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鬼將陳慶之還活着,事實上,他也是這片戰場中,唯一還活着的一個人了,他沒有狄青高長恭那般出色的武藝,甚至就連一個最普通的士卒都不如,可他卻活的好好的,身上連一點傷痕都沒有。
而在他的腳邊,卻堆滿了密密麻麻的屍體,他的七千白袍軍,爲了保護他全都死光了,若是沒有這七千捨生忘死的白袍軍,陳慶之恐怕早就死的不能在死了。
想起那些爲自己一次次擋下馬刀羽箭的士卒,陳慶之的眼角不禁留下了一行清淚,上一世,他帶着他們攻城略地,鑄就了無數輝煌,可這一世,他卻帶着他們走向了毀滅,但陳慶之不後悔。
面對着成吉思汗的問話,陳慶之蒼白的臉龐,露出了一絲苦笑,還說什麼?他是在問自己會不會投降吧。
陳慶之仰頭凝望那濃煙滾滾的蒼天,“名師王將莫自牢,千軍萬馬避白袍。”可惜啊,他並沒有發揮出自己真正的能力。
陳慶之不如武將般驍勇,他真正厲害的還是自己那個智慧的大腦,但這場大戰,更多意義上還是一場兩方力量的硬悍。
他只有七千人,沒有任何的有利條件可以利用,就是在城外血戰,野戰,呵呵,再者.......七千破十萬,說來很好聽,可他當年的對手又怎麼能跟成吉思汗這種人傑相提並論?
陳慶之拔出了自己的長刀,不屈的向成吉思汗衝去,但他的身體實在是太羸弱了,乃至於在衝鋒的時候,還不慎摔了一跤,這讓他看起來竟是那般的狼狽不堪。
“哈哈哈,”看着陳慶之摔倒的模樣,戰馬之上的蒙古鐵騎都發出了不屑的嘲笑聲。
“閉嘴!”成吉思汗一聲怒叱傳來,隨即重重的一巴掌甩向了自己身旁笑得最大聲的兒子拖雷,拖雷被父親打的立刻收住了笑容,所有的蒙古鐵騎也趕緊閉上了嘴。
成吉思汗瞪了兒子一眼,扭頭重新看向了又一次向自己衝來的陳慶之。
望着陳慶之那踉蹌的身影兒,成吉思汗止不住地搖頭嘆氣,武掉天王冉閔,是一位有血性的漢子,他寧死不降,成吉思汗可以理解,可是爲什麼連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也是如此?
可以將這理解爲是他的迂腐嗎?呵呵,陳慶之迂腐?簡直就是笑話。
那又該怎麼解釋呢?唉......成吉思汗發現了,漢人身上的這種精神,真不是自己所能理解的,說來,這也就是他們教育的成功吧。
精忠報國,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傳達了上千年,這是否也就是自己和漢人之間的區別?
漢人的孩子,從小都會上學堂,接受教育,而自己的孩子呢?每日馳騁於遼闊的草原上,與野狼搏鬥。
確實,同齡的漢人孩子是絕對無法戰勝他們蒙古的孩童,就連成年的漢人也是一樣,所以他們的軍隊不是自己蒙古鐵騎的對手,但.......成吉思汗的心中有了一個疑問。
武力真的就能決定一切嗎?
若真是如此,恐怕都不用自己動手,漢人早就被其他的遊牧民族消滅乾淨了吧,遠的不提,就說說北宋,如狼似虎的金兵攻破了他們都城,就連兩任皇帝都成了俘虜,可他們終究還是挺了過來。
而且最後,他們沒有滅亡,反而是大金先滅掉了,縱然這裡有着自己出手的緣故,可假如沒有自己,南宋就一定會亡嗎?
兩方一旦真的再起刀兵,輸的就一定會是南宋?爲什麼總感覺金人失敗的可能性會大一點!
想到這裡,成吉思汗不由心頭一顫,沒搞錯吧,那羣在自己眼中只會舞文弄墨的漢人,竟會有那麼大的力量!
成吉思汗如果知道,日後他建立的大元,一個橫跨了亞歐大陸的超級帝國,在短短的九十八年後也將面臨毀滅,恐怕就會明白一個道理。
遊牧民族行軍打仗或許是一頂一的好手,但是他們卻無法像滿清那般,知道該如何正確的統治這片中華大地。
無論是大金還是大元,建國初始,國力強盛,可沒等過上個幾十年,便會開始走下坡路。
不可否認,那些遊牧民族所建立的政權,壽命都很短,到了最後,也就是今天,所有那些在歷史中留下了濃墨重彩一筆的遊牧民族都漸漸走上了融合這一條路,與漢人通婚和親,成爲一家人。
因爲他們的文化和中華民族相比,太過於薄弱了。
三千六百年前,當一塊龜殼之上,被人刻下一種奇特的符號後,中華民族的文明便誕生了。
此後,龜殼被竹簡所代替,奇特的符號被賦予了文字的稱呼,先輩將他們一生的所見所聞都寫在了上面,傳給了後人,漸漸,竹簡便換成了白紙,印刷術的出現,更是使得文明大肆傳播。
正如成吉思汗想得那樣,他們的孩子,小時候在大草原上駕馬奔馳,鍛鍊他們自己那強健的體魄,漢人的孩子則是呆坐在學堂裡,學習着一些繞嘴的文詞兒。
拳頭在大,也只是莽夫!
那些孩子們學習的不是什麼繞嘴的文詞兒,而是一種比任何東西都要來之不易的財富,那是由無數中華先輩,炎黃子孫的智慧所凝聚而成的財富,他就像一個符號,自打我們出生便烙印在了我們的骨子裡。
他叫做,種族的文明。
正是這種東西,才讓我們從一次又一次的打擊與磨難之中爬起。
哪怕是日後滿清入關,他們讓漢人剃髮易服,想要將這天底下所有的漢人都同化爲他們滿清的子民,可到了最後,究竟是誰同化誰呢?
是滿清徹底被漢人所同化,而不是他們同化我們。
.......
成吉思汗凝望着狼狽爬起的陳慶之,這一次,他沒有在選擇勸降,而是拿起了自己的長弓羽箭,對準了陳慶之,讓自己的敵人體面的戰死,是對他最好的尊重。
“嗖。”羽箭橫空,重重的刺中了陳慶之的胸膛,在羽箭的巨力下,他居然直接橫飛了出去,倒在了由自己白袍軍將士所組成的屍山血海之中。
陳慶之的口中不斷溢出着鮮血,原本就蒼白的臉龐,此刻更是再無半分血色,但這個文人,這個就連快跑幾步都會跌倒的書生,居然頂着穿心之痛,又一次的站了起來。
陳慶之的身形瘦弱,遠不如狄青等人,但他卻不比任何人差,就算是死,他也要站着死!
陳慶之很傲,但他的傲從來不體現在表面,只在他的心中,這樣的人,遠比那些傲在了表面的傢伙要可怕的多,因爲他陳慶之渾身上下兩百零六塊骨頭,皆爲傲骨!
陳慶之目視對面那些連綿不絕,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蒙古鐵騎,一聲大吼:“慶之雖死,但戰魂永存!”
稍後,一聲比之前更爲嘹亮的咆哮聲響起:“漢之戰魂,生死不滅!”
吼出了這句話,陳慶之便轟然跪在了地上,死去。
成吉思汗注視了陳慶之的屍體好一會兒,在這個書生的身上,他好像看到了冉閔,他們居然是那般的相像。
成吉思汗沉默了,那雙睿智的雙眸,也開始變得黯淡了起來,可很快,他便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率領手下的士卒,繼續去其它的戰場助戰。
而他這一次的目標,也變成了兩晉軍。
.......
大唐雄師在對陣那二十多萬由敗軍所組成的天險前,不僅沒有前進一步,相反還被打的節節敗退,縱然他們在人數上站着很大的優勢,但他們的敵人是一羣完全沒有任何感情的傀儡。
他們只知道揮刀砍人,心中沒有絲毫屬於人類該有的情緒。
唐君已經有了敗退和不支的跡象,不是他們的戰鬥力不夠過硬,實在是敵人過於可怕了。
武關的主將,張文凌,在不久前就戰死了,就連大唐的玄甲重騎,也是傷亡了不少,因爲在對付他們,那些突厥柔然還有大順軍,居然瘋狂到要拿一百條性命,換他們一個人!
在這種已然不能用瘋狂來形容的攻擊下,唐君發生潰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劉仁軌見作戰不利,當即下令,全軍後撤三十里,退到東謂橋邊,隨後整軍再戰。
在劉仁軌下達命令後,幾十萬大唐雄師,開始有條不紊的後撤,而那些敗軍卻也沒有咬的太死,只是適度追殺。
劉仁軌駕駛着戰馬一路朝着東謂橋跑去,在哪裡,還有樂進的三萬魏軍,這三萬人一直沒有出動,樂進很好的執行了曹操的命令,在不久之後,也正是樂進的按兵不動,從而讓他拿下了一樁天大的功勞。
三十多萬唐君一路狂奔到了東謂橋才停了下來,劉仁軌立刻下令,前軍列陣,中軍後軍,原地休整,二十分鐘後,中軍與前軍交換任務,待一個小時之後,全軍再戰!
劉仁軌也是接過了士卒遞過的水壺一飲而盡,喝過水後,劉仁軌伸手擦了擦鬍子上的水珠,向周圍的士卒詢問道:“胡國公和英武公在何處?”
士卒拱手道:“回將軍的話,小人也不知,要不然小的現在就去找找?”
劉仁軌點了點頭,這名士卒便離去了。
過了不到五分鐘,正當劉仁軌又打開水壺,剛要喝一口的時候,只見之前離去的那名士卒驚慌失措的跑了回來,大聲喊道:“將軍,不好了,國公他們沒有撤出來,現在被敵軍包圍在了二十里外!”
“啪。”劉仁軌手中的水壺掉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