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峰上。
谷豐道主在青金大殿中,摔碎了第六十八隻玉茶碗。
兩個多月了,在那年輕的鎖天聖王取出第一戰印,驚退了穀雨叔祖之後,至今再無一位聖主登上穀雨峰。
不僅是諸聖主,就算是一衆聖師,除了那寥寥幾位昔年自穀雨峰上走下去的,這段時月,也再無一人到訪。
“道主。”這一刻,有峰上的神聖長老走進大殿。
“如何?”谷豐道主沉聲道。
“幾位聖主皆在坐關,幾名主事皆言,出關之後,必定轉達。”那名神聖長老開口的同時,臉色也很不好看。
任誰都聽得出來,這根本就是託辭,沒想到這纔過去了多久,諸聖主就轉變了風向,至少對於他們穀雨峰一脈,不再表現得過分親近,甚至開始保持一定的距離。
“好一個坐關!”谷豐道主冷冷道,“我祝他們一步無上,成王成帝!”
那神聖長老沒有接話,知道道主動了真火,也明白,這些天宮之主,能有幾個是純良之輩,不過眼下大勢在域主府,他們也親眼所見那位年輕聖王的霸道與可怕,這是輕易不願意再涉足穀雨峰與域主府之間的爭端。
“既然他們不出關,那麼希望戰樓之邀,那位新域主,能爲他們主持公道。”
谷豐道主冷哼一聲,到時候,他穀雨道場的大門,就不是眼下這麼好進的,他要在這座大殿內,閉上個十天八夜的關,以作回禮。
……
三天後。
戰樓,在這無垠戰土一角,一座能有逾十萬丈高的古嶽之巔。
關於戰樓,在戰皇殿內,有着數之不盡的傳說,很多無上戰史上,這戰樓,都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留下了濃重的刻印。
只是這逾十萬丈高的古山,傳聞就已經渡過了不止一個年代,甚至可以追溯到上古蠻荒,乃至更爲久遠的歲月,甚至有一種說法,這是很久之前,諸神黃昏之後,自遠古天界上墜落下來的一座天山。
無盡歲月以來,不知道有多少無上強者登上這座古老的大山,多少陣道大師,乃至宗師級的存在,來到這裡觀摩地勢,銘刻陣紋。
甚至有人悟道,嘗試將此山的神形,銘刻進精神意志中,化入諸法內,成爲諸般殺伐大術的根髓。
是以,這座古山,也被譽爲戰皇殿內,除了戰皇坐關之地,最堅不可摧的神土。
哪怕是無上強者,也很難撼動這裡的哪怕一塊最普通的山石,而戰樓,就在這山巔之上,傳聞,乃是初代戰皇於近古之初立下,更有一位冠古絕今的陣道大宗師,爲之銘刻陣紋,諸多神異之處,別說是王者,就算是大帝威儀,在這裡也很難極盡綻放。
戰樓,更像是一座木塔,共有十層,每一層不過三丈多高,通體都是由一種看上去如烏金一般的木頭搭建而成,但偏偏看不到一絲卯榫,乃至是切割的痕跡。
彷彿這座戰樓,就是由一整根巨木雕琢而成,整座戰樓看上去古樸且滄桑,矗立在山巔之上,任憑天風磨蝕,這麼多年過去,也沒能留下半分斑駁的印記。
戰樓第九層。
九位戰域之主,酉時前一個時辰,就已經聚集在了這裡。
不同於五大刑天所在的戰域,通常而言,每一位紫綬刑天,亦是所闢戰域之主。
此刻,這戰樓第九層,九位戰域之主皆着紫綬天衣,以其中一位爲首,茶臺上,朱泥爐子中秩序之火吞吐,正在熬煮一壺罕見的靈茶。
而九大無上生靈所在,看上去平淡無奇,並無什麼異象,事實上諸位紫綬刑天很清楚,因爲這裡是戰樓,一切偉力都被壓制,破壞力削弱了何止億萬倍,即便是無上生靈在這裡出手,看上去也不過如剛剛開闢天脈的少年一般,別說破碎虛空,攪動混沌,看那舔舐着熔鍊有火神金的硃紅色茶壺,那撮暗紫色的秩序之火,放到外界,哪怕是在這無垠戰土的其他地方,都足以燒穿最堅固的虛空,但在這戰樓中,連空氣,都不見半分扭曲的跡象。
甚至對於不少紫綬刑天而言,即便不是入域試煉之後的戰樓之約,平日裡沒有紛爭的時候,他們偶爾也喜歡登上這戰樓,一來瞻仰前人的遺蹟與殘留的偉力,二來在這裡交手,很多時候,可以令他們彷彿置身於最初初涉修行路的時候,這麼多年過去,不僅是一種懷念,也是一種另類的磨道之法。
嗡!
朱泥爐子輕顫,秩序之火不知道舔舐了多久,壺中的靈茶漸沸。
呼!
下一刻,壺蓋騰起,有瑞霞蒸騰,伴着道音嫋嫋,及至有龍鳳自壺中衝出,龍吟與鳳鳴交織,一股難言的異香,迅速在這戰樓第九層瀰漫開來。
不少紫綬刑天眼前一亮,這龍鳳茶可是罕見無比的靈茶,傳說中乃是以真龍與鳳凰一族的真血爲養料,又以靈石作肥,沒有千年的歲月,根本不可能成熟。
相比於真龍與鳳凰一族的真血,千年歲月反而不是那麼重要,這種靈茶,通常只有兩大種族有極少量的栽種,栽種的秘法也從不外傳,這是諸天之內,極少的人爲培育誕生的靈物,飲一口龍鳳茶,不僅可以滋養血肉,壯大氣血,更可借龍吟鳳鳴之音,凝鍊精神意志,哪怕是對於準王層次的無上生靈而言,也有些許助益,雖然不大,但已經十分難得,到了無上領域,生命進化已經達到了一種高點,這世間很多靈物,對於無上生靈已經失去了效用。
也是那一位,纔有這樣的底蘊,拿出這龍鳳茶來待客。
“諸位,飲下這碗茶,可以各自歸位了。”
有蒼老的聲音響起,這是爲首的那位紫綬刑天,看上去更像是一個行將朽木的老人,一頭銀髮如雪,整齊地用荒蠶絲束在背後,隨着其開口,壺中的龍鳳茶頓時騰起八股晶瑩的流水,落入八位紫綬刑天面前的靈玉茶碗中。
一口飲盡身前的龍鳳茶,八位紫綬刑天沒有多言,徑直起身離去。
戰樓第九層,就剩下了這位蒼老的紫綬刑天,他爲茶壺中重新續滿靈泉水,朱泥爐子中,暗紫色的秩序之火再次騰起,繼續熬煮下一壺龍鳳茶。
申時的最後一刻。
天山腳下,一襲白袍的修長身影到來,卻沒有立即上山,而是靜立在山腳下,觀摩這座古老的天山之勢。
光明心映照,卻空空落落,從這座蒼茫古山上,蘇乞年沒能洞悉絲毫虛實,只是隱約捕捉到,無數前人的氣息烙印,以及若有若無的,深藏的陣道氣息。
這座巍峨的天山,彷彿真的不屬於這方天地,光明心映照之下,總有一種格格不入感,太古老了,即便蘇乞年嘗試以時間法向前追溯,也遭到了極大的阻礙,曾經駐留在這座天山上的,無上生靈的氣息太多了,以他眼下的道悟,還難以擊穿這麼多無上氣息交織的壁障,向上窺見更古老的年代。
蘇乞年沒想到,在這片無垠戰土上,居然還有這樣的存在,疑似遠古天界墜落的天山,只是臨近,他就感到了一股難言的偉力,瀰漫在這座宏大的山體上,諸天萬道到了這裡,似乎都被削弱了億萬倍不止,同樣的道悟,在這裡恐怕不比那些初涉修行路的族人強上幾分。
身側,天青感受到幾分窺視的目光,知曉這場戰樓之約,怕是同樣牽扯了很多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