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劍剛吃癟,皇后就過來找。好嘛,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她一介小小商人婦,皇帝叫完皇后叫,真是何德何能。
可這次,怕是要凶多吉少了。明知兇險,還不能不去。
坤寧宮,皇后居住的宮殿。龔六小姐曾暗示過她這個秦家女人的殘酷,進了那魔魁一般的坤寧宮,等着自己的會是什麼呢?
一杯毒酒?一根白綾?走在湖邊被推進水裡?還是其他不着痕跡的陷害?
帶着滿腦子的警惕,雨璇走進了含元殿。這裡是皇后專門接見內外命婦用的,在這裡見她,對她這個普通民女已是相當擡舉了。
秦娘娘果然不愧是名噪一時的京城一姐。都近五十的人了,依然有着保養得當的精緻容顏,以及高貴優雅的獨特氣質。更難得的是,打扮樸素又大方,既沒有插滿一頭晃眼的步搖珠翠,也沒有穿什麼金線繡鳳凰牡丹的昂貴華服,纖纖素手不過戴了只玉扳指,連個護甲套也沒有。
把工作服穿出PRADA的氣質來,說的可不就是這種人嘛。
可惜得很,秦娘娘是敵對陣營的女頭頭,當不了她的女神。
雨璇磕完頭,秦娘娘揮了揮手,就有一個步履輕靈的青裳宮女親自將她扶了起來。
“你就是齊霏?”秦娘娘連聲音也那麼婉轉,“都說齊侍郎的女兒天資聰穎又膽識過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謝娘娘誇獎,民女三生有幸。”雨璇急忙再次行禮。
“不必多禮。”秦娘娘擺手,“坐下吧,在我這裡無須過於拘謹。”
雨璇側着身子坐下,脖子脊背都挺得直直的,屁股有一半兒都懸空。
作出這副畢恭畢敬的樣子來,真是難受。
兩個小宮女端着香氣撲鼻的糕點擺放在她面前,秦娘娘示意她用。
天哪,該不該吃?
想了想,心一橫,拿起一塊就塞到嘴裡。
美味的點心吃在嘴裡如同嚼蠟,直到嚥下去也沒感覺出什麼味道。雨璇面不改色,三口兩口吃完了,還端起杯子喝茶送一送。
秦娘娘笑了,似乎很滿意。
“這孩子還真是個實誠的。”她對那隨侍一旁的青裳宮女說。這宮女生着一張清水鴨蛋臉,皮膚很白,雖也有幾分姿色,但遠不及皇后。
“別怕。劍兒爲難你,哀家早已得知此事,回頭就說他。你放心,有我在,以後他再不敢怎樣的。”秦娘娘和藹地說。
今日她剛勝訴,秦娘娘就得到了消息,真是夠快的。
“民女不敢,秦公子不過受人矇蔽。況且,銀錢鋪子一應事務都是民女哥哥在支撐,民女只是袖手旁觀……”
秦娘娘呵呵呵地笑起來。
“虧哀家剛剛還說你是個實誠孩子呢。你的事情,我都從皇上那兒聽說了,這京城借貸社都是你一手辦起來,日常運轉也都是你,你那哥哥不過空掛個名兒。還要瞞着我這老婆子?”
雨璇一驚,趕緊接着跪下。
“民女該死。”
早就想過她女扮男裝開鋪子的事會被人發覺,誰知道第一個看穿的居然是皇后。是皇帝親口告訴她的嗎,還是她在皇帝身邊布的眼線?
秦娘娘笑道:“好孩子,看把你嚇的,快起來。都跟你說了別跪來跪去的。聽這響聲兒,膝蓋也要磕青了吧?”
青裳宮女走過來,再次攙扶她起來。
“謝娘娘關心,沒有的事兒。”雨璇就勢坐了回去。
秦娘娘又寒暄了一會兒,纔不經意般說道:“據說你那鋪子資助了不少窮人?這樣一來今年國庫必然豐盈,哀家想想就開心。”
“娘娘言重了。資助談不上,不過是些銀錢來往。民女借銀子給別人,不但必須如數歸還,還要收利息。實話說,民女真不是什麼樂善好施的,不過是個斤斤計較的生意人罷了。”
“呵呵,你這孩子。話雖這樣說,可也的確幫了許多人脫困呢。哀家聽說在京郊最窮的翡翠莊,現在幾乎所有農人都有了餘錢,不是墾荒就是買地,和從前真是完全兩樣呢。”
原來在這兒等着她呢。昭睿說的果然有道理。
她借錢給貧苦佃戶,脫貧的農民有了實力退租,獨立經營自己的生活,從而這些大地主的地沒人去種。這,就是秦娘娘找她過來興師問罪的原因!假鈔風波,不過是個由頭兒。
怎麼辦呢,今天要是不想一個全身之技,怕是今後的日子都不好過了。
心頭轉過這些想法不過一剎。
雨璇扯出笑容:“娘娘身在深宮卻心憂天下,不愧是一國之母,民女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咱們大益的百姓太幸福了。”
秦娘娘又呵呵笑着誇她嘴甜,末了話鋒一轉道:“不過,似乎這樣一來,那些靠佃戶種地的人家就沒人幹活兒,只剩下賣地這一條路了。依你看,可怎麼辦呢?”
“啊?”雨璇做出吃驚的樣子說,“竟會這樣?民女的鋪子不過開張半年多而已,真是不敢相信。”
“唉,我也不相信啊。”秦娘娘嘆道,“你看,你是幫助了很多窮人,可是,也得罪了不少富人。凡事有利必有弊,哀家看來,你這樣反倒弊大於利啊。”
“民女愚鈍,請娘娘明示。”
“試問窮人力量大,還是富人力量大?就像你的鋪子,給人放貸,這利息收入最高的,還不是那些富人?你得罪了他們,不光收入受影響,說不定鋪子能不能開得下去都成問題。”
就像秦家拿假鈔借題發揮這事兒,以後還會源源不斷。這個潛臺詞,她明白。
雨璇垂着頭,似乎十分受教。
秦娘娘心下得意,輕蔑地掃她一眼,順勢道:“你看,哀家說得有沒有道理?”
“回娘娘的話,娘娘字字發自內心,這樣替民女考慮,民女銘感五內。”
秦娘娘正要開口,雨璇又說:“只是……”
“只是什麼?”秦娘娘有些微慍。
凌厲的氣勢鋪天蓋地襲來,六月的天,屋子裡卻乍然冷了許多似的。
雨璇淡淡笑道:“娘娘這麼關心天下蒼生,難道就沒發現還有一條更好的路可走?既能滿足富人需要,又可造福更多百姓。”
“哦?你說。”
秦娘娘有些意外。她派人打聽過齊霏,一向都說她身體不好,人緣不好,在生了一場病失憶之後,更是不諳才藝,卻對孔方兄更加狂熱起來,醉心於開商鋪掙錢。
不過渭南齊家從始祖算起,什麼樣的怪胎都有。女子經商的不在少數,雖然這個齊家小姐琢磨出的銀錢鋪子頗爲特別,放在齊氏族中,也不能算做太另類。
只是,從商的人,在她這個一國之母面前,能夠這樣從容不迫,惹怒了她也依然雲淡風輕,甚至還能瞬間想出更好的法子,就非常少見了。
她會有什麼辦法呢?
“娘娘是告訴民女,地多的人家自己種不過來,只好僱人幫傭。而目前,他們面臨的難題是:沒人肯種地了,只因原先的僱工有了其他的謀生之道。”
“正是這樣。”秦娘娘冷哼。
“那他們難道不試試看,索性就不找原先那些僱工?”
“啊?”秦娘娘下意識地問,“不找原來的?那能找誰?”
“現如今京燕兩地災民氾濫,有的人無以生計,百般無奈之下只好跑去攔路搶劫。此外,偷竊之事日增,抓到了一查,也多是這些人所爲。民女偶而回孃家,也能聽到哥哥說起這些,道是災民成患,危害京燕太平。”
“你的意思是僱傭這些流民?”秦娘娘明白了。
“娘娘,他們都是些流離失所的老百姓,受自然災害影響,不得不背井離鄉。他們所求的,不過是一日三餐和一個穩定的居所,多數人還是老實本分的。鋌而走險的畢竟是少數,而且也往往都是些實在過不下去的人。若是給這些人他們所需要的,換取他們的勤懇勞動……”
秦娘娘不語,低頭摩挲着手上戴的玉扳指。
雨璇又說:“讓順天府給他們登記造冊,使他們成爲京郊的農民,他們必是歡喜的。京城人口增加了,這賦稅收入,可就水漲船高了……”
人多意味着財富多,歷代君王都把增加人口當做一件大事來抓。通過秦相推,不但能解決社會穩定問題,還增加了稅收,功績都算在秦家人頭上,秦娘娘拿頭一份兒。
自然,那些大地主們抱怨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但若他們還是覺得故土難離,災害過去後再遷回去呢?”
“談何容易!何況在皇城站穩了腳跟,有更多營生的機會,說不定連親友也跟着過來。”
就算真走,還有租種土地的契約在那約束着呢。
秦娘娘追問道:“若是那些富人心生顧慮,不肯找這些不熟悉的外來人種地呢?”
“娘娘您想,爲何現在無人肯做佃戶?如果條件能優厚一些,讓農人們看到這樣的好處,想來也有不少人願意繼續從前的生活方式的。”
說來說去,不給提高佃戶待遇,誰給你幹啊?做人要厚道,做富人也一樣嘛。
“況且,可考慮分不同檔次組合僱傭。”雨璇補充道。
“……組合僱傭?”
“就是說,本土的原住民,租種土地的條件優厚一些,那些災民租地,則條件相對一般一些,二者互爲補充。”
能有個京城戶籍,那還不是什麼都他們說了算。
“……哦,這些都是民女的胡思亂想,算不得數的,娘娘就當做個笑話來聽罷了。”雨璇說完了,又加上一句自謙。
再怎樣的好辦法,功勞還是要推到皇后頭上去的。得讓皇帝和百官知道,是皇后娘娘想出來的。
秦娘娘終於笑得像個慈祥的奶奶了。
“呵呵呵……真是個周全仔細的孩子,你聽聽!頭頭是道的。”她對身邊的青裳宮女說,“可惜哀家沒女兒,不然要有個和她一樣聰明伶俐的女兒陪在身邊,不時地說說話兒解悶,該有多好呢!”
素昧平生,說這些是什麼用意!雨璇故意裝作不懂,只紅着臉低着頭傻笑。
那青裳宮女笑道:“娘娘,這位夫人據說還在新婚燕爾呢。”
她剛剛開口雨璇就吃了一驚。她認得這聲音,這是那天在廢殿和歐陽煌幽會的女子!
“碧兒說得沒錯。”秦娘娘也笑,“人家小夫妻甜甜蜜蜜的,哀家哪好這麼不識趣,上趕着讓年輕小媳婦來陪我這個無聊的老婆子!”
話說得越來越重了。雨璇無奈,只好誠惶誠恐地再次跪下:“娘娘折煞民女了!娘娘金尊玉貴,民女不過區區商人婦,只有娘娘嫌棄民女的份兒。”
見她還是不接話碴兒,秦娘娘略帶不悅,也不發話讓她起來。
碧兒就嘆:“唉,翟夫人,你怎麼這麼愚鈍呢!娘娘是看你又聰明又會說會笑的,想讓你多來陪陪她。一般女子哪有這份殊榮,還不快謝恩!”
雨璇只得照做。等她全身冷汗地離開時,秦娘娘告訴她,以後若是“想念”她了,就會差人送信到鋪子裡。
……
“哥哥……昭睿哥!”回到鴻雁山莊,本來想對齊震猛倒苦水,誰知廳裡只有昭睿在。雨璇已再也忍不住,如同見到親人一般,哇地哭起來。
昭睿急忙走過來拍着她的肩膀,“好了好了,知道你嚇壞了。”他本要將她攬住,手伸出去卻變成了輕拍。
“……我沒聽你們的話,皇后讓人端茶點,我推拒不了,也吃了也喝了,嗚……實在是沒辦法……”
深宮裡面步步驚心,穿越前輩們的故事不是唬人的!她還不想死,她還有親愛的家人、心愛的老公,以及熱愛的事業。
昭睿柔聲說道:“本就是個提醒,真做不到也就算了。”
雨璇抹了一把眼淚,忽地想起來:“對了!昭睿哥,你是高手吧,快給我探一探脈,看我是不是中毒了?”
昭睿真的伸指去切,又擡起她的下巴左看右看,最後搖頭。
“怎樣?是不是沒事兒?”她焦急地問。
“看不出來。也許是慢性毒藥。”昭睿慢吞吞地說。
“啊?!”雨璇渾身冰涼。
她就說皇后沒那麼容易饒過她!下慢性毒藥是她們再常見不過的手段!這下她要死了,要離開蕭韻了!說得好好的永不分離,這下做不到了!
眼淚幾乎流成了泉水,伸手去抹,可是怎麼也抹不乾淨。
“好啦!我騙你的。你現在好得不能再好了。”昭睿嗤笑了一聲。
“……你這個……”雨璇破涕爲“怒”,氣急敗壞地指着他。
“不過我能力有限,也許有的宮廷秘毒能讓人不知不覺就死了,死得還一點看不出來是中毒。”昭睿又說。
雨璇怔了怔,看他拼命忍笑的樣子,這才知道他在開玩笑,不禁怒意盈胸,跳起來就去捶他。
“叫你嚇人!……叫你使壞!”
昭睿一邊躲一邊笑道:“沒良心的丫頭!剛纔在宮裡,哥哥一直跟着你呢,你以爲我只會眼巴巴地等在這裡啊!”
雨璇住了手。
“真的?”她怎麼沒發現。
“因爲我是高手唄。”他大言不慚地說。
雨璇掏出帕子擦着眼淚。他說真的嗎,不會又是在捉弄她吧?
“……嗯,昭睿哥,你說,在宮裡的時候,那老妖婆要是想毒殺我,是不是連你也攔不住?”
“這個麼,”昭睿嗤之以鼻道,“毒殺你,用得着嗎?你知道鴆酒,鶴頂紅這些毒藥有多貴嗎?”
“……”
“皇后娘娘的月銀也是有限的,何況她還努力保持勤儉節約的風範,哪裡捨得花錢買那麼貴的毒藥,用在你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身上。”
話說得很氣人,可是很對。
也是啊,隨便耍耍手段陷害一下,羅織點罪名,就能名正言順地滅了她,何必採取這種既花錢又欲蓋彌彰的法子。
“你對她大約還有用,所以現在她不會動你。”
不然也不會讓她以後常進宮“陪伴”了。
“唉。真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她擦乾淨臉上的淚水,又問:“我哥呢?”
“送邱姑娘回去了。”昭睿兩手一攤。
“這個固執的傢伙!”
執迷不悟的齊震。邱若璨已經通過了初選,以後等她進了宮,看他怎麼辦。
“對了昭睿哥,你知道嗎,碧兒,就是那天和歐陽煌……”
“我知道。她是皇后娘娘身邊最得意的宮女。”
“那他們倆那天……”
“自然是歐陽煌不知何時收了她,將她當做埋在皇后身邊的一顆棋了。現在除了能通風報信,還能快活一把。”昭睿的話音帶着點兒猥瑣。
“……那、那你有這樣的棋子嗎?”她忽然問道。
昭睿用水汪汪的鳳眼看着她,笑嘻嘻道:“那得看人。最好要長得可愛,聰明機智,鬼點子多,偏有時再犯點兒小傻的。”
“……”
“咳咳。”
突如其來的咳嗽聲打斷了這短暫的尷尬,雨璇猛地擡頭,只見蕭韻靜靜地站在廳裡。
……
“你回來了,肚子餓不餓?我去張羅,想吃點什麼……”
雨璇一直手足無措地等在臥房裡,見蕭韻送完昭睿回來,急忙迎上去。
其實也沒有什麼。她一直望穿秋水地盼着他回來,有一肚子話兒要跟他說,可他偏偏趕在昭睿開這種玩笑的當兒出現,讓她解釋也不是,不解釋也不是。
蕭韻不回答,反手將門一帶,十指就緊緊扣住了她的肩膀。他俯下頭來,額頭抵着她的額頭問:“你剛纔哭過了?”
“……是,是這樣的,我告訴你……”
但他不給她解釋的機會,猛地咬住她的脣,也不顧她呼痛,只一個勁地狠狠吮吸。
“……唔……”他一點溫柔也沒有,她覺得十分不舒服,拼命掙扎,可越掙扎他動作越狠,兩隻手臂像鐵枷一樣緊緊箍着她。
她只覺得五臟六腑也要被他吸出來,見他這樣強勢,只好放棄了掙扎。
蕭韻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向牀上走去。
“蕭韻,”脣舌自由了,她趕緊說道,“你聽我說……”
可他見她又開口,便一個箭步衝到牀前,把她重重地摔在牀上。她這才發現他的臉色鐵青得近乎猙獰,雙眼也似在噴火。
在她面前,他都是柔情似水的,還從來沒有這樣狂怒過。莫非剛纔昭睿又和他說了什麼?
她被摔得眼冒金星,火氣不覺從心底向上衝,正要坐起身跟他理論,他卻像重磅炸彈一般倒在她身上,大手隨即開始撕扯她的衣服。
六月的天,夏裳輕薄,幾下她就只剩肚兜,被撕破的綢緞搭在裸露的皮膚上,搖搖晃晃像風中的落葉。
她長這麼大,何曾被人這樣待過,驚怒之下竟然失語,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他已分開她的腿,粗魯地闖了進來,疼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她的眼淚反倒刺激了他,開始緊緊按住她猛烈撞擊。
這酷刑一般的牀事哪有半點歡愉,他一向耐心且技巧高超,哪次不是讓她癡迷顛倒,誰知那麼體貼入微的人,竟也有這樣的時候。
見她眉頭深鎖雙眼緊閉,牙齒緊緊咬着下脣,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他惡狠狠低吼:“看着我!”
她淚珠還殘留在眼角,聽到這話圓睜雙目,盯着他冷笑道:“相公好威風!對我一個弱女子用強,感覺是不是很爽?”
他怔住,也停止了肆虐。
雨璇用盡全身力氣一把將他推開,忍着撕裂般的疼痛,就那麼光裸着身子下地找衣服。
“你幾天沒回來,可知道我這裡發生了什麼?不過是個無聊的玩笑,你不問清楚就這樣發作!”她快速地穿衣,胡亂繫着帶子。
他坐起來,眼睛落在她的光腳上,嘴裡卻說:“問?讓我問什麼?問沐昭睿是怎麼抱着你哄?怎麼捧着你的臉,給你擦淚?還是你和他如何牽手說笑打打鬧鬧?!”
“你……”
“你瞞着我偷偷放大筆銀子給他,嫁了人還和他往來甚密……”
她氣得渾身發抖,蕭韻分明是剛纔聽了別人嚼舌!
至於是誰在添油加醋,她根本不用去想。
梧桐百合走了,一直緊跟着她的人,就只有小七了!他保護她,可是,誰又能說,不是按照蕭韻的吩咐監視她?
“看來你還是更加信任你那些下人。”她繼續冷笑,“好啊。反正本來你也是他們的主子,他們一直跟着你,又視你若天神,我算什麼?不過是你按照父母之命納進來傳宗接代的工具而已!”
她擔驚受怕、心力交瘁的時候,他不在。現在她好不容易應付過去了,總有脆弱一下的權利吧?不過是恰好發泄出來,對象不是他而已!
平心而論,她對昭睿和齊震是一樣的!
她滿腹驚嚇與委屈想倒給他,卻要承受他偏聽偏信的醋火!還這樣折磨她的身體!
“你何必這樣說?”
“難道這不是事實?”她冷冷答道。
他猛地一拳砸在牀板上,斷裂聲清晰地傳來。
“你厲害得很,你總是比我有力氣的。”她看也不看他,徑自去穿鞋襪。
他一把搶過鞋子,怒聲道:“你還有沒有心?我娶你是爲什麼你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你敢說沒有兩家父母的婚約之定,你會娶我?”她見他不給她退路,索性敞開了說。
“翟二少爺多麼重信守諾,即使定親女子變得像今日這樣靈性全無、粗蠢不堪還貪婪成性,也依然要履行婚約。我這個少奶奶真是佔夠了便宜,琴棋書畫半點不精,從前猶如下凡仙子一般的驚才絕豔啊,現在呢,除了會打算盤就是數銀子,配你這麼武功蓋世文采風流的人,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你……”他震驚地看着她,而她繼續道,“進門這麼久,連杯茶都沒能敬過婆婆!夫人想必是聽說了我‘惡疾’之後的種種不堪,所以到現在也不給我面見!”
“這些話,是梧桐百合說的……”
“是的!你裝什麼無辜?有其僕必有其主,這想法該不是她們自己的吧?你不要問我是不是我哪個丫頭學舌的,因爲她們兩個本就是有意讓我聽見的。不止一次了,她們在的時候,專挑我走過去的時候‘小聲’地議論,一定要讓我時刻覺得嫁了你是辱沒了你,不是嗎?”
“我已處置了她們……”
“哦?是怎樣處置的,既然你說她們都是非同一般的奴婢?”她冷笑着說,“是打了,賣了,發到哪個莊子去了,抑或是,安置到一個不用伺候你的地方,好躲開我?我何曾問過你?你如果真的想讓我知道,早就告訴我了!”
“我……”蕭韻的臉色發白了。她說中了,他的確沒有懲罰那兩個丫頭,只不過把她們調去了一個她永遠都不會去的地方。
“我一向懶得計較這些有的沒的,況且也要操心鋪子。只是今日你既然都說開了,我也告訴你,你要是後悔娶了我,就直說!不用天天這樣派人盯着!反正我滿腦子銅臭又水性楊花,也不怕什麼休書和離的!”
她另取了鞋子蹬上,就快步向外走去。
“娘子!”他從身後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的手。
而她狠狠甩開,轉身問道:“怎麼,是不是剛纔還沒爽夠?想要再用強一次?”
在他怔怔的目光中,她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雨璇住進了如夢軒。
其實她本來要回孃家住的,可是後來想想,這個事情拿回去說也沒人支持她,還不如不回去。
銀錢鋪子裡不方便住。
出現這種情況多少和昭睿有關,如夢軒還欠着她的賬,不如去那裡白吃白喝加白住。
她住進如夢軒,玉清彷彿久別重逢的老友一般親熱得不得了,一個字也不提利用她的事,還熱情地張羅着給她安排了一間舒適的臥房。
昭睿和玉清是什麼人,她也懶得再打探了。她現在身心俱疲,只想找個看不見蕭韻的地方好好休息。
“這裡,麻煩用力重一點。”雨璇趴在湘妃塌上閉着眼睛說。
玉清靈巧地按摩着。“……如何?”
“……還行吧,馬馬虎虎。”
“喂,少點挑剔行不行?一般人我堂堂如夢軒頭牌還不屑伺候哩,這兩天說話跟吃了火藥似的,還老繃着個臉。本來就不美,再這麼下去可就更醜了。”玉清叉腰瞪眼。
“閉嘴。”
玉清彎腰,將她翻了過來。
“做做樣子就行了,天天住我這裡像什麼?”
“你的裙下之臣呀,我是住你隔壁的仰慕者。”
“你那夫君怎麼辦,就一直這麼拖着?”
“……他又沒來找我。”
其實蕭韻來過一回,可她那會兒正齜牙咧嘴地上藥。要知道越好的藥,抹在那脆弱的地方就越痛苦,身上痛這心裡就更痛了,她索性關在屋裡不出來。
他也沒強闖進來,後來小蕊回說人走了。
然後,他就再沒來過。
想想他不辨是非地懷疑她,心裡就恨。
想想他粗暴兇惡地摧殘她,心裡就恨。
想想他幾天對她不管不問,心裡更恨。
“你住這兒,我當然沒意見。可你畢竟是有夫君的人,難道就一直冷着他?”
“……嗯。”
“男人的心最易變了,你就不怕?”
“……”
雨璇很想嘴硬地說上幾句賭氣的話,可內心深處,她不得不承認,她是一直在等着蕭韻再來找她的。她怕,她怕死了他變心。
“玉清,你受得了男人欺負女人嗎?我是指那方面。”
玉清激烈地搖頭。“我一直覺得這樣的男人最沒用了。女人生就比男人弱小,欺負弱小算什麼本事。”
“我玉清平生最恨這樣的人!”玉清大喝,把雨璇嚇了一跳。
“啊,抱歉抱歉,嚇着你了。”玉清乾笑道。
有敲門聲,雨璇下意識地豎起了耳朵。
是小蕊,說昭睿回來了,有事和她商量。她有點兒失望。這幾天這樣的情景太多,她痛恨自己這樣沒出息,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沒準兒是再跟你要點銀子。去吧去吧,多支持如夢軒,妹妹我更加全心全意地伺候你。”玉清笑眯眯揮手。
“找我什麼事?”一進屋雨璇就沉着臉問。
“沒事就不能找你啊?哥哥一天下來公務繁重,妹妹你也不安慰安慰。”昭睿嬉皮笑臉的,這幾天他的心情尤其好。
“滾。我比你更累纔對。”
“那我來安慰你。”
“去死!快說什麼事!”
“幹嘛對我這麼兇?”
“你說爲什麼!”雨璇只差沒破口大罵,那天本來就怪他出言不遜!蕭韻送他出去,這貨和他一向不睦,指不定又說了什麼。本來可以解釋一下就過的事,他是事態惡化升級的罪魁禍首!
“我哪裡知道啊,我的好妹妹。”昭睿還是笑嘻嘻的,“我只知道,要是我的女人不回我身邊,還住在別的男人那裡,我一刻也睡不着的。”
“……”
“除非我有了別的女人。”
“……你、你到底要找我說什麼!”她被心裡的憤懣壓得透不過氣,而昭睿又接二連三地補刀。
“不過是問你一句話而已。”他收起滿臉的吊兒郎當。
“你到底是誰?”
……
好似一陣帶着冰寒之氣的冷風吹進心裡。他好看的鳳眼裡再也沒有了平時的溫和與戲謔,那審視的目光直射在她身上,就像舞臺上的追光燈一般,牢牢地鎖定住她,讓她再也掙扎不脫。
昭睿的背後是有力量的,就像齊震一樣。她在與兩人一次次的合作中早就發現了這一點。他是個謹慎又執着的人,現在既然這麼問,說明必是已掌握了什麼,並且,絕對不容她推脫。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因爲我剛剛從齊府回來,碰見他帶着你陪在齊夫人身邊說笑。”
“……”
“你不是想告訴我,你有分身之術吧?”
……
“哥,她竟然昏過去了。她這幾天情緒不好,吃得少睡得也不安穩,本來就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你說話也不溫和一點兒。”
“我哪裡知道,她平時那麼開朗,潑辣起來像只小辣椒,誰知……我剛纔試着讓人去請那個欒大夫了,但願運氣好能碰見她。怎麼辦呢,先和咱們在一起吧。我看她這個樣子,也只有咱們能收留她了。”
“唉,可憐的女孩兒。你說,她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偏偏長得還一模一樣,不是鬼吧?”
“說什麼傻話!你看她走路有影,衣裳有縫,還會生病,怎麼可能是妖怪。”
“那、那怎麼長得這樣像……”
“別管那些了。總之,她對我們還是有用的。你不是很喜歡她嗎,多陪一陪她吧,今後的日子夠她受的。”
……
雨璇高燒不醒好幾天了。
應付假鈔事件本就耗去不少心力,在皇后那裡受到了驚嚇,緊接着,又和蕭韻發生了激烈的爭吵。賭氣出走後,每天都對他牽腸掛肚,乍然之下聽到這個消息,身心俱疲的她再也撐不住了。
在高熱的昏睡中,她一直做着迷亂的夢。她很想醒來,但不論怎麼努力地睜眼,都發現自己還是在夢裡。
她夢見自己穿着潔白的婚紗,手捧玫瑰花束,獨自站在酒店的大堂,這裡是她和秦灃舉行婚禮的地方。旋轉門後襬放着二人的巨幅婚紗照,下面印着兩人的名字。
“穿成這個樣子,怎麼新娘不是你啊,可憐蟲。”這懶洋洋的聲音聽起來那麼欠揍,不正是昭睿嗎。
“你看清楚,新娘到底是哪個!”她氣憤地指着身後的巨幅照片。
“不是米菱嗎?”
“胡說,明明是季雨璇……”她怒衝衝地指給他看,自己也看過去:“不就寫在這裡——”
不對啊,婚紗照怎麼變成秦灃和米菱的了?她明明記得和酒店反覆敲定了婚宴的每個細節。
“他們經理呢?我要投訴!”
“你不先問問自己老公,怎麼會和這個女人拍婚紗照嗎?”昭睿嘲諷地說。
“秦灃,你現在哪兒呢?有件事要你解釋一下!你給我馬上出現!”她對着手機大喊。
“大喜的日子,誰這麼兇啊?”
發出這聲音的是另一個身穿婚紗的新娘,踩着足有九寸的高跟鞋,雨璇只看見對方嬌小的身子,白皙的肩膀,還有精美的鑽石項鍊。新娘越走越近,她看到新娘的臉,頓時愣住了。這人,和她長得一模一樣。
“霏兒,客人都到齊了,馬上婚禮就要開始了,你怎麼還在這裡——”
一身雪白禮服的新郎走了過來,攬住了新娘的腰。是蕭韻!
蕭韻看到她,也愣住了。
“老公,你看這個女人好凶呢,我不喜歡她在這裡大叫大嚷的,你讓人把她趕走好不好?”較小的女子在他懷裡撒着嬌。
蕭韻沒有理會懷裡的人,卻一直看着她,神情十分複雜,眼中似有千言萬語。她也癡癡地看着蕭韻,眼淚一串串地往下掉。
“蕭韻,你愛的人是我。你都不記得了嗎?”她哽咽地說,“你親口告訴我的,我們一起經歷過生死,我是完完全全屬於你的……”
蕭韻似有所悟,鬆開齊霏向她走去。
“哎喲喲,這是哪個棄婦在這裡說夢話呢?”
兩個美麗的女孩子走過來,胸前都戴着伴娘的胸花。是梧桐和百合。她們嗤笑道:“你是誰啊,也想攀上我家少爺?送你一面鏡子照一照你那德行,看你到底配不配!”
一面圓鏡遞到她眼前。她機械地接過,直直向內看去——
鏡子裡是一個滿臉憔悴的女人,雙目呆滯,頭髮枯槁,最可怕的是滿面都是皺紋。這個老婦人一樣的人,是自己?她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密密麻麻地佈滿了老年斑。
“不!這都是幻覺!你們都在迷惑我!迷惑蕭韻!”
她尖叫,用力將鏡子摔向梧桐和百合。
二人機靈地躲開,鏡子竟然直直飛向了齊霏,齊霏嚇得向後一退,卻因爲動作過猛,向後倒去。
蕭韻急忙伸手去撈,終是遲了一步,齊霏還是倒下了,但她身後卻忽然多出一道樓梯,原來她站在通往樓下的樓梯口。只見那個白色的身影在樓梯上不停地翻滾,下落,最後像垂死的天鵝一般攤在地上。
“霏兒!”蕭韻驚恐地大喊,衝過去抱起了她。齊霏的額頭、嘴角都流着血,雙眼緊閉,脖子以一個不可能實現的角度耷拉着,明顯已經摔斷了。
蕭韻嘶啞着嗓子叫她,淚水滴在齊霏的臉上。
又一羣人喊着“霏兒”衝過來,卻是齊老爺、齊夫人、齊震等人。他們哭天搶地,梧桐和百合也衝了過去,憤怒地指着她說着什麼。
齊夫人跌跌撞撞衝過來,狠狠撕扯她的頭髮,悲憤地哭喊道:“你這個殺人兇手!我要讓你坐牢!”
她無力還手,也無力掙脫。想解釋,卻發現自己開不了口說話。
“璇璇,這是怎麼回事?”
一對身穿禮服的新人手挽手出現,是秦灃和米菱。米菱非常不屑地看着她,嘴角是冰冷的笑。
秦灃詢問了情況後,看着她的眼神變得沉痛起來:“璇璇,我平時真是錯看了你!你既然惹出人命,我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報警了。”
無數隻手抓住她,將她塞進刺耳鳴笛的警車裡。她抓住冰冷的鐵格子,怔怔地看向蕭韻。可他沒有看她一眼,只紅着眼緊緊抱着齊霏,整個人好像被抽光了力氣,不,是被抽光了靈魂一樣的死氣沉沉。
他是那麼愛齊霏啊!
她覺得萬念俱灰,瑟縮在運輸犯人的車廂角落裡,緊緊抱住雙腿,頭低低垂着,無比盼望那顆冰冷的子彈早點穿透自己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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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會有一點點的微虐,可是韻哥兒會護着雨璇啦!還會有重磅人物出來幫雨璇∩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