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被當頭潑了一盆冰水,雲七夕一瞬間清醒,騰地爬了起來,竟沒感到腿上的痛。
雲七比她更早發現着火了,此刻正站在門邊,用力拉門。
“怎麼了?”看他拉了好幾下都打不開,雲七夕的嗓子都緊張到嘶啞了。
“打不開了。”雲七沒有回頭,回答得還算冷靜,只是手上仍然不放棄地繼續拉。
“大家快起來,着火了。”雲七夕連忙喊醒還在沉睡的其他人。
大家陸陸續續醒過來,都被眼前的情形嚇呆了。一屋子人七手八腳地爬起來,有人着急地打門打窗,有人哭喊,有人尖叫。幾個太醫大概也從未遇到過這種變故,嚇得有些手足無措。
一時間,整個屋子,炸開了鍋。
“門窗都打不開,應該是有人一心想把我們所有人燒死在這裡。”雲七一拳重重地捶打在門上,砰的一聲,整個手背青筋暴起。
聽他這樣說,屋子裡的哭聲因爲絕望而變得越發悽慘,尤其是女人,在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再也無法表現出冷靜。
但原本有些緊張的雲七夕卻在這一刻突然冷靜下來,因爲她聽見了外面的打鬥聲。
“都別哭了,外面有聲音。”她這一嗓子吼得近乎嚴厲,幾個婦人住了嘴,眼底卻仍然寫着害怕,抽泣聲憋在喉嚨裡。
雲七夕趴在門板上,仔細聽着外面的動靜,大火熊熊燃燒的聲音很清晰,中間夾雜着一連串刀劍撞擊的聲音。
火已經越燒越旺,窗戶紙被點燃,很快,整個窗戶都燒了起來。門板上的溫度開始有些燙人。濃煙不停地鑽進來,燙得周身的皮膚火辣辣的,呼進去的煙氣,讓喉嚨變得又幹又啞。
小雨體質差,此刻已經痛苦地蜷成一團。雲七夕記起屋子一角似乎有一盆水,忙躬着腰捂着口鼻,摸索着走過去,一路上,眼睛被薰得眼淚直流,終於摸到盆子,她已經看不清濃煙滾滾的房間,朝大家大喊。
“大家快過來,撕一塊自己的衣服下來,打溼了捂住口鼻,蹲下來,大家不要放棄,救我們的人就在外面,我們一定會得救的。”
她喊出來的聲音又幹又啞,其間還夾雜着咳嗽的聲音。
有人聽見他的話,過來了,可有些人已經蜷在地上,似乎沒了力氣。雲七夕忙將自己的衣服撕下一塊,打溼了水,在黑煙中找到小雨,將溼布捂在他的臉上。
“小雨,咳咳,你醒醒,快醒醒,咳咳……”
砰砰砰!
雲七用了各種工具砸窗戶,可是沒用,窗戶應該是被人從外面釘住了。漸漸地,那種砸的聲音似乎越來越遙遠,雲七夕的意識漸漸在消失。
雲七砸了幾下,有些氣餒地丟下椅子,衝過來,扶起已經倒在小雨身邊的雲七夕。
“你怎麼樣?”
煙霧繚繞間,雲七夕可以模糊地看見雲七焦急的臉,她強撐着意識擺了擺手,“我沒事,要堅持,我們一定會得救的,我纔不相信,他媽的老天爺是喝醉了還是眼瞎了?分不清好人跟壞人了?”
她彷彿聽見了雲七的輕笑聲,或者說是哭笑不得的聲音,他說,“老天爺有時候可能真是被烏雲障了目,不能指望老天,你堅持一會兒,我們一定會得救的。”
她虛弱地點點頭,“你說得對極了,不能指望老天,老天他……忒不靠譜了。”
後來,雲七似乎還說了很多的話,但她只能模糊看見他不停地張嘴,卻聽不見他說了些什麼。
再後來,燃燒的木門塌了下來,門外衝進來幾個人,有一個人是向飛。其中一個在門口掃了一眼,徑直向雲七夕衝了過來,有力的手臂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而在見到這張臉的這一刻,雲七夕終於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就說,老天爺是不會眼瞎的。
當她醒過來時,已經是一天後。
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國公府的閨房裡,躺在柔軟舒適的牀上。
“二小姐,您終於醒了。”
首先聽見的是巧兒激動的聲音,而她的一雙眼睛已經腫成了核桃。
她的心中一暖,衝她虛弱地笑了笑,“哭什麼,我這不是沒事嗎?”
巧兒的眼淚吧嗒吧嗒直往下掉,“二小姐,巧兒當時看到您被大少爺給抱回來的時候,已經昏迷不醒,真是嚇壞了。還好沒事,否則奴婢一定會自責一輩子,奴婢當時應該死活跟着您纔是。”
“你跟着我又能怎樣?你是有蓋世武功可以打敗壞人,還是能天降神雨滅了這場大火?都不能,你只能成爲我的牽絆。”雲七夕緩緩地說着,聽着不怎麼好聽的話,但巧兒聽着卻是眼眶又潮溼了,她知道,她並不是在貶損她,她都是在爲她好。
巧兒悶悶地說,“是,可奴婢還是後悔,後悔當時沒有死命拉着您,讓您一個人去冒險了,如果您真的有什麼事,奴婢可怎麼向天上的夫人交代啊。”
雲七夕溫暖地笑了笑,輕輕說道,“我不後悔。”
“二小姐找到您要找的人了嗎?”巧兒問。
雲七夕突然想到雲七和小雨,一把抓住巧兒,緊緊盯着她,“其他人怎麼樣?”
巧兒小心地看着她的,回答道,“據說,燒死了好幾個。”
“自己都自身難保,還有心思管其他人?”一個尖銳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雲七夕偏過頭,只見雲攬月正趾高氣揚地站在門口,看着雲七夕的眼神,高傲又得意。
隨後,門口又多了一個人,是她那個最能裝逼的母親。
雲七夕意識到,這母女倆又要開始唱大戲了。
只見蘇玉婉遠遠地衝雲七夕露了個恰大好處的笑容。“七夕,你醒了,可真是太好了。我們一直都很是擔心呢。”
雲七夕懶得說話,身心放鬆地躺着,靜靜地看着她裝。
“你爹也一直擔心着呢,要是知道你醒了,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裝,繼續裝!
雲七夕一直不說話,蘇玉婉也有些尷尬了,招了招手,上來兩個家丁,手上提着桶。
“你們,把這院子仔細打掃一下。”說完,她又有些歉意地看着雲七夕,“七夕,你可不要多想啊,我這也是爲了府上所有人好,畢竟,你在瘟疫村呆過……”
雲七夕輕輕嘆了一聲,想裝個啞巴對她這個話嘮來說其實並不容易。
“大娘,你這麼博愛,滿心都是爲了別人,就從沒爲過自己,這麼大愛無私真是令人感動。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們,最好不要到我這屋子裡來,當心染上瘟疫。”
雲七夕這樣一說,雲攬月果真害怕地縮了縮,拉了拉蘇玉婉的衣袖。
“是啊,娘,咱們還是少來爲妙,也不知道哥是怎麼想的,還把她從瘟疫村裡給帶回來。”
“攬月,怎麼這麼說呢?你跟七夕好歹是姐妹,以後還是妯娌,始終是一家人,要好好相處知道嗎?”蘇玉婉的話十分語重心長。
雲七夕特別想笑,而她確實也笑了,而云攬月竟然也笑了,因爲她聽到妯娌二字,想到雲七夕即將要嫁給那個坐在輪椅上的殘王了,她的心情就美了美了的。
“娘,你這是在做什麼?”雲衝略帶責怪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眼睛看着提着桶在四處撒石灰粉的兩個人。
蘇玉婉立刻露了個溫婉的笑容,“衝兒啊,娘身爲當家主母,自然要對府上所有人的負責。畢竟,七夕是從瘟疫村裡出來的,娘也是爲了府上其他人負責,娘剛纔也跟七夕解釋過了,你要理解娘。”
“你們都下去。”雲衝沉着臉,對那兩個正在忙活的下人說道。
兩個下人看了雲衝一眼,又看了看蘇玉婉,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辦。
“讓你們下去,沒聽見嗎?”雲衝突然一聲大吼。
平日裡,雲衝對下人們很少嚴厲,但他剛纔吼的那一嗓子,音量很大,很粗,表達了他的憤怒,兩個下人不敢再多做停留,提着桶飛快地下去了。
即便是蘇玉婉和雲攬月也是嚇了好大一跳,“衝,衝兒,你這是做什麼,娘也是爲了大家好啊。”
“娘,你先下去吧,我要跟七夕說會兒話。”雲衝微微皺着眉頭,透着一絲不耐。
剛纔雲衝吼的那一嗓子,明裡是吼的那兩個下人,實際上像蘇玉婉這麼聰明的人,又怎麼會聽不出來,兒子是在生自己的氣。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委屈,不過,很快,她就調整好了自己,強扯了一個的笑容。
“那好吧,那我們就先下去了,這些日子,七夕也受了不少委屈,你好好安慰安慰她。”
還好她走得及時,不然,雲七夕覺得自己有一種想要從牀上直接跳下去,衝過去撕下她那張虛僞的人皮的衝動
雲沖走了過來,在牀前不遠處停下,對巧兒道,“巧兒,你下去。”
“哦,”巧兒看出雲衝臉色不好,有些擔憂地看了雲七夕一眼,雲七夕遞給她一個讓她安心的眼神,她才慢吞吞走了出去。
她如果知道,雲衝要給她帶來什麼消息,她便一定不會這般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