絕對不可能有另外的人知道。
再加上那枚玉簪花的玉佩,答案已經十分明瞭了。
能夠發明出那麼簡潔明瞭的阿拉伯數字的人,熟知那麼多原理和公式,如此曠古爍今、絕無僅有的人物,竟然…還是個小孩兒!!
幻想破滅,魯目面對地面的那張臉頓時變得扭曲。
然而葉朔卻是像個沒事兒人一樣,說完了那十個字之後若無其事的就走了,絲毫不管別人心裡頭升起的滔天巨浪。
眨眼之間,兩人便錯身而過。
等所有人都到殿外了,魯目這才後之後據,暈暈乎乎的跟上大部隊。
‘如何?’
鄒烏看到他來,下意識的用眼神詢問着。
魯目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表情淡淡的點點頭。
如今外頭天已大黑,旁人看不到,離魯目最近的鄒烏他們還能看不到?那看似淡定的外表之下,藏着的是彷彿下一瞬就要崩裂的目光。
鄒烏不禁眼前一黑。
而在這時,景文帝也終於開了口:“如今所有人都已到場,何時開始?”
鄒烏迅速回神,然後道:“還請聖上恩准,派人將草民房中進門右手抽屜的匣子取出拿來。”
皇宮裡頭是不許帶武器進來的,那些箭矢自然在此行列。
索性鄒烏他們如今住的地方就在皇城根兒,一來一回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景文帝不由得看向一旁的大統領,大統領會意,於是叫了幾個侍衛依言行動。
除此之外,鄒烏還得要個靶子。
現在現砌一面牆肯定是來不及了,故而鄒烏伸手指了指遠處的影壁牆,神情略顯尷尬的開口,道:“啓稟聖上,此弩威力極大,待會兒恐怕會破壞那面影壁牆,還望聖上不要怪罪。”
若是真能破壞那牆,景文帝高興都還來不及,又怎會怪罪。
故而景文帝道:“你們只管動作便是。”
呵,故弄玄虛。
若論騎射一道,三個國家之中爲北庭最強,其餘兩國加起來也不是北庭一合之敵。一旁的呼延覺倒要看看,這大周的皇帝,葫蘆裡頭到底是在賣什麼藥。
很快侍衛就將那匣子帶了過來,匣子打開,不出意料,裡頭是已經打造好的五六根箭矢。
箭矢就是普通的箭矢,似乎並沒有什麼稀奇的地方。
只有鄒烏拿着的弩箭,造型奇特,想來新奇之處全在這把弩箭上頭了。
而且說是弩箭,其實倒更想弓一樣,開合的動作也都跟弓一樣。
在箭矢到的同時,幾個靶子也就位了。
在邊關長大的孩子,弱的早就死掉了,留下來的,哪怕是姑娘,力氣也比普通人要大。
鄒烏在衆目睽睽之下拉開手中弓弩,待弓弦被拉至圓滿,鄒烏對準了不遠處的靶心,隨後迅速放手。
“嗖”的一聲,破空聲響起,衆人只覺得眼前一花,隨後那靶子上頭就多了一個黑點。
此刻天黑,視線不好,哪怕點了燈籠也是一樣,故而起先壓根沒有人在意。呼延覺等八人更是覺得,這所謂的寶物,也不過如此。
等到侍衛上前去查看,衆人才發現端倪。
原來那箭矢並不是紮在靶子上頭的,而是穿過了靶子,死死釘在了影壁牆上頭!
侍衛找了一圈兒也沒找到箭矢在何處,後來還是在旁邊小太監的提醒下,纔看到釘在影壁牆上的箭矢。
那箭矢,如今已經沒入了大半,只剩一節尾羽露在外頭,故而侍衛並未及時發現。
看到這一幕,衆人心頭終於掠過一絲冷意。
《宋史·夏國傳上》中記載,拓跋思忠曾一箭射中鐵鶴,射之沒羽。
比起這樣的記載來說,鄒烏如今手裡拿的這個東西的威力,倒是還差了一些。
不過已經足夠搶眼了。
饒是景文帝忍不住撫掌,脫口而出:“好!”
自從知曉八人之後,景文帝對他們的印象就一變再變。
若之間景文帝視他們爲天資聰穎的少年,如今再看他們,已然變成了真正可用之人。
然而這都還不算完,只聽鄒烏又道:“此箭矢乃凡鐵打造,若是換上精鋼,威力便會再上升三分。”
竟然還能再漲?景文帝大驚。
只不過……
“這精鋼爲何物?”景文帝問。
鄒烏粗略的解釋了一下,景文帝越聽眼睛越亮,最後甚至略顯急切的問了出來:“如今可能鍛造?”
鐵器鐵礦石這種東西私底下碰了可是要掉腦袋的,哪怕是特殊如曾墨淮也一樣。
故而鄒烏就只是學了點方法,具體實施,還是要再研究。
但如今另外一位老師在此,想來應該不成問題。
鄒烏的視線不由得從九皇子臉上滑過,見他似是笑了笑,熟悉的感覺使得鄒烏一下子信心大增,腦子一熱,於是果斷開了口:“自然。”
“不止如此,這弓弩還可製成弩車,用做攻城伐地之用。”
葉朔表情驟然變得僵硬了起來。
喂喂喂,不要隨便攬活兒啊,鍊鋼還有弓弩改裝成弩車哪兒有那麼簡單?
他們說的也太輕鬆了些。
然而鄒烏等人心裡想的卻是,反正也難不倒老師,如果他真的是的話,這點小事兒肯定不成問題。
而且老師若真是皇子,如今的情況自然是對大周越有利就越好。
想罷,鄒烏不由得大聲道:“此弩名爲神臂弩,我等八人,特將此弩獻與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師的父皇就是他們師公,想到這一層關係,鄒烏恭恭敬敬,將手中弓弩雙手奉上。
神臂弩?當真是個好名字。
何相他們緊隨其後:“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只留下呼延覺等使臣站在那裡,臉色鐵青。
伴隨着鄒烏越說越多,旁邊的呼延覺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對付騎兵,弓弩是最有效果的,射程遠、殺傷力高的武器就更是剋制,大周突然多出了這樣一個寶物,若是用於軍中,他們北庭必然討不了好。
之前洪災是他們,之後獻寶又是他們,可恨曾墨淮,下次若是曾墨淮來他北庭,呼延覺必定叫這老匹夫橫屍當場!
獻寶之事之後,景文帝的心情明顯好了許多,之前準備好的歌舞很快也都安排上了。
清一色的美人兒,哪怕是奏樂的樂師都沒有一個醜人,然而此時的呼延覺哪兒還有欣賞歌舞的心情?愁都要愁死了。
然而陳國的羣山跟瘴氣也不是好相與的,呼延覺依舊是難以做出抉擇,就只能故作輕鬆開口道:“做戲罷了。”
從他來大周之後,一路上的所見所聞來看,大周大部分人對北庭還是懼怕的。
而恐懼的根源,便是北庭當年一連奪取大周七座城池,連屠七城的事。
只要大周骨子裡站不起來,人心中有了畏懼,不論多鋒利的兵器也要跟着變得軟弱。
這麼一想,呼延覺心裡頭好歹緩過來了一些。
另一邊。
呼延覺剛剛的反應着實是取悅到了葉朔,葉朔心情一好,立馬就表現在了臉上。
尤其是跪坐的時間久了,人難免會感覺到疲累,葉朔本身又不是多麼講究的人,故而難免就放鬆了一些。
然而這一幕落在景文帝眼裡頭,怎麼看怎麼不對勁兒。
見只見自己兒子單手托腮,脣角微微勾起,另外一隻手食指則有一下沒一下的在茶盞的邊緣繞着圈,再加上那張雖然稚嫩,但卻已經初見昳麗俊美的臉,他看向場中央舞女時候眼都不眨,興起之時食指一點一點,彷彿在跟着打拍子,這…這不是活脫脫的浪蕩子的形象嗎?
再想到他當年的抓週禮,景文帝忍不住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