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一個即將枯萎的靈魂在苦苦的掙扎着,不捨而無能爲力的垂死掙扎,只爲了他可憐的父母,他猶如身處大海狂風巨浪中的一葉小舟,在做着最後的垂死掙扎;他猶如一葉飄零枯萎的花瓣,輾轉存活至今,耗盡了畢身精華,油盡燈枯即將化作春泥,那一直賴以支撐的堅強執念也無法讓他再支撐下去了,絕望之時終於讓他看到了希望,那個代替他安撫父母的人的到來,讓他敞開心扉地欣然接納了她,他將放下心中的負累放心地離去,將自己應盡的責任交付於她。她看着他滿目哀傷、不捨而又如釋重負的樣子,她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鄭重的承諾,他終於放下沉重的責任離開了。
她心底嘆息着,默默慰藉着那已逝的靈魂。以前,她從不知道生離爲何物,人死,又有什麼值得悲傷,自己經歷了生離死別後,終於明白了什麼是生離之痛,什麼是死別之殤。從今後她即是他,她的肩上又肩負了一項責任,安慰給他養育之恩的父母,代他承歡父母膝下。雖然上天的懲戒讓她心裡有些失衡,重生到一個小男孩身上,女人變成了男人,讓她有想死掉的衝動,可這是她逃不掉的使命,她默默地安撫自己嬌弱的心靈。
她心中惶惶然,終究有些心虛,面對那對夫妻,感覺有點慚愧,終究是自己侵佔了人家小男孩的身體。可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必須拿出勇氣直面現實。縱然事實有些荒誕離奇,讓人感覺一時難以接受,總不能被這些困難嚇倒吧!她必須儘快適應現在的角色,這樣想着,感覺心裡舒服多了。
想着心事,長長的睫毛不由得眨動了一下,閃動的睫毛出賣了她,男人看到自己兒子的睫毛一動一動的,大聲叫道:“陽子他娘,你看,陽子是不是醒來了?眼睫毛會動了。”
“不能裝了,”她緩緩的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張面容憔悴不堪,卻神情激動不已的容顏,那是他的父親。
她試着動了動身子,身子骨鈍鈍的痛,彷彿千鈞重的力道壓過般,彷彿全身每個細胞都被瘋狂地撕裂着,讓她這個千嬌百媚的人兒如何吃得消?她不由得輕輕“哼”了一聲。那婦人聽到丈夫的叫聲,又聽到了兒子輕輕的呻吟聲,彷彿聽到了天籟之音。直起身子來,看到眨着眼睛的兒子,激動的叫了起來:“兒子啊,你終於醒來了啊!你可把你的老媽嚇死了呀!”那紅腫蓄滿淚水的目光充滿了慈愛,眼淚嘩嘩的流下來,那是歡喜激動的淚。夫妻二人都處在興奮中,這種激動是無法用語音表達的,這是一種發自骨子裡的自然情親的流露,忽略了“兒子”呆愣愣的表情。
她想,這就是“自己”的父母,他們的眼神是那樣的慈愛,他們對自己的愛是那樣炙熱,是他們給予他生命,是他們將他養育長大。這就是人世間最平凡博大的情親啊!她不由得心裡一酸,抿了抿嘴脣,鼓足了勇氣,終於喊出了“爹、娘”,這是發乎內心深處的呼喚。沙啞的如破銅鑼的聲音連自個兒也嚇了一跳,可聽在父母耳中,卻比天籟更動聽。看着涕淚交流激動萬分的爹孃,她不由得心裡一酸,這以後就是“自己”的家人了。也許應該感謝上蒼的是,給了她一個充滿溫馨慈愛的家,讓她承歡父母膝下,彌補她前世無父無母,孤獨無依的缺憾,感受一把平凡人的人間情親。
世事就是這樣奇妙,當一個人的靈魂融進了另一個人的身體,雖然初時心裡感覺有些不適應,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就會漸漸忘記了從前的生活,完完全全地將自己溶進了這個世界,溶進了這個身體。她,一代貴妃楊玉環從此後就徹底謝幕了,將以別人的兒子的身份出現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