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城的梅二先生,人稱‘妙郎中’,與花蜂同是七妙人。”
“花蜂身上所有的□□迷粉都是從他那裡得來的,包括你身上所中的的‘寒雞散’。”
林仙兒把※玩着麻花辮子,坐在李尋歡身邊。此刻,身中劇毒的李尋歡不能運行真氣,兩人只能乖乖地等着虯髯大漢的接應。
“那花蜂呢?你將他放走了?”李尋歡猛力地咳嗽着,一邊又拿起了酒壺,爲自己倒了一杯。
“我不知道,”林仙兒瞥了一眼門簾,“他答完了我的話,突然就七孔流血死了,大概是欺騙的女人太多罪孽太深,被閻王爺收走了吧。”
李尋歡不再說話,他已經明白花蜂大約是着了眼前這個漂亮女人的毒手,那個包袱自然是被她拿走了。
李尋歡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卻還是忍不住問道:“諸葛雷的包袱呢?”
“諸葛雷都死了,還哪來的諸葛雷的包袱呢?”林仙兒笑了笑,卻不肯將東西交出,那麼好的東西,她纔不要輕易地給別人哩,李尋歡也不行!
“那東西雖然珍貴,但不是人人都能用得——要是讓別人知道它在你手裡,恐怕你就活不長了。”
“可我在你身邊呀!”林仙兒眨眨眼,“難道還有人能從小李飛刀之下取人性命?”
“你總不可能永遠呆在我身邊。”
“那沒關係,等你不要我了,我就把這東西扔給街邊的叫花子,別人就不會來害我了。”
林仙兒鐵着一張嘴,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李尋歡嘆了口氣便不想再理會她。他忽然想起了阿飛,竟然在這一刻非常地想念他,想念這被他趕走,卻又爲他殺死查猛等人的倔強少年——這少年如此坦率、赤誠,卻被他狠心地推開、趕走。
那時的李尋歡是不是非常的狠心、殘忍?
那時的阿飛是不是非常的傷心、可憐?
他又想起那一行始終與馬車並行的雪中腳印,還有阿飛用劍尖在柱子上劃下的字。
李尋歡想,自己似乎總在關鍵的時刻做錯事情,然後後悔終身。
虯髯大漢來時,李尋歡已經喝光了整整三大壺上好的女兒紅,林仙兒卻是滴酒未沾,她只是看着李尋歡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既不勸也不阻。
“既然少爺中了毒,你就應該好好勸勸他,讓他少喝些酒。”虯髯大漢指責着林仙兒。林仙兒卻搖搖頭,一臉不屑:“那平時怎麼不見你多勸勸他,不讓他喝酒?難道平時他的身子就好得能喝酒嗎?”
虯髯大漢說不過她,悶聲不吭地轉身將李尋歡背了起來,林仙兒走在他身後給他殿後,防着後方隨時可能來的危機。
三個人回到官道上,上了馬車。這次虯髯大漢將馬車趕得飛快,卻不讓車上的人感到顛簸,他也怕會讓李尋歡體內的劇毒流走得更快,怕趕不及找到梅二先生,害了自家少爺的性命。
可是偏偏就有人在半道上截住了馬車。
“怎麼了?”
馬車猛然停下,心覺不對的林仙兒連忙推開車門向外看,只見對面也停着一輛馬車,比他們的這一輛豪華了不知多少倍。
這輛豪華奢侈的馬車恰恰好停在了他們對面,攔阻了他們的去路。
駕着這輛馬車的人是一個穿着白色羊皮襖的壯漢,車轅兩側各有一個漢子,同樣穿着,騎着高頭大馬,懷裡都抱着一柄九連環的大刀。
馬車內躺着一男兩女,男的帥女的俏,慵慵懶懶地躺着,俱是穿金戴銀,一身的富貴——奇怪的是這樣一輛充滿貴氣的馬車內卻還坐着個窮酸禿子,畏畏縮縮地坐在華服男子身側,時不時地說兩句話逗他開心。
真是一對好神奇好奇葩的CP!
看見對面馬車內的景象,林仙兒不禁掩脣笑了起來。忽然一個女人的聲音兀然響起:“你笑得那麼開心,是不是剛撿了個大便宜?”
話音未落,一個身上綴滿明珠寶玉的中年女子已亭亭玉立於雪地中,冷眼看着林仙兒,和他們的馬車。
林仙兒一看到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立刻就縮回了車廂,苦着臉對李尋歡說道:“看來你是對的,那東西落到誰的手裡誰就要倒大黴了。”
“那你是不是要將它丟給他們,讓他們狗咬狗?”李尋歡淡淡問道。
林仙兒眼珠子轉了轉,點點頭,笑道:“你說得對,不愧是探花郎,這等狡詐的計策也只有你們這樣的讀書人才想得出。”言罷,她又推開車門,正要伸手拿出藏在懷裡的東西,卻眼尖地看到一個身影從另一個岔道拐了出來。
那人顯然沒有想到會見到這麼多人,出來時還愣了一下,向他們這邊瞧了一眼。可是瞧完了他就迅速低下頭,繼續趕路去了。
林仙兒見他徑自走了,不禁嘿嘿地笑了起來,心道這少年到現在還在賭氣麼?
虯髯大漢卻是急了,一把將林仙兒抓住:“你給我看看,那個是不是阿飛少爺?”
“是你家的阿飛少爺。”被抓疼了的林仙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脾氣地回道。然後她又忍不住涼涼地說道:“他走得倒是快,靠着兩條腿半天之內竟然走了這麼遠的路,想必不用多久就能到保定城了。”
“難道你就注意到這些?”虯髯大漢最看不得林仙兒這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德行,此時已是要對她發火。
這時,李尋歡走了出來,卻不說話,只是看着遠處漸行漸遠的身影。林仙兒看到他出來,連忙在他的肩膀上推了一把:“看,阿飛呢。”
“是阿飛,我看到了。”李尋歡回答道,視線卻不肯輕易地移開,那雪中的女人、馬車都好似從他的視線裡消失了一般被他無視得徹底。
“那你叫一叫他啊,叫一叫,快叫一叫,有他幫忙我們就安全了。”林仙兒一聽李尋歡的回答,忽然渾身來了勁,又使勁在他肩膀上推了推,催促道,“不要忘了道歉呀,做人大哥的本就沒有你那樣過分的,別人家的弟弟都是被捧在手心裡疼愛關心——你倒是狠得下心,竟然叫人滾蛋!”
李尋歡的臉轟然紅了紅,他忽然發現林仙兒說的話非常的奇怪,非常非常的奇怪。他低下頭來看着她,咳嗽了一聲,說道:“那你爲什麼不叫一叫他?難道最需要別人來搭救的人不是你?”
“這可是你讓的。”林仙兒咧開嘴,然後她站在了車轅上,整個兒都暴露在了風雪裡、衆人的視線裡。
對面的人馬看到她突然爬出來,立刻警覺,直盯盯地看着她,防備着她的一舉一動。可她卻只是抓起兩根麻花辮子甩了起來,並且大聲歡快地向遠處叫喊:
“阿飛阿飛,你快來幫幫忙——李尋歡要死啦,他中了毒連一點真氣都運不了,你就算不想他活,也該救救我啊!”
她站在馬車上,喊了一遍,見那遠去的身影只是頓了頓,並沒有回過頭來,還以爲自己喊得不夠響亮,連忙更大聲地又喊了一遍。
可是當她第二遍喊完時,那個身影非但沒有回頭,反而飛快地向前方衝了出去,不過一會兒就連影子都看不到了。
虯髯大漢一看阿飛跑走了,一把將還要接着喊的林仙兒拉了下來:“你在幹什麼?”
“叫一叫阿飛——沒想到竟然把他嚇跑了。”林仙兒將辮子甩到腦後,不好意思地答了一句,然後她便彎下腰坐回了馬車裡,對李尋歡說道:“阿飛走了,我們是不是就要死在這裡了?”
“……”李尋歡已懶得與她說話,此時他才明白,這個女人根本就是個神經病,只要她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根本不會顧忌會有怎樣的後果。
現在,若是阿飛不回頭,他們豈非只有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