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熙笑了笑,對鍾珉揮了揮手,轉身繼續走了。
走了沒幾步,卻看見自己的父親沈宗文,他看着多熙,又看了看轉身上了車的鐘珉,眼神裡有些訝異,又有些瞭然。
“爸。”多熙心虛地喊了一聲。
“嗯,爸去菜市場買點韭菜,你媽想吃餃子了。”沈宗文不動聲色地說了句,然後從多熙的身邊走過。
走了幾步又回頭,沈宗文對多熙說道:“要不陪爸一起去買吧,今天週末,多買點菜,中午吃頓好的。”
多熙點了點頭,折回身,走在父親身邊。
沈宗文沉默着,他們父女倆很少這樣走在一起,因此都有些拘謹。
“剛剛那個是鍾珉?”走了好長一段路,沈宗文終於開口問道。
嗯。多熙應了一聲。
“你媽身體不好,不能生氣……你知道爸爸是什麼意思吧?”沈宗文旁敲側擊地說道。
“我知道。”多熙小聲回了句。
“爸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在我們家裡受了不少委屈,但是你媽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她身體不好,我們都讓着她點。”沈宗文嘆了口氣。
“您的意思我都懂,我知道輕重的。”多熙輕聲回道。
沈宗文嘆了口氣,點了點頭,他也知道多熙很委屈,但卻沒辦法。
在菜市場買了菜,沈宗文和多熙又慢慢走回家,許多年了,他們父女難得一起出現在街坊眼前,鄰居打招呼都帶着新奇,“喲,老沈,和閨女一起買菜啦?”
沈宗文臉上帶着笑,心裡不由有些自豪感,多熙乖巧懂事,是街坊眼中的好孩子,這麼多年沒少人問起多熙,現在她回來了,他也放下心來。
吳香梅在家裡,見到沈宗文和多熙一起買了菜回來,臉上的表情有微微訝異,但仍是冷着一張臉,什麼話都沒有說。
多熙已經習慣這樣的母親,轉身將食材拎進廚房,然後回房換了衣服,又進廚房將中午需要做的食材慢慢清理出來,清洗乾淨,放在那裡。
家裡雖然有三個大活人,但是安靜的好似沒有人一樣,一根針落下的聲音都會聽得到。
多熙在自己的房間裡,上了一會兒網,處理了一些稿件,然後發了一會呆,鍾珉的媽媽知道了她的存在,而自己的父親也知道了鍾珉的存在,往後會發生什麼事呢?
到了做飯的時間,多熙從房間裡出來,燜上米飯,又把菜一樣樣燉上,炒好,端上餐桌。
直到米飯盛好了,筷子拿上,多熙才喊父母吃飯。
於是,三個人又靜默着用午餐,好像誰一說話就會打破家裡寧靜的氣場,換來讓人心驚肉跳的後果。
吃完午飯,吳香梅和沈宗文會房間休息,多熙收拾好桌子,也回了自己的房間,她很疲憊,躺在牀上卻無法入睡,往事洶涌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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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多熙對郭小茹並不討厭,高中時,自己被一羣女孩圍攻的時候,她還曾跑去搬陳年來當救兵。
之所以被圍攻,無非就是那個女孩喜歡的男孩喜歡着多熙,雖然多熙並不認識那個男孩,卻被那個女孩視爲罪魁禍首。
女孩糾集了幾個女孩準備給多熙點厲害瞧瞧。
這件事恰好被郭小茹看見了,因爲郭小茹自從知道陳年喜歡多熙之後,就對多熙的行蹤格外上心,反倒被她見到午餐時,多熙被這些女孩拉扯着去了教學樓拐角的地方。
郭小茹靠近,偷偷看了看,卻見到幾個女孩撕扯着多熙,將她推倒在地。
郭小茹飛快地跑去找陳年,她也不知自己當時爲何會如此緊張多熙的安危,明明她算是她的情敵,她應該很樂於見到多熙被打纔對。
但郭小茹知道,一旦多熙受傷,陳年會難過的。而她不想讓陳年難過。
陳年很快就來了,多熙已經被那幾個女孩拉着頭髮,扯壞了校服。陳年想都沒想,上前將那幾個女孩子拽倒在地,將多熙護了過來。
多熙在中學時曾發生過這樣的事,她害怕極了,但是又不敢告訴家裡人,只怕被母親埋怨,說是因爲她自己的行爲不檢點,才導致這樣的後果。
她自己自我修復,努力學習,花了好長時間才漸漸淡忘那些陰影。
如今,再一次經歷這種事,多熙沒有第一次那麼怕,但是心裡的感覺仍是有些絕望的,爲什麼,這些女孩子要一而再地將她作爲敵人?明明她什麼都不知道。
見到多熙頭髮凌亂的樣子,陳年氣急了,他也不管男女了,拽起那幾個女孩,一人給了一巴掌。
爲首的女孩揚言讓陳年等着瞧,陳年更氣了,又給了那女孩一巴掌。
此事,成爲幾日後校園大戰的導火索。
也因爲這件事,陳年最終被學校開除。
說起那場校園大戰,當年的同學都有印象,因爲那是建校以來規模最大的一場鬥毆事件。那幾個女孩找來了幫手,幫手又找幫手,在校門外聚集了一大羣人。
得到風聲的陳年也找了一幫人,都是他從前的同學,如今混跡社會,一人找幾個,也是浩浩蕩蕩的一大羣人。
這些事多熙都不知道,直到下了晚自習,纔在校門口發現不尋常,卻還未來得及搞明白髮生了什麼,就被鍾珉上前摟着肩膀帶着離開了。
“爲什麼學校門口有這麼多人?”走了一段距離,多熙回頭看了看。
“肯定是約架了唄,以後見到這種事要離得遠遠的,別被誤傷了。”讀了這麼多年書,學生打架的事他看的多了,但是這麼多人的還是第一次見到。
多熙點了點頭。意識到鍾珉在騎車壓根看不到她點頭,她又忙嗯了一聲,然後她伸手攥住鍾珉的腰間的衣裳,她有些怕,從那天被幾個女孩子無理拉扯開始,她的情緒一直處於驚弓之鳥的狀態。
她極度缺乏安全感。
她十分想念哥哥,但是哥哥沒在她的身邊,所以她不能哭,即使眼眶泛紅,也要仰着頭使勁忍住。
但是不管用,大滴大滴的眼淚順着眼角滾滾而落。
鍾珉背後沒有眼睛,所以沒有看到多熙的眼淚。
鍾珉同樣也沒有料到剛剛校門外那一場一觸即發的大戰是因爲多熙而起的,他是兩天後知道的這件事。
走在路上的時候,有警車呼嘯而過,往高中方向駛去,鍾珉回頭看了一眼,對多熙說道:“看來事情鬧得挺大,警察都出動了。”
多熙扭頭看着遠去的警車,心裡莫名充滿了恐慌感,那感覺就跟每年的九月十八日晚上,聽到防空演習的鳴笛聲一樣,有種世界末日般的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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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學,多熙才知道陳年也參與了打架。
學校裡傳得很邪乎,教育局也派人來學校瞭解情況,並對校領導做出指示,此事必須嚴肅嚴厲處理。
罪魁禍首陳年於是被開除了。那幾個女孩也被記過處分。
下午,老師找多熙去談話,多熙才知道,昨晚那一場架都是因她而起,聽老師說陳年會被開除,多熙忽然覺得絕望,陳年好不容易進了這個高中復課,竟然因爲她半途而廢,這一輩子,她都對他有所虧欠了。
因爲多熙一貫的優異表現,學校並未對多熙做出處理,只是讓她請家長來,跟老師談談話。
那晚放學,多熙心事重重的樣子是顯而易見的,她不敢回家跟父母說起這件事,尤其是母親吳香梅,不管多熙在外面怎樣委屈,她都會認爲是多熙的錯。
但是老師讓她請家長,她又隱瞞不了。
路上,多熙忽然腦子一閃,想到讓鍾珉做她家長去跟老師談話……但是,她又不知該跟鍾珉如何說起這件事。
一直快到家了,多熙才鼓起勇氣拍拍鍾珉的後背。
鍾珉急忙剎了車閘,將自行車停下,回頭看了看多熙,“怎麼了?”
“我想跟你說件事。”多熙的聲音跟蚊子似的。
鍾珉笑了,從車上下來,彎身看着多熙,“說吧,什麼事?”
“你明天能來一趟我們學校嗎?我們老師想找家長談話。”多熙低着頭,不敢看鐘珉。
“發生什麼事了嗎?”鍾珉的身體彎的更厲害了。
多熙便將這幾天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說給鍾珉聽了。
“我怕我爸媽知道這件事會生氣……”多熙的頭也低得更低了。
鍾珉的心一陣難過,這件事受了委屈的明明是多熙,但她卻得不到父母的疼愛,看着她消瘦無助的小肩膀,鍾珉很想將她擁在懷裡,輕輕安慰她,給她溫暖。
但鍾珉忍住了,多熙還小,他不能唐突。
“明天我去,你別擔心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鍾珉低聲跟多熙保證道。
多熙這才擡起頭,看着鍾珉,說了聲:“總是麻煩你……”
“不麻煩,幾句話的事。”鍾珉伸手在多熙頭上揉了揉,“以後有什麼事都要告訴我,我幫你處理。”
多熙點了點頭,從那一刻起,她對鍾珉的感覺變得愈發微妙了,他是除了哥哥沈多旭意外,唯一能令她感覺到溫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