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徐崢亡(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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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無話,廚房裡只有碰碰的剁肉聲。小說

“反正在我心裡阿恆最好。”秦玥低頭碾着東西,不知此時男子看她的目光是多麼的柔和溫暖,恰似日頭高升,普照萬物。

少女白嫩的手落在棕色的調料裡,顯得更是無暇,周恆看着自己手上的油膩,淡淡道:“娘子不也想將兔子放了?我的好只是針對有限的人的。”

“阿恆的心腸是最好的!”秦玥將焙好的花椒八角盛出來,在一旁的案板上慢慢碾磨。

重陽去問了周雨。小姑娘一知道自己的兔子有小兔子了,跳着就去將它搶回來了,最後讓重陽挑了一隻絕對沒有身孕的兔子去烤了。

主子一家人雖然性格各異,感情卻比一般人家都要深切。一家人有時都像孩子,時而鬥嘴吵鬧,時而呆萌嬌噥,卻又在某些時候一致的讓人驚訝。這樣的一家人在一起,快樂又愜意,在他們看來,竟是毫無違和感。

“好嘞!”重陽笑着退出。

“好!那就不殺了。”秦玥道:“你去問問小雨,要不要換隻兔子給我,日後我還好幾只給她。”

周恆停下手中的活兒,溫潤的眉眼倒像只蓬鬆皮毛的兔子:“還是別殺了,留着也能下幾隻小的,以後再吃不遲,你覺得呢娘子?”

“是的,小的一摸它的肚子就知道,裡面估計有兩三隻呢!”重陽笑道:“還要殺嗎?”

“?”秦玥扭頭:“真的?這麼巧?小雨好不容易給我只兔子還是隻懷了小兔子的?”

“主子!”重陽過來在門口站着:“你讓小的殺的那隻兔子是隻母的,現在已經有小兔子了……”

“哦,還是你聰明!”

周恆手不停:“焙乾了纔好碾碎啊。”

“相公你真的是古代人嗎?”秦玥攪拌着鍋裡的乾花椒:“你怎麼知道我要碾碎這些東西?”

周恆一邊剁着肉一邊輕笑:“娘子烤那些是想一會兒碾碎嗎?這個味道好想啊,做出來的調味可定好。”

秦玥將花椒八角都舀了一小勺開始在火上焙烤,一會兒屋裡就飄了異香。

“我?當然做最重要的事做醬汁調料啦!”

“好,”周恆開始動手:“那你做什麼呢?”

“相公,你將這些肉都剁碎吧,剁成肉餡兒。”秦玥在一大塊豬肉上比劃了一部分。

紫葉只好退出去,這夫妻倆的恩愛秀的,天上地下無所不能了……

“你們出去玩兒吧。”秦玥笑道:“讓你歇歇你還糗着臉。對了,讓重陽將那隻兔子剝了在外面烤吧,一會兒還能吃兔肉呢!”

這二人一人佔了案板一人佔了菜葉,她守着鍋吧人還來將她推開。

紫葉不知所措:“主子……”

石青他們收拾好東西后,秦玥和周恆就進去開始做飯了。

“那正好,一會兒燙白菜的時候可以放進去,粘稠鮮香的湯底,想着就好吃!”秦玥滿面紅光,不知道她說的白菜有多好吃呢!

“沒有,楓楊與他去河邊捉魚了。”

“不知羞!”秦玥抽回手:“阿勤還在屋裡做東西?讓他出來玩兒會吧!”

“是,娘子這麼貌美如花的女子在身邊,爲夫哪還有心思看書?”周恆也不嫌一旁有人在,就低低地在少女耳邊輕謂。

“不想學習了?”秦玥反問。

“我陪你可好?”男子抓上她的手淺笑。

“相公你回去學習吧,我要開始做吃食了!”秦玥說着話就推推周恆。

“到前一天買就行了。”秦玥道:“這個不急。咱們先將家裡的東西收拾好再說。”

周恆低笑,娘子就會在他跟前耍賴:“好好好!那你說要給女工們發肉的,什麼時候去買?恐怕需得買一頭豬回來吧?”

秦玥砸他一下:“當然不是,你想整日吃醋溜白菜我還不想呢!剛纔想與你說來着,現在不想說了,你只管等着吃吧!”

男子負手,低了眉眼淡淡笑回去。

“只是好奇,娘子想做什麼菜?”周恆也不理她的玩笑:“醋溜白菜?大過年總不好天天吃白菜。”

“做好吃的啊!”秦玥一臉笑:“難道相公只喜歡吃肉?”

周恆在一旁看着:“怎麼買了那麼多白菜?咱們家裡不是還有一些嗎?”

兩人買的菜都很多。乾貨都是成筐的買,青菜白菜也很多,秦玥說讓多買些的,但那些東西方的十日長不是爛了就是凍壞了,不耐放,石青不知道主子幹嘛讓買那麼多。各種調料都是成包的買,因爲過年大家都休息了,很少出攤,東西吃完再買就麻煩了。

周恆微糗:“那,我還沒達到那個地步,還不能算是吧……”

“世上事千萬,我們能遇到的也有四五百,那麼多的事都會,阿恆不是全能是什麼?!”秦玥笑容可掬緩緩道。

“全能不敢當,只要有需要的會一點就可。”周恆淡然。

“明年開學讓他瞧瞧你的騎術!”秦玥一拍男子的胳膊:“我們家阿恆可是全能!”

楊潛以前有拿他不會騎馬的事兒笑話他,說他只是個弱書生,其實他還會打獵會種地的。

“也好。楊潛也會騎馬,日後他便不能再說我笨了。”周恆低笑。

“那正好。”秦玥看他:“你也可以學學騎馬,以後若是有什麼急事,騎上馬就可以走!”

秦玥恍然。自家有馬,只是都是駕車的,沒有鞍座,連程若要教阿正騎馬還真得先買馬鞍了。

周恆道:“他是不是想要教阿正騎馬了?”

“馬鞍?”秦玥微愣。

“對了,主子。”石青從廚房出來:“昨晚連大哥知道我們要到鎮上,託小的買了兩幅馬鞍。他說得挑好的,小的就去縣上張場主那裡買了,所以纔回來晚了。”

重陽不知道的是,用辣椒炒出來的雜什更好吃,可惜現在秦玥只有辣椒種子沒有果實。

重陽心想,那吃得多可都是讓連程給下肚了,他們都是一人一碗,他自個兒三碗。不過主子的方法做哪些腥氣臭哄的豬下水,出來怎麼就那麼好吃呢?

“誒,多謝主子!”石青一邊往廚房搬東西一邊道謝。

小夥子一臉佔了便宜的笑,秦玥道:“咱們家吃那東西也就是兩頓飯的事兒,你們都喜歡吃,晚上就讓紫葉給你們煮豬肝湯喝。”

“主子,賣肉的大叔生意好,一高興多給了咱們一副豬下水。”石青道。

三人過來的時候,石青和重陽正在卸東西。

過年的東西一併買了過來,肉菜都是足夠的,能吃好長時間。

不多時,石心過來說,石青他們回來了。

“放心啦大哥!”

“好,只要不讓旁人看見你的內裡就行!”周恆微微搖頭。

“那……那我也只是在家裡這樣,出去我還是像嫂子教的那樣,擡頭挺胸收下巴,是個嬌俏可人的小姑娘!”小雨洋洋得意,誰讓她家人的皮囊都長得好。

周恆笑:“我可沒說你沒有女孩兒樣,只是讓你好好走路而已。這麼說你也覺得有時候你的儀態不好了?”

“人家哪有生氣?”小雨抱着秦玥的胳膊看他:“明明是你一直說我沒女孩兒樣的……”

周恆:“那你還要不要與大哥生氣?”

“不過說的也對啊!”小雨認可點頭:“這樣算起來,大哥纔是咱們家最大的功臣!因爲你娶了嫂子!”

“行了!”秦玥忍笑拍他一下:“競來氣小雨呢!”

周恆一臉正色:“沒有我,你哪來的嫂子?”

小雨坐在秦玥身旁:“反正現在大哥沒嫂子好!”

“他也是跟你鬧着玩的你看不出來?”秦玥撫着兔子笑看她。

小雨揚臉掐腰:“大哥一點都沒有幽默細胞,不知道人家在玩鬧呢!”

周恆淡淡道:“你嫂子若是跟你搶,你能搶的過她?”

“剝下來就給你啦,我不跟你搶!”小雨大方道。

秦玥摸摸兔子軟軟肥肥的身子:“這身毛長得真好啊!”

這肉都送到自己嘴邊了,不吃白不吃!

小雨這才扭頭看他倆:“嫂子不是很想吃它嗎?怎麼一點不高興?”她一彎腰將兔子放到秦玥腿上:“給你吧,可乾淨了,我前幾天還給它洗過澡呢!”

秦玥輕咳:“謝謝你的好意啊……”

夫妻倆瞬間分開,跟被雷劈開似的。

周恆和秦玥正溫柔的深情對望的時候,小雨一掀簾子就進來了,邊走邊看着兔子道:“嫂子,爲了感謝你給我紅包,我要把這隻兔子獻給你了,中午咱們吃烤兔肉吧!”

“真是隻呆兔子!”小雨拍拍它的頭頂低聲道:“我把你獻給嫂子了,你可不要怪我,誰讓你長的最肥。”

小雨想好了,就去兔籠那兒看着,挑了一隻最大的抱出來。那兔子知道小雨是可信之人,一點都不掙扎,反而在她懷裡很是乖,呆着一動不動。

嘖,算了,反正兔子本來就是抓來吃的!現在她不想吃,只不過因爲自家的日子不需依靠獵物就能吃到肉,若是以前,抓到一隻都開心死她了!

院子裡,小雨將東西收好後,覺得嫂子給自己好處了,她不該還點什麼過去?小姑娘想來想去,她好像只有那幾只從秦玥手中奪下的兔子值得給吧?

“讓娘子滿意是爲夫最大的責任!”周恆垂眸對上她的視線,溫柔中滿是繾眷的深情。

“當然是好。”少女話聲猶如早間的薄霧,陽光一照便是消散清透:“和相公在一起最好!”

“如今娘子覺得我倆如何?”男子聲音低淺,帶着淡淡的柔和。

“爲了看你是否與我連心!”少女笑的開心。

周恆捏上她的手:“娘子都已經想好了還來問我?”

秦玥一笑歪在他肩上:“跟我想的一樣!”

“過年發豬肉她們該很高興的。”

秦玥:“該是買東西的人多,他們在正等着呢吧?相公,我給四十名女工準備的是銀兩紅包,剩下的三十名你說發點什麼好?”

“還沒有,或許重陽沒去過鎮上,兩人多玩了一會兒。”

“放心吧,孩子們是什麼樣我一直都看着呢。”秦玥將桌上的紅包都裝到盒子裡,溫柔的對他道:“石青他們買東西應該回來了吧?”

“習慣都是慢慢養成的,陋習難改,最好是不沾邊兒。”周恆淡淡道。

秦玥輕笑:“小雨整日在村裡,想花錢都沒處花呢,哪會養成那性子?再說了,自家人是什麼樣你還不瞭解?”

“莫再整日給她錢花了,自小養出奢性不好。”

秦玥無辜攤手:“我也不知道……”

周恆微嘆坐到秦玥身邊:“娘子又慣着她了?這次給了多少錢?”

“嘞!知道了啦!”小雨朝他晃晃自己的紅包,停了跑步換碎步,緩緩出了客廳。

周恆過來正好撞上她,男子將她一攔:“又開始沒大沒小的了,穩着步子走。”

“嘿嘿!那你可得讓我的小金庫裝得多點兒,不然不夠我折騰的!”小雨攥起那兩紅包一笑就跑走了。

“嫂子給就拿着,這是嫂子心情好賞給你的!”秦玥仰臉微笑:“以後你有自己的小金庫,想幹個啥不用知會我,自己就能去買。”

小雨一伸舌頭:“人家纔不是向你要錢呢!”

“好了,這些就足夠了。”秦玥一瞅桌上一堆的紅紙包,拿出兩個給她:“拿着玩兒吧!”

“嘿嘿,嘴厲害以後不受人家欺負嘛!”小雨瞬間乖巧,攬上秦玥的手臂嬌噥。

秦玥佯怒,瞪她道:“嗨,你這小丫頭,嘴是越來越厲害了啊!”

小雨嘆氣:“嫂子是做生意的,咱家有多少錢入賬你都知道,也瞭解出去的錢遠沒有賺的錢多,這事兒你當然想得開。可人家不一樣嘛,人家每日只在家裡,不知道那些事兒,自然會覺得心疼,這也是人之常情。”

“又不是每個人都發的,這要是哪年咱們的收入好給所有人都發獎金,你還不氣死了?”秦玥點了她的光額頭:“她們都是咱們最不可或缺的人,只有留住她們做出更多精美的商品,咱們的生意才能更好。”

小雨雖是拿着銀子玩很是高興,但一想這些都是要發出去的,心中也有不捨。秦玥開導她說,只有得人心纔能有未來,小姑娘皺眉表示可以理解,但還是心疼……

周家村,廠房的女工已經快放假了,放假前夕,秦玥要給衆人發年終獎金。這幾日她正跟周雨爲女工們包紅包,大包十兩,小包五兩。

——

刀落血濺,頭落人亡,此番事終於落下帷幕。

劊子手一口酒噴出,刀光晃人眼,徐崢望望頭頂的太陽,心中一片空白……

午時三刻,日出正中,樑城菜市場人山人海,中央高臺而立。

徐崢駛過,人羣漸散。

“惡到頭來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楊潛攬着兩人的肩膀,行出人羣。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李秋淡淡道。

陽光明落的長街上,楊潛李秋與李君業在人羣中看着狼狽至極的此人,面色皆寒涼,如夜裡的濃黑不透。

至於周秀?那是縣太爺發了話的,將人多關些時日,只要不死就行……

總之,大夥對徐崢的態度就是死不足惜!

更甚者,徐崢以惡人之行妄留善人之名,邢興更是痛惡。加上這人妄想娶大家都喜歡的邢小姐以遮掩罪行,縣衙裡所有人都有事沒事踹他幾腳扇他幾耳光。

牢頭家的鄰居之子便在受害人之中,幸而此事發現的早,不然那孩子也沒命了!他纔不會管是誰將徐崢閹了,反倒是覺得閹的好!他雖有心對這人做什麼,卻不能全實行,不過是趁着天黑鞭打施行而已。今日一看這人那模樣,鬼不鬼人不人的,他心裡只覺痛快!

且說獄卒們爲何對徐崢被閹之事毫無疑心。徐崢之行爲人所不齒,知道此事的人皆對其嗤之以鼻,對其砍頭之刑只覺輕了,想要將這人千刀萬剮的也大有人在。

“看他那眼神,砸爛他的眼!”一人一聲喊,同時有數塊石頭朝他雙目飛來,徐崢猛閉眼,卻是雙目猩紅一片……

徐崢耳邊充斥着類似喊話,身上的痛越來越狠,他卻不能動只能一個姿勢的癱着,這樣的情形讓他狂怒,雙目頓時噴火似的猩紅。

“惡有惡報,早點死去吧!”

“死不足惜!”

“殺了他!”

徐崢悶哼一聲轉醒,腿間尖銳的痛似要將人淹沒,不停砸在他身上的石頭如鷹叨,悶疼不已。

牢車幽幽駛過,難民羣起而攻,天降石頭雨,七水的石塊正中徐崢的腦袋。

過難民區的時候,七水滿臉緊繃的怒氣,手持一雞蛋大的石頭等着。他知道,大家最喜歡的哥哥已經被這人害了。

新縣的百姓卻是對其惡行有所耳聞,知道今日該人要被行刑,都早早挎着爛菜臭雞蛋籃子等在路邊,徐崢到了哪裡哪裡的人朝他丟菜葉雞蛋砸石子。

一行人駕了馬車繞過新縣往樑城趕。走了半晌徐崢都沒醒。

今日要送徐崢去樑城,時間緊迫,幾人顧不得其他,撈起昏迷的人架上牢車鎖起來。反正衣服放下來什麼都看不見!

還有一人趴在他身邊,看那臉是個女犯人。

徐崢衣裳掀起,腿間血跡一片,眼看那裡平坦坦無一物。

另一方,監獄牢頭從茅房中醒來,突覺不對,邊繫腰帶邊往牢房跑。裡面倆人剛醒,見牢頭慌張跑來,一時也覺不對,三人一起跑到徐崢門前,驚的張了嘴。

楊潛歪頭看着他,這人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楊潛嘿嘿地將昨晚的事兒一說,李君業鬆氣:“那我應該跟你們一起去的,沒看到徐崢痛暈的樣子真是可惜!”

李君業翻身起來:“你還嚇死我了呢!這是哪兒?我怎麼會在這兒?”

楊潛一驚急急後退,撫胸嘆氣:“你嚇死我了!”

李君業聽到這人的聲音刷地睜開了眼。

楊潛端了水盆來,瞅瞅李君業,嘟囔道:“怎麼還沒醒?難道吸的藥太多了?”

他慌忙躺回牀上,閉目裝睡。

這一想法瞬間將他驚到,天!他到底是得罪什麼人了,爲什麼老是有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李君業掙正懷疑着的時候,“吱呀”一聲門開了。

他該不會又被哪個變態給劫持了吧?!

次日,李君業一醒就從牀上跳起來。他看看四周,縱梁橫木,素簾大牀。這不是他家,昨晚他明明是在牢房裡找徐崢來着,怎麼會跑到這地方?

“還被你們倆的迷藥給迷倒了!”連程將人攙起來推到楊潛身上:“你們負責將他送走!”

楊潛眼一亮:“很有可能!我們倆都過來了,李君業估計也想着來那個啥的!哈哈,不過被咱們搶先了!”

連程無奈:“他怎麼會在這兒?難道也是來看徐崢的?”

“定是被迷煙燻倒的!”李秋暗暗頷首:“嫂子的藥真管用啊!”

連程過去看了看他:“昏迷了。”

監獄門口,李君業倒在地上昏睡不醒。

“李君業……”

楊潛:“你看到什麼了?”

李秋:“沒有,我跟你看的應該一樣!”

楊潛揉揉眼:“我是不是看錯了?”

幾人忙活了一會兒纔出了監獄,出來卻又嚇了一跳。

李秋胡亂擦擦手,楊潛將人推出牢房。

連程將人一丟:“咬文嚼字!走!”

“以吾手之污換其之恥,值焉!”李秋緩緩道。

“咦——”楊潛掏出手帕給李秋擦手:“真髒!”

牢房地上,潮溼生蟲的稻草堆微動,一團鮮紅冒熱氣的肉滾落。

李秋手落,驟昏的男人身下一片血流,腥氣撲鼻。

“啊——”寂靜獄中再次劃出刺人耳膜的痛嚎,其聲絕望耗盡、殘餘冰寒,久久不絕於廊間。霎時,獄中安靜的蝙蝠撲棱棱成羣飛出,似地獄冥冥,暗使幽至。

暗黃燈光的牆上,隱隱只見三人身影,一前一後一中間,中間那人的動作緩慢,恍惚是胳膊在動。

“你滾,李秋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李秋你這賤種!”

此時此刻的徐崢心中充斥的懊悔,他千不該萬不該都不該將這人抓起來!若不是抓了李秋,他還能逍遙快活長久的日子!

“但是,你不高興,我卻高興!”李秋露在外面的雙眼閃爍的光頑劣又精明。

“當初你沒有來得及玩我,現在我卻有足夠的時間讓你不高興!”李秋的匕首一直落在徐崢身上,冰涼刺骨的感覺像人被一條深海里的魚纏住,怎麼都掙脫不開。

徐崢四肢都被人鉗着,真真是砧板上的魚任人打殺!

李秋溫柔的笑:“有什麼不敢的?你都這樣了,我得手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你這個賤貨!你敢!”徐崢如一頭兇獸,狠狠瞪着面前的男子。

尖銳的涼霎時穿透徐崢的身子,胸腔中狂跳的心臟讓他將盡窒息。

“你這輩子的錯事都源於這兒!”他手中匕首鋒利閃着寒光,輕輕在他匯源處拍拍。

楊潛兩掌一拉,徐崢家的大門敞開,李秋緩緩蹲下,嘿嘿朝他笑。

“先做了鬼再說吧!”連程一拳落在他下巴上,話聲陰冷。

“李秋!你是李秋?!”徐崢決眥怒吼:“你敢碰我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徐崢的衣袍突然被掀開扒掉,兩腿剛受踢就裸露在寒涼的空氣裡,徐崢打了個哆嗦,依稀覺得此畫面熟悉。

飄搖的火光中,映在牆上的人影重重,龐大蓋頂。

“來啊!”他挑眉,笑容淡淡看李秋。

楊潛一腳踢上他亂晃盪的腿,恍然似聽到骨頭咯吱的響聲,徐崢咬牙吸氣。楊潛哂笑,拽着他的兩腿按住。

“你們是什麼人要幹什麼?”連程一換動作,徐崢被他兩腿夾住的脖子憋氣,喊話都帶了難受。

“趕緊的,還站着做什麼?!”連程不耐,這樣蹲着不舒服,他乾脆坐到地上,將兩腿翻起壓上徐崢兩肩箍住他的身子。

兩人背光而站,又蒙着臉,不說話誰能認得出?

“什麼人?!”徐崢驚叫掙扎,連程卻是固鎖一樣掰着他的兩肩似要將其肩胛骨捏碎。

連程兩掌鉗着徐崢,男人這才悠悠轉醒,昏暗的牢房裡晃見兩人站在自己面前。

連程高大的身軀站着朝兩人招手,李秋楊潛進來。

嘩啦啦的鐵鏈聲再次響起,裡間人似有不耐,翻個身繼續睡。

小孩子終究是小孩子,太感性不好!

連程卻是直接開了鎖走進去,有什麼好看的,還像看神靈一樣瞻仰他幾眼?

那衣裳如今看着,也不過是織錦色濃,花紋繁密而已,那時卻看着像地獄飛出的沾着邪氣的魔毯。李秋靜靜望着裡面的人,不覺自己當時的恐懼似魔,將整個人都吞噬了。

“真是命到黃泉不自知啊!”楊潛微涼的目光落到紫衣沾塵的人身上。

幾人終是到了徐崢的牢房前,那人竟是睡得比誰都香,寂靜的門邊,還能聽到他深長的呼吸聲。

李秋摸不着頭腦,只嘿嘿的狗腿朝他笑。

“叫我連程!”男人此時已是有些惱恨侍衛這個稱呼了。爲什麼做個侍衛不能得到小兔子的喜歡?

“哦”李秋欽佩地看着連程點頭:“連侍衛果然不是凡人!”

“當然不是!”連程沉着聲音,話裡卻帶了笑意,又與兩人說了什麼。

李秋:“這女人就這樣擱這兒了?”

收拾好周秀,三人繼續往裡走。

楊潛忙不迭跑到進口處,捧了水獻給他。

“去拿些水過來!”

“算你識相!”連程白牙朝他一笑,捏上週秀的口,把所有的棕色米分末全倒進了進去。

“哦哦哦,”李秋忙扒拉自己的衣服,從懷裡掏出幾包藥,“全給你!”

“把你們的迷藥拿來!”連程道。

連程嘴邊嘲諷的笑冰冷,周秀一腳剛跨出牢門,男人一掌劈下,女人眼白翻起,不甘的望着漆黑的獄頂,軟軟倒在他腳邊。

她怎敢相信周恆的人?這男人跟李源春周恆都不一樣,他的眼太利了,像毒箭一樣,她不能讓他碰到自己,她一定比這些人跑得更快才能逃出去!

連程剛打開鎖,牢裡嘩啦啦的鐵鏈聲冰涼乾脆,那鏈條還沒全拆下來,周秀便像只狐一樣急急拽門往外衝。

連程挪到牢門的鎖頭邊,周秀跟着踉蹌到那邊直直盯着他的手,女人眼中貪婪着,又充滿了希冀。男人手中大串鑰匙叮鈴的響,在周秀耳中,這彷彿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了。

楊潛李秋看着,不禁一愣,他要幹嘛?

“好!”

“想!壯士帶我走!”周秀兩步又急急回來湊到連程對面,頭仰着想穿過這牢籠:“帶我走我就不說什麼了!帶我出去!”

“你想走?”連程的聲音正常,似乎還帶了些淡淡的男人對女人的溫柔。

這男人,她從沒見過,一身的寒氣逼人,目裡帶箭。周秀微微有些後怕,鬆了木欄往後退了幾步。

男人走到周秀面前,高大的陰影投下,完全擋住了牢裡的燈火。

連程扔了他的手大步回來:“哪有那麼多事兒!”

李秋盯着他,連程瞟着他,楊潛微微後退:“怎麼了,我說的都是實情……是,是必須考慮的!”

楊潛卻又拽了他:“這樣不好吧?這女人是要被放出去的,等她回了周家村,周恆若是發現,不是讓他良心不安嗎?”

看來,周恆還真是跟這羣同窗學壞了……

連程轉眸看他,暗影中的目裡露出一絲讚賞:“好主意!”

李秋晃晃二人的袖子,低低的聲音散在牢獄潮溼的空氣裡:“咱們把她的舌頭割了,她不就不能說話了?”

楊潛抿緊了嘴,他怎麼知道會有人以此要挾。

前面的人頓時停了下來,連程瞪楊潛一眼,若不是他提到周恆的名字,哪有這麼多事兒?

暗寂的牢獄裡,女人忽然又喊,嘶啞的聲音比方纔的求救多了狠戾憎惡:“你們若不救我,明日那些獄卒回來,我就供出周恆的名字!”

“我聽見周恆的名字了!”

三人一齊擡腳繼續往前走。

世上有秦玥那種閒淡聰慧、知禮懂情誼的女人,也有眼前這種污人名聲、毀人生意還喊着立貞潔牌坊的婊子。多說一句話都閒浪費自己時間。

“鬧事還說被陷害?誰害你?我們嫂子?”李秋袖風掃到周秀面上:“老實呆着吧你!”

周秀心一提,抓着牢房門的手指握緊,木欄上的倒刺漸漸入肉……這人知道?!

楊潛皺眉,看着女人想了一會兒,跟二人道:“我倒是聽說,以前有人在玥恆店裡鬧事,被關起來了,還是周恆一個村的。該就是,這位了吧?”

“我是周家村的,跟周恆一個村,是被人陷害進來的,求求你們救我出去吧!這裡不是人呆的啊!”周秀晃着牢門,聲嘶力竭。燈火昏暗中看着一團黑烏聳動,尖利的叫刺耳難忍。

二人搖頭:“不認識!”

連程看那二人:“她是誰?”

周秀撥拉着髒污的頭髮:“我是周家村的,求你們救我出去!求求你們!”

三人愣神,停下腳步,看着裡面蓬頭垢面黑衣腥臭的,女人……聲音還是能分辨出來性別的。

她在這裡數月,吃的是餿飯喝的是冰水,每日吃喝拉撒都在這一個小格子,有老鼠有蟑螂,獄中只她一個女人,每日那些男人都對着她淫笑浪語。爲什麼她要被關這麼長時間?她不服!她要出去,多呆一日她都會瘋的!

一邊的周秀聽見周恆二字騰一下坐起來,扒着牢門的柵欄往外喊:“周恆?你們是誰?我是周家村的,救我出去!”

“我用走門嗎?”連程不屑道:“直接飛進去就行!”

楊潛:“你回去都什麼時候了?周恆家大門爲你敞開?”

“好!”李秋挽着楊潛的手臂,連程走得快他有些跟不上,非得依着人才感覺身上最深的傷口不那麼痛。

“別看了,即將行刑的人都會被關在最裡面的牢房!”連程拎着他的領子將人拽到走道中央:“別耽誤時間,趕緊的,我還要回去睡覺呢!”

“看哪個是徐崢。”楊潛扒着木柵欄往裡看,不是,換一個,也不是……

牢房裡,周秀暈乎乎的趴着,剛要睡着,突然聽見前方有人尖叫,響徹長牢,她一驚,睡意全無。一會兒,有三個身影飄搖而來,來人身後黃燈晃,身影拉的極長,拖得滿地暗影重生。

“走走走!”楊潛拽起李秋緊隨其後。

“走吧,看徐崢去!”連程將鑰匙一搖,率先走進幽深的牢間。

連程輕哼一聲,將藥投入口中,掂了桌上的水壺往嘴裡灌水。

楊潛忽然想起這人也吸入了迷藥,忙從身上拿出藥包。

但以防萬一,連程問兩人:“有解藥嗎?”

還好,他離的遠,方纔一陣掌風估計又將迷煙扇出去一部分,所以自己毫無感覺。

李秋一指門口的火盆。

“點到哪兒了?”他問。

連程皺眉,握握拳,沒什麼不適的感覺,但他極想揍這兩人。

“對啊,我們倆剛纔是點了迷藥進來的,不然怎麼敢來監獄?”李秋慶幸自己聰明,之前秦玥給的迷藥他都有保存。

連程:“迷藥?”

“你?”楊潛驚訝,拍拍李秋:“那嫂子的迷藥沒管用?”

男人暗影中頭點了點,又道:“還有,這兩人是我打暈的。”

“恩?”李秋擡頭看他:“你也是來幹那個的?”

連程揚眉:“你們跟周恆商量過了?”

楊潛說得正言辭,都忘記了他倆曾偷了徐崢的寶庫。

“明兒徐崢就要被帶走了,咱們要把他的命根子留下!”楊潛拍着李秋的背幫他順氣:“我們秋兒被打成這樣兒,總不能被幾兩撫卹銀打發了,就得讓徐崢嚐嚐痛楚!”

連程落地,抱臂,高傲地看縮成蝦米的二人:“來這裡做什麼?”

他容易嗎?才被人鞭打,這又被人嚇……

“你趕緊下來!”李秋一身冷汗,扒着一旁的桌子癱下。

“你們又怎麼在這兒?”連程不答反問。

楊潛抓着狂跳不止的心口,顫着脣指連程,牙還在打戰:“你你你……你怎麼在這兒?”

二人如此模樣,連程心中甚是幸災樂禍,就那樣倒着臉抱着胳膊嘿嘿笑:“嚇到了嗎?”

兩人懵頭尖叫,心臟狂跳,血壓瞬時升高。李秋驚跳,一掌扒上楊潛手腕穩住自己的軟腳。

尖銳驚叫瞬間撕裂牢中的幽靜,昏暗溼氣滿布的監牢如鬼臨嚎囂。

“啊!”

一隻龐大黑蝙蝠帶着邪風呼嘯倒立而下,其聲幽幽似鬼。

“不甘心什麼?”

楊潛被他晃着心慌,掰掉他的手道:“可是這一走又覺得不甘心!”

李秋顫顫着攥上楊潛的衣服:“那,咱倆要不要走?找不到鑰匙也進不去啊……”

一聽這話,李秋心生恐懼,聽說監牢裡不少人不明死亡,不會,是那些人的冤魂吧?

“這風,是從裡面刮過來的……”楊潛指着幽深昏暗的監獄:“不該從門口刮過來嗎?”

“怎麼了?”李秋望望四周,只有他們兩人啊。

“秋兒,不對勁啊……”楊潛吞了口水,在幽靜的暗牢中咕咚一響。

牢獄一片安靜,這時忽有涼風颳來,兩人同時一戰,蒙面的黑巾都緊貼到嘴上。

“沒鑰匙怎麼辦?”楊潛無法,二人面面相覷不知現在是怎樣的情況。

“不會吧?”李秋摸索了半天也沒找到。

楊潛看他:“是不是還有人在看守?去茅房了?”

“拉倒吧,這兒就他二人,不在他們身上在誰身上?”李秋說着就將一人抱過來自己扒拉。

“沒有!”楊潛皺眉:“難道不在這倆人身上?”

監牢裡陰暗,李秋覺得有陰風陣陣,讓人毛骨悚然。半晌,他急毛毛看楊潛:“找到了嗎?”

“放着我來吧!”楊潛將他請到一邊,自己趴過去找鑰匙。

“對對!”李秋又轉了腳尖去往倆獄卒身邊扒他倆的衣服。他的傷還沒好,一動作齜牙咧嘴的吸氣。

李秋快了步子就往裡面走,楊潛一把撈住他的衣領,輕着嗓子道:“先找牢房鑰匙!”

笨蛋,人是我弄暈的,你倆瞎樂呵什麼?再有,這牢獄也是他們兩個文弱書生能隨意闖的?連程心中不恥,腦筋一轉,誓要嚇嚇二人。

楊潛與李秋倆人蒙着臉躡手躡腳地,一知裡面的人暈了,倆人高興的擊掌。

連程屏息望去,以爲縣令不放心又增派人手來看管徐崢,哪知看過去卻是熟人!

獄中昏暗,燈火幽晃。不時有人偷摸進來,扒着牆角往裡張望,見獄卒都趴着了,心裡大喜,與身旁同伴誇耀自己。

連程飛身貼上屋頂,竟如黏膠一樣服帖粘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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