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王妃言之鑿鑿地說要重審蕭祈玉中毒一案,可到了最後,不知怎的,顧夫人還是被平安無事的送回來了,顧白葭也被接回了榮王府,不過,榮王府很快對外宣稱,世子妃受了驚嚇需要靜養並拒見外客。
回到侯府之後,顧蔓先洗去了一身的黴氣,在熱水裡泡的水都涼了纔出來,臉上火燒般的感覺終於散去,可是看到桌上一堆藥包的時候,還是愣了一下。
小離壞笑着朝她擠眉弄眼,忙拉着她坐在桌前,給她解釋:“小姐,這些都是世子吩咐人送過來的,世子對小姐可真好,我們幽曇院都能開個藥廬贈醫施藥了。”
疏清也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死丫頭,越發沒規矩了。”顧蔓假裝不理,見藥包上都註明了藥效,便讓疏清拎一包治風寒的去給院子裡的小丫鬟,讓她們熬藥去。
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正準備去找京兆尹,蕭隱玄便親自帶着人來了,似乎是知道她很吃驚,他抿着脣笑,拉着她的手腕,笑道:“昨天你不是說要讓她們付出代價?”
哎,要不是記得自己說過,她還真得懷疑這男人是不是她肚子裡的蛔蟲,怎麼什麼都知道一樣。
這次去榮王府,無非就是爲了明月郡主私闖侯府、縱火傷人以及榮王濫殺無辜的事,有京兆尹在旁邊,榮王倒也爽快,直接表明願意賠償永昌侯府的損失,不過,在聽到顧蔓提出的賠償金額時,還是愣了一下:“十萬兩?”
他的臉上,明顯寫着“你怎麼不去搶劫”七個大字。
顧蔓一副“我就是來搶劫”的樣子,高擡着下巴,理直氣壯地說道:“榮王當天的表現太過勇猛,嚇得侯府的下人噩夢不斷,連我幾位姨娘都寢食難安,還有郡主帶着人私闖侯府,這件事一旦傳開,只怕於郡主的名聲也不大好。”
“可十萬兩……”在金錢這個問題上,榮王反而沒有先前豪爽了。見蕭隱玄在,便將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笑道:“侄兒也在,不如說句公道話吧。”
“蔓兒這價格給的確實不公道。”榮王大喜,哪知,接下來的一句話瞬間將他心裡的喜悅澆滅,只聽的蕭隱玄淡淡說道:“幾條人命,滿府牢獄之災,聽說蔓兒還差點慘死在九叔手下,用金錢來衡量未免太淺薄了,不過九叔明理大方,應該能理解,一口價,三十萬兩。”
榮王差點被他這話給噎死,氣得乾瞪眼,望着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這還是親侄子嗎?
怎麼都有一種被他賣了的感覺。
不過,他的確不能否認,當天是準備殺了顧蔓的,若不是突然射來的飛鏢阻止了他。
無奈,榮王只好咬着牙答應。
在出榮王府的路上,顧蔓擡頭仰望着他,“你也太狠了吧,一張嘴就多要了二十萬兩。”
蕭隱玄的心情顯然是極好的,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給你準備點嫁妝錢。”
“噗……”跟在他們身後的金朝大人突然就笑噴了,笑得捂着肚子,半天直不起腰來。“敢這麼坑榮王的,只怕唯有世子你了。”
顧蔓一臉尷尬,瞪了蕭隱玄一眼,可事後纔想起來,他看不見啊!
到了榮王府的大門口,金朝向他們拱手道別:“世子,下官先告退了。”
蕭隱玄道:“多謝金大人照應,改天請去王府喝茶。”
“好啊,下官榮幸之至,便不推辭了。世子,四小姐,再會!”說罷,做上轎子走了。
“你和他很熟?”金朝走後,顧蔓問他。
“沒有,最近有些小事,請他幫過忙。”他有問必答。不過顧蔓並沒有意識到他說的小事就是指自己的事,開始向他抗議:“以後能不能不要摸我的頭?”
“嗯?你不喜歡?”大手又在她頭上撫了幾下。
顧蔓激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不滿地說道:“會變笨的。再者,我們還沒那麼熟。”
“可是,我家小黑越來越聰明瞭。”
顧蔓怒:“你拿我跟一隻貓兒比?”
還是那隻她最討厭的貓!那隻總是和她過不去的臭貓!
“好了,不生氣了,你不喜歡就不摸。”
嗯,改摟腰了!
顧蔓:“……”
混蛋,她的重點是最後一句好不好?
可是,這個混蛋根本看不到她憤怒的眼色,繼續攬着她往前走。
傻丫頭,若沒有許給京兆尹好處,他怎會與榮王府對抗,還將這件事瞞了下來?京城地界,天子腳下,也並非有這麼多的公正。
榮王府的銀子在第二天如期送到了府上,永昌侯看到這麼多銀子的時候,眼睛都直了。顧蔓讓人擡出一萬兩出來,其中的五千兩交給永昌侯,讓他撫慰枉受牢獄之災的姨娘以及她們的丫鬟、婆子;給每個無辜枉死的人的家裡送去了五百兩,幽曇院的護衛每人三十兩,剩下的銀子則讓管家去置辦一些布匹,換成碎銀子,打賞下去。
永昌侯見她做事牢靠,沒有漏掉任何一個人,心裡覺得安慰了不少,也逐漸放心。
顧蔓也沒有忘記顧夫人,這一次,雖然和顧夫人徹底撕破臉皮,可是蕭隱玄說得對,顧夫人是她生母,若她在這個時候出事了,顧蔓的喪期還得加上一年,那麼,她和蕭隱玄的婚事又得推遲一年了。
雖然,雖然她並不着急嫁給他,卻也並不想在侯府多呆啊。
將蕭隱玄給的多餘的藥膏藥粉給顧夫人送過來,李嬤嬤的臉色恨不得將她吃了一樣,立刻轉身進去,若不是侯爺也在,估計她連門都關上了。
“這些藥都是治外傷的良藥,不會留疤。若你們不放心,這裡還有些銀子,拿去給夫人買藥,好好照顧着她吧。”將東西和銀子都放下,顧蔓也不願多呆。
永昌侯冷冷吩咐:“以後沒什麼事,你們也儘量少出來走動。”
……
顧蔓突然收到消息顧茗要去京師武堂是在三天之後。經過這段時間的磨練,他整個人似乎長大不少,稚嫩的臉上不再顯現出不諳世事,而是讓人心疼的堅毅。
“姐,習武之後我才能保護你。”他眼睛微紅,卻沒看她。
顧蔓點點頭:“想清楚了你就去吧,只是聽說那裡環境艱苦,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逞強,也別任人欺負。”
他輕“嗯”了一聲。
京師武堂的孩子都是七八歲開始習武,茗兒如今已經十四歲了,再者,如今的永昌侯府不比往日榮華,她只擔心他去了之後會被人欺負。
可她認識的人,也唯有蕭隱玄的能耐比較大,或許能夠幫到她,但她並不想每次都靠他。
茗兒一直是個孩子,總要學着長大,罷了,這一次就讓他自己在外面闖吧。
回到幽曇院後,顧蔓立刻讓疏清和小離做幫手,忙了整整大半天,做了好幾盒子的糕點,整個院子都散發着食物甜美的香味,兩個丫鬟邊幫忙邊看着美食流口水。
好在還來得及,顧茗是坐傍晚的馬車離開,顧蔓讓兩個丫頭拎了三盒子點心送到馬車上,剩下的是準備給章姨娘送過去的,暫時擱在了廚房裡。
茗兒走之前亦十分不捨,畢竟是頭一次離開家,眼眶早就紅了。永昌侯和章姨娘也來了,過來送他。
永昌侯只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記住,累了便回家。”
章姨娘不知什麼時候做了一套衣服,又將自己存的私房錢拿些出來,一併遞到他的手裡:“聽你父親的話,若是累了,早些回家。”
顧茗含着熱淚,在漫天的夕霞中乘坐馬車離去,揮手向他們告別。
生離死別,儘管一直都在上演,可唯有這一次,讓顧蔓覺得內心溫暖。
茗兒走了之後,永昌侯彷彿又老了幾歲,魁梧的身子明顯佝僂了,章姨娘扶着他,兩人並肩而立,關係更像父女。
顧蔓心酸,找個話題掩蓋過去,“姨娘,今個兒我又做了些糕點,待會兒就讓人送到蘭心院,讓父親也嘗一嘗女兒的手藝。”
章姨娘衝着永昌侯笑:“是啊,蔓兒的手藝好極了,侯爺嘗一嘗吧。”
只不過,永昌侯卻以爲顧蔓會做這些是住在畫樓的時候學會的,心裡對她的內疚又多了幾分:“不必了,你們吃吧。”
他走了之後,章姨娘也嘆了口氣,擡頭瞧了一眼頭上的匾額,苦笑道:“沒想到,才一年不到,侯府衰敗至如此地步。”
門前冷落車馬稀,是如今侯府的最好寫照。
顧蔓巧笑嫣然:“也算是一種福氣,姨娘,如今府裡雖然安靜,但少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父親再無小妾,夫人幾乎被架空,如今整個府邸,唯有姨娘獨寵,何樂而不爲?”
章姨娘聽後也笑:“還是你這丫頭會說話,只可惜,你馬上也要嫁人了,不然還能陪陪你父親,這些天,他老得越發快了。”
“姨娘多多開解父親就好。”她道:“福兮禍之所依,禍兮福之所伏,或許侯府的衰敗不失爲一件壞事。”
寬慰章姨娘後,顧蔓便回了幽曇院,剛準備讓小離和疏清將糕點送過去,卻發現了一絲不尋常的地方,她立刻警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