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的時光總是流逝得很快,明天就是出谷的日子。水映月心中雖有不捨,但是天月王朝還有太多好玩的地方等着她去探險,她不能因爲一棵樹而放棄整座森林。再說,一年前的那段空白記憶她剛找到點頭緒,不想半途而廢。
隱約記得昏迷期間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似乎是個美夢,而且和她的記憶有關。雖然只記得一點點模模糊糊的影象,卻能使她肯定上次穿越的地點正是這個天月王朝,而且直覺告訴她,這個鬼谷她似乎也來過……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寒寒不是說過嗎,這個鬼谷除了他和飛飛,外人是找不到,也進不來的。
“映月亭”是她在鬼谷中最喜歡的地方,每次心緒煩悶的時候她就會來到這裡。爬在欄杆上看着平靜湖水裡倒影的月光,心也就奇蹟般的平靜下來。看來她和這個亭子緣份非淺,不但名字一樣,還能讓平時好動的她靜下心來。
寒寒告訴她,上次冥火教突襲天下第一莊,使得各大門派受到重創,更激起了衆江湖人士的憤怒,甚至連朝廷都驚動了,準備派兵聯合武林人士進行大規模的圍剿……水映月撇了撇嘴,朝廷江湖本兩不相干,現在居然出兵相助,看來不是天月王朝邊關太過和平了就是其中有詐!
她纔不管江湖上的打打殺殺呢,尤其是那些真刀實劍血肉模糊的景象想起來就害怕。上次就是因爲看熱鬧差點把小命都看沒了,所以這次飛飛和寒寒打算出谷後幫司空流雲,她是打死也不願意跟着他們去。
打打殺殺比遊山玩水有趣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但是……水映月的眸子暗淡下來,自從她穿到這裡後,一直都是飛飛和寒寒陪在她的身邊,她都把兩人當做自己的親人了。如今要和親人分開,能不讓人傷心嗎?可她又不可能逼兩人放棄“創造和平武林”的機會,而陪自己到處遊玩吧……
“怎麼了?有心事?”如清泉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頓時讓水映月覺得渾身舒暢。
轉過頭,看到的是雲清逸那張在月光下如夢幻般的溫柔笑容,兩個字脫口而出:“花妖!”
雲清逸愣了一下,然後笑得更加迷人:“不錯,我就是花妖。”說完徑自走到她旁邊坐下,把一隻腳放在長椅上,把頭靠在柱子上,整個人看上去庸懶極了。
這下輪到水映月愣住了,一個大男人被她叫做“花妖”不但沒生氣反而看上去很高興……是的,她很確定雲清逸現在很高興,因爲他的眉、眼、整張臉甚至全身都散發出愉悅的氣息。
“還沒告訴我剛纔你在想什麼呢?”雲清逸拿了把她的秀髮在手中把玩着。水映月輕輕扯了一下沒扯掉,也就任他握着自己的頭髮,轉過頭繼續看着湖面淡淡的說“我在想,明天開始我又是一個人了。
“此話怎講?”
水映月轉過頭對他笑笑:“飛飛和寒寒早就答應了司空流雲要幫他剿滅魔教,而我不想當他們的託油瓶,所以決定明天和他們分道揚鑣咯。”
“我想凌兄他們不會在意多個託油瓶吧。”
“可我在意啊,而且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再說,我也不想一不小心再受什麼次傷,然後躺在牀上十天半個月的浪費大好青春。”頓了一下,她又繼續說道:“我知道他們兩人武功高強,可我畢竟連半點防身術都沒有,又不可能每時每刻都在他們的保護範圍內,難保不出什麼意外。”
“你說得也有道理。不過你說你有事情要做,能告訴我是什麼事情嗎?”雲清逸問得風輕雲淡,眼神卻變的深幽起來。
可惜盯着湖面的水映月並未發覺,她只是靜靜的看着水中倒影的彎彎月牙,似乎在沉思如何開口。雲清逸也並未追問,專心的把玩着手中秀髮,眼神越發深幽。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般,水映月終於開口了:“你相信嗎?我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因爲某種未知力量,我來到了這裡。”轉頭看了下雲清逸,發現他臉上並沒異色,於是她轉過頭去看着湖面繼續說道:“而且我敢肯定,我並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兩年前,我來過這個世界,甚至呆了十個月之久,經歷了某些事情又因爲某個原因我又回到了原來的世界。但是,那十個月的記憶我卻丟失了,怎麼也找不回來。所以……”
水映月擡頭看向天空,深呼了一口氣,說道:“我打算去尋找我丟掉的記憶。”
“我信。”
“什麼?”她懷疑自己重聽了。
雲清逸微笑着看着她,“我說,我信。你說的每句話我都相信。”
水映月瞪大眼睛看着眼前這個如花妖般的男子。他的笑容那麼溫柔,他的眼睛那麼清澈。被信任的感覺讓她覺得鼻子酸酸的,卻又滿心溫暖。
雲清逸把她拉下坐在自己的旁邊,“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水映月眼睛一亮,邊點頭邊回答:“想!想!”
看着她一臉期待的模樣,雲清逸笑得更加溫柔了,聲音如空谷清泉般緩緩流淌:“很久以前,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都做着同一個夢。夢中,一個如明月般靈動的女子坐在湖邊,光着雙腳在湖水裡一邊拍打一邊唱着我從來沒聽過的歌曲,聲音如黃鶯出谷般清澈。於是,我發覺我愛上了她。”
說到這裡雲清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水映月卻陷在自己的沉思中並未發覺。哇塞!標準的夢中情人,太浪漫了!
“我出谷去尋找這個女子,所有有湖水的地方,所有有歌聲的地方,我一處也沒落掉……”湖水何其多?會唱歌的女子更何其多?想不到雲清逸竟是如此癡情之人,水映月覺得好感動。
“終於有一天,那個女子不再出現我的夢中。我突然感到好害怕,害怕她就這樣把我遺忘在夢中……”
“我加快尋找的速度,可是,我踏遍了天祥王朝的每個角落都沒有找到她……對了,那個時候的國號還是天祥。”雲清逸太可憐了……水映月真想替他流一把同情之淚。
“就在我絕望回谷的時候,她出現了。”不會吧?真有此人?水映月立馬拿出十足精神聽雲清逸講述“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情節。
“她就躺在鬼谷那片花的海洋裡,似乎正在沉睡,嘴角還掛着甜蜜的微笑。因爲一切來得太突然我反而不確定,所以我只能遠遠的看着那張讓我朝思慕想的容顏……”等等!這個情節怎麼那麼熟悉?似乎在哪裡看到過?水映月努力的想卻想不出個所以然。
“終於,我確定她是個真實的存在而不是在我的夢中時,我走到她的身邊輕輕坐下。我不想打擾她,只是貪婪的看着她甜蜜的微笑……後來,她睜開了眼睛,那雙讓我魂牽夢縈的眼睛是如此的清澈,清澈得能夠清楚的從裡面看到我的影子。千言萬語我只能化成一句話:你終於來了。”
你終於來了!你終於來了……水映月一邊品味着這句話,一邊想着那熟悉的情節……夢?對了,是夢!她的夢中正有這一段,難道……
“可是下一刻我又害怕起來,害怕她會像那個夢一樣突然消失不見……因爲她是如此特別,正如她的出現一樣如此虛幻。於是,我做了個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把她留下。我第一次像個土匪一樣把她的手鍊取下放入懷中,把我親手爲她打造的項鍊戴在她的脖子上宣佈:我們已經交換了信物,你我已經互定終身!”
水映月突然覺得頭好痛,接下來的情節如開了閘的流水般涌入她的腦海:
“你的頭髮是自己挑染的嗎?酷斃了!”
“你長期生活在花海中,又長了一張讓女人嫉妒的臉,不如以後我就叫你花妖吧。”
“花妖,我們去捉魚吧!”
“花妖,你做的藥膳真不是蓋的,你教我好不好?”
“花妖,這個湖我喜歡,每天晚上都清楚的倒影着月亮,不如就叫映月湖吧?”
“這個亭子該叫映月亭。”
“我這麼小,纔不要成親呢!我要出去闖蕩江湖,成爲一代女俠!”
“我想回家……”
“花妖,老實交代,你爲什麼不讓我出谷?小心我告你拐賣未成年兒童!”
“花妖,你吹的笛子那麼好聽,不出去展示一下豈不是埋沒人才?”
“花妖,福伯是不是每過幾天都要出去採購啊?”
“再見了,花妖,以後再也不能在映月亭中看水中映月了,再也吃不到你做的藥膳了,再也聽不到你吹的天籟之音了……”
想到這裡,水映月的腦袋似乎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一樣,閘門再次關上,痛得她暈了過去……
“你不該告訴她的。”不知何時,凌飛揚和楚寒已經站在亭子裡。看着雲清逸懷中的人兒,凌飛揚臉上透出怒意。
雲清逸心疼地看着懷中人蒼白的臉,言語中有着濃得化不開的悲傷:“我只是不想被她遺忘。曾經,我被她遺忘在夢中;後來,我被她遺忘在谷中;最後,我被她遺忘在這個世界……現在,她在我的面前,卻依然遺忘了我。”
“被遺忘的人不只你一個。”楚寒語氣同樣透着悲傷。“但是,遺忘對她來說是最好的。難道你想讓她回到韓宵死後,被仇恨折磨的樣子嗎?”
雲清逸不再說話,只是把水映月輕輕抱起緩緩的走出亭子。
身後穿來凌飛揚冷冷的聲音:“她因該是單純的,快樂的,不要讓她想起任何痛苦與仇恨。”
平靜的湖水倒影着一輪彎彎的月亮,那麼清晰又那麼模糊:
天上的月亮水中映,水中的月亮天上掛。
天上的月亮在水中,水中的月亮在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