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暖陽廳,輕洛這才很不好意思的發現家裡那幾個妹妹早早就在飯桌前坐齊了,就等她了。
“對不住,我來遲了。”輕洛面上有些微窘。
“沒關係的大嫂,我們也剛到。”納蘭凌煙站起身,衝大哥及新嫂嫂甜甜一笑。
納蘭凝霜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基於禮貌,也是站起身打了個招呼:“大嫂,早!”
“早啊,霜兒。”
“新嫂嫂,快坐下吃飯吧。”最小的納蘭幽霧最是興奮,家裡添了新成員,高興極了。
“大嫂這邊坐——”納蘭初雲嘴邊掛着疏離的淺笑,細心的拉開了離主位最近的椅子,那曾經是她的座位。如今,人家已然是山莊的女主人。而自己,也快要嫁出去。這裡的生活,會離她越來越遠,想留也留不住……
“人都到齊了麼?”好象少了兩個人,輕洛忍不住低聲詢問道。
“雨兒有要緊要辦,昨天觀完禮就回去了。雪兒是尋藥去了,一早就走了。”
納蘭逸風答道。含笑看着妹妹們跟輕洛相處融洽的和諧場景,心裡塌實了許多。
“都坐下吧,飯菜要涼了。”納蘭逸風拉着輕洛落坐,連帶着招呼着幾個妹子。
輕洛剛起牀沒有什麼胃口,只是埋着頭只顧着喝稀粥,別的什麼也不想吃。
“吃個包子——”納蘭逸風也注意到她的食慾不佳,徑直夾了個水晶小籠包放在輕洛面前的碟子裡。爲了不厚此薄彼,幾個妹妹也都一人分了一個,只有初雲例外。
輕洛搖搖頭:“我沒胃口。還有——怎麼不夾給初雲?我來——”自作主張的當下就夾了個包子討好似的送到初雲面前。
初雲的臉色頓時僵了一下,衆人看見這幕,臉色紛紛變的很難看,視線擔憂的在輕洛和初雲之間來回打轉。
輕洛不解的擡眼無聲詢問着身旁的納蘭逸風。自己剛纔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不等納蘭逸風開口,初雲就瞬間恢復了臉色,衝輕洛感激一笑:“謝謝大嫂。”
說罷,動作微微僵硬的俯下身,咬了一小口。
“不想吃就別逞強,洛兒她不知道你不能吃葷。你直接說就是了,反倒是嚇到了她。”納蘭逸風看着初雲負氣的模樣,眼裡有絲不悅。
“對不起初雲!”原來是這樣,都怪自己太鹵莽。輕洛自責的垂下肩膀,心情頓時變的很頹喪。這就叫好心辦壞事了吧,她悶悶的想。
“大嫂也是一番好意,我不能拂了她的面子。不知者無——”納蘭初雲話還沒說完,胃裡就一陣翻江倒海的酸意上涌。連忙慌亂的捂住嘴巴風一般的往門外走。
“嘔——”
“嘔——”
遠遠的,就聽到那痛苦的乾嘔聲,一聲比一聲尖銳刺耳。
飯桌上的衆人頓時都失去了食慾,無不面帶擔憂的望門外探去。輕洛的臉頓時血色盡褪,手足無措的坐在那裡一動也不敢亂動。
納蘭逸風也是一臉擔心的望着門前
,眼神飄忽,不知道此刻在想着什麼。
“沒事的大嫂,大姐就的這樣,半點葷腥沾不得。誰叫她剛纔死要面子活逞強的,看吧——現在遭罪了呢。不是你的錯,不用往心裡去!”
納蘭凝霜見氣氛如此尷尬,立刻笑着打圓場。
納蘭逸風這時候也回過神來,溫和的笑笑:“算了,我們先吃吧。”
輕洛面色緩和了許多,經過剛纔的波折,她原本就不高的食慾現在更是飛到九霄雲外去了。當下就搖搖頭:“我不吃了,對不住!你們先吃吧,我先回房了。”
話音剛落,人就站起來往外走去。納蘭逸風想要開口說送她回去的話,也因爲那僵硬匆忙的背影,而生生卡在喉間。
她還是跟妹妹們不歡而散了。
納蘭凝霜也站起身,招呼也沒打,兀自的離去了。留下面面相噓的納蘭凌煙和小妹幽霧。
納蘭逸風沉着臉色放下筷子,心裡就像大翻了的調料瓶,五味雜陳。
輕洛快步走在青石小路上,遠遠的就看見納蘭初雲那窈窕的背影此刻正彎這身子俯在一殊低矮的玉蘭花樹下,痛苦的上下起伏着。身邊的墨蘭一臉焦急的捧着乾淨的帕子侯在身邊,眼看着就快哭了出來。
輕洛正在猶豫着要不要上去關切間,只見一個頎長的少年託着一盅清水,飛快地跑向初雲那邊。
“大小姐,薄荷水來了,你含一些吧,這樣好受點。”墨蘭連忙接過清水,拿起盅裡的大勺舀了一些送到納蘭初雲的眼前。
初雲接過水大口大口的來回漱了幾次,當下就舒服多了。捏着帕子優雅地拭着嘴邊的殘餘水漬。
“謝謝你了,南徵。”
“大小姐客氣了。”少年微微點了點頭,表情幾乎沒有什麼起伏。淡然的接回那盅薄荷水轉身就走了。
剛走沒幾步,一個彷彿自言自語般的聲音輕飄飄的落下。
“切莫再任性了——傷人傷己,何苦呢?”
納蘭初雲擡起頭時,卻發現他已走遠。只好苦笑了一下,怔怔不語。
輕洛轉身換了個方向,突然不想再出現在這個怪異的納蘭初雲面前。只到今天,她才發現原來每個人都有着千面的。就連納蘭逸風的心思,她也不能窺探的了全部。人與人相處,原來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這麼貿貿然的就嫁了進來,會不會錯了呢?
納蘭逸風回到房裡找了幾圈也沒有見到輕洛的身影,問了丫鬟才知道原來她剛纔並沒有回來過。莊裡倒沒有什麼,只是莊外的地形複雜,處處佈置的都有陣法,真怕她會不小心闖了進去。
他當下就趕緊出去找人去了。
好在問了幾個下人才知道她往松濤苑方向去了,不知道她怎麼會突然想去那裡了。難道是他的聽風築,她住不習慣麼?還是……她後悔了,後悔要嫁他了?
這個想法令他心口如遭重擊!渾身的血都快要逆流了。不!不!!許是他多心了。一定是他多心了!!
納蘭逸風放慢了腳步,心裡頓時被撕成幾瓣!!
輕洛此刻正斜斜的靠在假山上,小臉微仰,然後……靜靜的流淚。
那些淚珠像密密麻麻的針尖一樣,深深刺痛了納蘭逸風的眼睛。心裡,同樣被刺的傷痕滿布。
“爲什麼——流淚?”納蘭逸風十指緊握,極緩慢的問了出聲。
輕洛沒有回頭,仍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
“你爲什麼不娶她?”
納蘭逸風聞言,心裡頓時鬆了口氣。臉色也緩和了許多,大步走上前將她攔腰抱在胸前。“因爲這個原因?”眼睛裡閃過點點喜悅的光芒。
輕洛悶悶的別過頭,不去看他的表情。心裡說不出的彆扭。
“別跟我嘔氣了,我錯了還不成麼?”納蘭逸風舒心一笑,厚着臉皮諂媚地討好道。
“走開——”輕洛心裡又想氣又想笑,進退兩難間只好佯裝兇惡得大聲斥了他一句。臉仍不肯轉向他。
“娘子——”納蘭逸風見她慢慢軟化,連忙趁熱打鐵,悠着長聲軟綿綿的喚道。十足的撒嬌。
“噗嗤——”輕洛再也把持不住了,笑彎了眼角。這個人,還真是——她的剋星!輕易的就能抓住她的軟肋。
“娘子笑了纔好看,不許哭了。剛成親你就掉珍珠淚,不知情的還以爲你嫁了個大混蛋,成天欺負你咧——”
見輕洛笑了出來,納蘭逸風的心情也瞬間陽光明媚了起來。那梨花帶淚的臉上,洋溢着大大的笑,明明是很矛盾,卻有着別樣的一番風情。只是,她的淚,太灼人,太沉重,他消受不起。只想看到她無憂無慮的快樂模樣。
“你就是個大混蛋——昨天還,還——”輕洛脫口就要說,話到一半才發現自己說了錯的離譜。臉色當下一片緋紅,羞怯的垂眼眼簾心虛得直結巴,心下懊悔死了,恨不得要咬掉自己舌頭。
“還——?還什麼?”納蘭逸風發現自己格外的喜歡她嬌羞可人的模樣,越是這樣越有挑逗她的衝動。於是他故意明知故問地挑着眉毛,俯身在她耳邊輕輕呵了口熱氣,壞壞的調笑道。
“放我下來,被下人看到多不好。”輕洛緊張的縮了縮脖子,耳根子被他這麼一撩,紅彤彤的快要滴出血來。頰邊也早已是紅霞燦爛,美不勝收。
“那些下人們不會這麼沒眼色。倒是你,你說我怎麼欺負你了?不說清楚不許逃!”
眼下的牡丹正開的燦爛,只等着任君採擷。無聲卻又是最致命的媚惑。納蘭逸風的身體開始忍不住燥熱了起來。恨不得將懷中的可口點心一口吞了。
輕洛也覺察出他的異樣,僵直了背嚇的一動不敢動,渾身像受驚的刺蝟一樣全身戒備,眼神慌亂的不知道要往那裡瞄纔好。
納蘭逸風見她一臉的驚嚇,心裡像被澆了盆冷水,不想再勉強她,於是將她輕放到地上全身的燥熱漸漸褪去,只到全部熄滅。他不想嚇到她,這種事,他不希望是他一個人熱情。他更渴望跟她……共纏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