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火絢爛,如星光點點,照亮了整座黑暗天牢,也在蘇乞年心中綻開了一片璀璨星空。
數以百萬計的人族強者,不少擺脫了黑暗桎梏之後,最後一口心氣也卸下了,蘇乞年只恨不是真身親至,聖界中栽種的不少延壽靈藥,或許可以勉強爲衆多先賢吊住一口氣,撐到迴歸補天宮。
眼下,衆多先賢點燃己身,與黑暗共葬,只爲了不拖累他們,爲其他活着的人讓出一分生機。
他們點燃魂與血,將戰意相托,若有來日,光明永不墜,將這片黑暗極淵徹底淨化。
“天將崩兮地裂兮……”
這一刻,在這片冰冷的血土之上,響起了悠長的祭祀音,又像是古老的歌謠,有年老的人族強者神情肅穆,以戰兵拄地,吟唱聲很快蔓延,整座天牢中,都響起了這古遠,更悲涼的招魂音。
“天將崩兮地裂兮,人不負兮苟生死,苟生死,不負兮,魂歸兮……”
無數人族強者一遍又一遍吟唱,以戰兵拄地,以刀兵錚鳴之音,召喚寂滅的戰魂回家!
這古老的儀式傳承自蠻荒之末,那段於人族而言,最動亂且璀璨的歲月,多少先賢埋骨,點燃魂火,託付於燧人氏之手,只爲照亮人族的方向。
“天將崩兮地裂兮……”
蘇乞年深吸一口氣,跟上了這古老的祭祀音,每一個音節,都是用無數先賢的戰血澆灌而生,後世的人族不能忘卻,多少先賢埋骨他鄉,征戰在血與火中,寂滅無人知,才換來了後世的一角清寧太平。
這一刻,黑暗天牢中只有一種聲音,清冷如補天傳人,也鄭重且肅穆,如他們這些至強種子,之所以構築出補天內宮,供他們在其中修行,不爲外物所擾,並非是爲了讓他們高人一等,而是要告訴他們,你們肩負的,比其他人更重。
半炷香後。
當最後一縷魂火熄滅,蘇乞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涌上心頭,他從未感到半炷香有如此漫長,原來在生與死之間,不止有掙扎與恐怖,還有無盡的回憶與悲涼。
等!
接下來,於蘇乞年等人而言,只剩下等待。
來自諸黑暗神聖的記憶碎片,這以墮落真龍首衍化的十八層黑暗天牢,也是一口黑暗道器,亦是極淵深處的恐怖黑暗生靈留下的最後一道佈置,若是天牢中的生命氣息消失大半,或脫離黑暗天牢的那一刻,極淵深處的道器之主就會感知異樣,從沉眠中復甦,藉此打開諸界裂縫,降臨真身。
只有等到蟄伏中的媧皇等人族無上出手的那一刻……
又半盞茶過去,蘇乞年四人來到第十八層黑暗天牢,一處血霧朦朧的湖泊前,據蘇乞年所攝取的記憶碎片,這黑暗天牢,除了衆人所知的十八層之外,還有第十九層,關押的不是人族,而是黑暗諸族中犯下重罪的強者。
“光!”
蘇乞年開聲吐氣,無量光綻放,血霧被瞬間淨化,染血的湖泊被蒸乾,顯露出一方幽暗的地牢。
陰冷而可怖的黑暗氣息涌動,以黑暗諸族的性子,能打殺的早就打殺了,是以這被關押進黑暗天牢的,不是有強大的血脈傳承,就是本身修爲驚世,不乏邁上了無上天路的至強存在。
“令人厭惡的光明,怎麼會有如此純淨的光,哪裡來的神族,該死!那羣看守的要吃屎!”
“不對!是人族氣息,什麼時候人族誕生了如此驚人的光明傳承者!”
……
有被關押的黑暗生靈驚怒交加,傳出來幽暗的低語,蘇乞年邁步走進地牢,所過之處,黑暗退散,光明普照,黑暗中,顯化出一道道猙獰的,被符文鐵鏈束縛的身影。
掌心血色大殿浮現,蘇乞年將入眼的衆多黑暗生靈,全都收入了斷空碎月陣中。
“光!光!光!”
蘇乞年吐氣恢宏,光明心極盡綻放,無量光明擠滿了整個斷空碎月陣,這不過數千計的黑暗生靈,即便沒有一個修爲在開天境之下,不乏神聖領域的強者,在這純淨而神聖的光明籠罩之下,也如春雪般消融,他們淒厲嘶吼,甚至掙斷了束縛禁錮的鎖鏈,短暫恢復了部分修爲,但在蘇乞年身側,碎月道子三人悍然出手,全部擊斃。
黑暗的血灑滿大地,也很快被光明點燃,付之一炬。
而有斷空碎月陣隔絕,至少短時間內,不會有氣息滲透出去,天地交感,生出異象。
收起血色大殿,蘇乞年看向這地牢的最深處,一道幽暗的身影,靜靜盤坐着,四肢乃至脖頸之上,皆被黢黑的鐵鏈鎖住,這鐵鏈幽暗,流淌深邃的神輝,冥冥之中,彷彿可以聽到莫名的囈語。
黑暗神金!
這被關押的,唯一沒能被收入斷空碎月陣的黑暗生靈,居然被五根粗大的黑暗神鐵鏈鎖住,而在每一根神鐵鏈上,還密密麻麻,佈滿了諸多至暗的符文,哪怕沒有復甦,蘇乞年四人也能夠感受到,其中沉寂的,恐怖無邊的至暗之力。
秩序符文!
蘇乞年目光如炬,曾經無限逼近這一領域,自然很清楚,這些烙印在神鐵鏈上的符文到底是什麼。
“你是什麼人!”
碎月道子沉聲道,無論是滅淵道子,還是清冷絕麗的補天傳人,此刻皆露出沉凝之色,毫無疑問,這一定是一個來歷修爲皆驚世之輩,否則不可能被如此鄭重對待,那些黑暗神金,鑄就十口神兵都綽綽有餘了。
以黑暗極淵深處那些恐怖黑暗生靈的心性,如非必要,不可能浪費如此衆多的神金,來囚禁一個同族。
這一刻,地牢最深處,那道幽暗的身影緩緩擡起頭,顯露出一張與此前蘇乞年氣質彷彿的冰冷麪孔,比夜色更深沉的眸子,如墨的黑髮宛如被黑暗界最深處的湖水浸染,一身黑袍哪怕被鎖住了也依然點塵不沾,尤其是那一身至暗的氣息,甚至比那鎖住其身的黑暗神金還要純粹。
“吾名,暗世!”
帝子暗世!
“不可能!”滅淵道子失聲道,強如這位年輕至強者,此刻也有些失態了。
蘇乞年亦蹙眉,此前血食古城,那魔族的年輕高手重葬,就曾經提及這一位,自黑暗界走出的真正帝子,帝子暗世!
哪怕是這條天路上,近幾年來,也常聞其名,在魔界、血界等黑暗大界,這幾年都流傳着一個人的名字,帝子暗世,自黑暗界走出,橫推無敵,不敗之身,乃年輕至強者中的霸主,早有立地聖人之力,卻依然壓制己身,欲打下無敵根基。
滅淵道子很難相信,眼前這位看上去被關押了絕不止一年半載的身影,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帝子,若是爲真,那位行走在外的黑暗帝子又是何人?
更重要的是,蘇乞年從此前那些黑暗神聖的記憶碎片中,雖然知曉有這第十九層天牢,但對於這位黑暗帝子,卻是一無所知,他不知道那隕落的十八位看守者知不知道,但他以圓滿的光明心感知,那股至暗的氣韻,絕非是其他根源鑄就,而是源自血脈深處,與生俱來的先天氣息。
是以,眼前這位被關押的,多半真的是那位來自黑暗界的帝子。
“我們如何信你!”碎月道子挑眉。
“你們信與不信,與吾何干。”
那幽暗的身影即便被鎖住了,即便知曉眼前的四人剛剛以雷霆手段鎮殺了此地關押的數千黑暗強者,不乏幾位邁上了無上之路的巨頭,也依然沒有半分畏怯,語氣幽冷,帶着彷彿與生俱來的雍容與桀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