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君宜聽了這話,怔了一下:是誰有如此心機與本事,竟是在徐子謙的眼皮下興風作浪?
“夫人。”正這時,春蘭走了進來,有幾分不自在的看了她一眼,福了下去道:“羅總管帶了幾名女子進來,說是李昭儀賜與爺的。”
“哦,”葉君宜聽了,淡淡的應了一聲,“青玉,我讓你帶人去收拾的院子可是收好了?”
“是,已經收好了,”青玉回道,“只是賜的幾個普通的丫鬟而已,又不是姨娘,用着給她們住這麼好的院子吧,夫人若是太過仁善,恐有些人心中會滋生不敬不意。”
“上頭賜的,怎可能輕怠?”葉君宜走到桌邊拿起一個靜怡送她的一幅畫,仔細的看着,“上頭雖說是做丫鬟,可這些女子恐出身都非普通人家吧。真讓她們來侍候人,她們定是認爲受了委屈,到時鬧起來,可是大爲不好。讓她們住在那兒吧,爺又不差這幾個錢,就當養着幾個閒人好了。再說她們若是給爺生了個一兒半女的,擡姨娘還不是早晚的事。”
“是,”青玉聽了,點頭道,“奴婢知道了,這就下去將事安排好。”
“嗯,”葉君宜放下手中的畫,又道,“玉姨娘這幾日可是有空閒?她若是有空閒,明日若雨停了,使人去喚她來,畢竟是靜怡的生母,讓她們常常見見面也是好的。”
“這,是,奴婢下去了。”青玉轉身出屋,與春蘭對望了一眼:這夫人是想做甚麼?
葉君宜心中在作何打算,青玉二人無從得知,但這雨卻是漸漸的小了下去,看樣不久就會停下來了。正房這邊還未曾使人去喚玉琪兒,剛到申時,玉琪兒帶了個丫鬟卻是自個來了。
這時的葉君宜正半倚在榻上背對了門,與靜怡、珍怡二人做着識字遊戲。玉琪兒主僕二人進來了,似是未知,與靜怡姐妹做着識字遊戲。靜怡對這個遊戲猶其感興趣,十認十準,反應極快,珍怡雖是反應要稍遲鈍些,還是在踊躍的搶着回答。
“愛”靜怡又搶先答了一個字。
“對,這個字是愛,”葉君宜輕聲道,“這個字爲甚要這般寫呢,你們來給母親講講。”
“母親,我知道,“靜怡舉手答道,“這上面是‘爫’旁是說我們一家人,下面的‘冖’是說我們的家,中間的‘心’是我們每個人的心,最下面‘夂’的是友愛團結的意思,它們加一起便是說祖母、父親、母親、靜怡、珍怡,我們一家人心要在一起,團結友愛,互相愛護。”
“那姨娘呢?”珍怡手支在桌上,若有所思道,“姨娘是生我的人,算不算一家人呢?”
“當然是了,”葉君宜道,“姨娘懷胎十月生了你們,很辛苦的。而且你們知道吧,姨娘們要疼整整好幾天,才能生下你們的。因而,你們見了姨娘要對她們好,就像對母親一樣,知曉嗎?”
“啪、啪。”
玉琪兒在後面拍了幾下巴掌,冷語道:“夫人真是個有見識的女子,不過教習她們這些用着當了妾身的面吧?”
“你們先出去玩。”葉君宜見兩個孩子對她那張冷臉嚇住了,安慰的拍拍兩人的背,讓丫鬟把她們帶了出去。
靜怡出門的時候有些怯生生的望着玉琪兒,但見她冷臉盯着葉君宜,也就不說話,聽話的跟了丫鬟走了出去。
“你嚇着她們了,”葉君宜端了一杯茶,吹吹茶葉沫子,喝了一口道,“每一個人都渴望生母的愛,你又何必冷她的心。”
“哼,”玉琪兒冷哼一聲道,“不用你這麼好心。你恐也沒安甚好心吧。說吧,你唱這齣戲是爲的那般?”
“何必如此多想,給姨娘看坐。”葉君宜坐正身子,理理弄皺的裙襬道,“不過,我聽說姨娘在這大齊是孤苦一人,據說姨娘的父母也很是不待見姨娘的。而我呢,也比姨娘好不了多少,雖是有個周府是名義上的孃家,不過終也是寄人籬下,因而這靖國侯府,再差也是你我的柶身之所,爺他再不待見我們,也是我們的天。”
“哼!”玉琪兒冷哼一聲,並未坐在春蘭安在旁邊的几凳上,側了個身子,不望葉君宜一眼。
“這話姨娘承認也罷,不承認也罷,”葉君宜繼續緩緩的道,“你們至少如今這般樣,是與這爺、與這靖國侯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爺有任何閃失,你我即便不會賣爲官婢,也會流離失所。玉姨娘,你說,我說得可是在理。”
“夫人懂得這些當然是好,”玉琪兒道,“我倒你只是個會爭風吃醋的黃毛丫頭,看來還是懂些事理的。你既是個聰明的人,倒也省下了我這許多的廢話。葉君宜,我警告你,少在我身邊安插你的眼線,我可不那任人揉捏的柿子。再說了,你這般行爲爺恐是不知的吧?我與爺相識多年,不說有多瞭解他的心,至少是一樣我是知曉的,他討厭與有心計的女人。不要以爲他現在對寵你一點,你就可以在他背後爲所欲爲。”
“哦,”葉君宜靜靜的聽她數落完了,方是淡笑一下,“那之所以現在爺不待見你,當是從前你算計過他了?”
剛還有些驕傲侃侃而談的玉琪兒聽了這樣,臉瞬間暗淡了下來,有些不自在的掃了葉君宜一眼,看她仍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咬了下脣,扭過頭去。
“我對你和爺從前的舊事一點興趣也沒有,”葉君宜又道,“知他我也不如你深,不過,我想他不是討厭聰明的女子,而討厭算計他的人吧?若是有人不知悔改,繼續算計着他,姨娘你說,爺知曉了有此此等之事,可是有何想法、作法?”
“哼,”玉琪兒臉有些發白,語氣雖冷,卻不再似剛纔那般凌厲,“我自是皎皎明月之心,爺的想法、作法與我何甘?”
“啪、啪,”葉君宜聽了這話立即拍了兩個巴掌,“有玉姨娘這話,我就替爺放心下來。姨娘對爺的心意,爺他是知曉的,待那日久,看在靜怡的面上,他自也會忘記許多的前塵往事。”
玉琪兒聽了這話,轉過臉來深看了葉君宜一眼,開口道:“幾些日子,賤妾去探望老夫人,她老人家給了我一匹布,說讓賤妾給爺做一身衣衫,我也是懶,做了這許久方是做好,如今拿了來,讓夫人瞧瞧,爺穿來可是合身。”
說着便是讓帶來的那個丫鬟拿了一個包袱遞了上去,葉君宜點了下下頜,春蘭上前去接了過來。
“呵,琪兒也在這裡呀。”
葉君宜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擡頭一看,果是白依依來了。正院裡的人都知白依依與夫人交好,因而她來時,常是無需通報的。
“哦,姐姐來了?”葉君宜笑着起身,迎了她在榻上坐下。
“琪兒,好久不見了。”白依笑着與玉琪兒打着招呼。
“我看我們還是不見面纔好,”玉琪兒冷臉道,“不過你與小夫人倒還真是合羣的,肚裡的腸都是扭了幾圈的。”
“撲哧,”葉君宜被她這話弄得笑了,“人的腸都是扭了好幾圈的,玉姨娘莫不是那腸是直的?那豈不是吃下東西便是拉出來了?”
“撲哧,”白依依也被逗弄得笑了,“好了,妹妹你別跟着琪兒一般較勁,她這人就這樣吧,面冷心熱。想當初我倆同在師父座下,她不喜攀高附貴,卻是常去照顧救濟那些窮苦百姓,尤其是那些小孩子。有一次她與師父遊歷到江南的金斗縣,瞧見一個小孩衣着破爛在縣衙門口哭泣,便上前去問,原來這個小孩有個姐姐長得有幾分模樣,被縣大老爺看上了,非要討去做小老婆,這家雖是窮,卻不願女兒去做小,死活不同意,好縣大老爺便無中生由隨便網了個罪名將這家人都抓到了牢裡。師父瞧了,只說收留那個小孩一時。
他老人家身邊的弟子、僕人們聽見了極爲不滿,私下背了師父說要幫着那家人討要公道。只這玉琪兒道:‘別人的事兒,關我們何事?師父能收留這小孩已是對他最大的恩惠了。’大家聽了都覺得她是冷漠無情,便是一羣人約了,與這小孩一同到廬州府衙去告這縣官,不料這縣官官小卻是大有來頭,乃是陳皇后孃家的近親,陳皇后弄他在這小縣城當個縣官不過是讓他磨練一下,將來是要重用的。誰都知陳皇后這人是極護短的,因而廬州知府也是不敢動這個小縣官的。這幾人一聽說了這小小縣官竟有如此來頭,嚇得一鬨而散,將那個小孩扔在一邊不管了。
後來大約是此事過了一個來月左右,這縣官卻是被鋃鐺入獄,小孩一家人不但被放了出來,朝廷還撥了一千銀兩安撫於這一家子。大家覺得奇怪,四下打聽之下,方聽說這乃是琪兒四處奔波,福平公主、二皇子、三皇子都讓她遊說了遍,幾個都在皇上、皇后面前奏了那縣官一本,陳後見也不再好徇私包庇於他,便是下令讓廬州知府重重懲處了那人,終是爲這家人討了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