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已經一個月,學校的生活也開始變得平淡無奇。只有偶爾出校覓食能夠爲徐蕾她們帶來點樂趣。一中的門禁不嚴,徐蕾她們也樂得外出。
“徐蕾,你等一下。”方纔謙在女生宿舍門口等着,聽到聊得眉飛色舞的三人的聲音才睜開眼,慢慢地說道。
“欸,哥,你怎麼在?”方綺納悶,三人停了下來。
“我找她有點事。”將纖長的手指指向徐蕾。被指的徐蕾也一頭霧水,開學一個月,他們貌似沒有說幾句話。
“哦,你該不會⋯⋯”方綺故作明瞭狀,朝兩人擠眉弄眼。她哥該不會喜歡上了人家吧,開學才一個月,老哥也太速度了。“如茵,我們先上去了。”
“嗯?”柳如茵像大夢初醒般,被方綺連拉帶託進了宿舍樓。
“有什麼事嗎?”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吧。
“這封信是你給我的嗎?”方纔謙從褲袋裡掏出一封“信”。
藍色的信紙,被折成心形,這應該是所謂的情書吧。這不是昨天那個女生讓她轉交的信嗎?她見當時沒什麼人就順手丟在他的抽屜裡。“是啊,這是⋯⋯”
“對不起,我不能接受。”
嗯,不能接受跟她說幹嘛?不對哦,那那個女生不是好可憐。“不要吧,雖然我們學校三令五申不能早戀,但是很少有人那麼聽話的。我們特招生更是出了名的不聽話,你這樣,人家好可憐的。”
嗯?方纔謙一臉的不可思議,他是來拒絕的嗎?爲什麼面對她的“勸說”,他會覺得自己在做一件好殘忍的事情。“是嗎?”看見徐蕾小雞似地點頭,他便心軟下來,“好吧,我回去之後會再考慮的。”
“那行,我就敬候佳音了。”畢竟是受人之託,終人之事吧。徐蕾開心地笑了,眼睛眯成一條線。
方纔謙看得有點入神,原來,她笑起來可以這麼美。本以爲他們這些經常在臺上恣意揮霍笑的人,很少能笑得這麼真。
徐蕾不知道那封信沒有署名,也不知道他們誤會了彼此的意思。不過,美麗的錯誤,有時候也許會有一段美麗的愛情。
方纔謙走時,徐蕾轉身才看見站在不遠處的高希槐。方纔謙經過,覺得身旁好重的煞氣,迅速走了過去,拐進旁邊的男生宿舍大樓。
“希槐,你怎麼來了?”現在不是應該在上課麼?雖然是疑問,但是話中的高興之意,溢於言表。
“是嗎?我不該來的。”他的眼裡流露出一股子憂傷。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是該在上課嗎?”還有,該生氣的是她吧,這麼久都不跟她聯絡。
“學校出了點事,放了半天假。”
“那太好了,我今天下午是正課,可以翹課。”語氣中滿是期待。
“不用了,我就要走了,回家拿點東西,順路來看看你。”
順路?回家從英中那邊才順好不好?“你是特地來看我是不是還在生氣的吧?我早就不氣了,我肚量纔沒那麼小。”
哎,她的臉上已經寫滿了不氣纔怪,還是那麼願意說反話。“不生氣就好了,你上去吧,我走了。”高希槐有氣無力地說道。
不知道爲什麼,雖然好脾氣的但是一向“小肚雞腸”的徐蕾就是覺得他這幅樣子很氣人。“好啊,你走啊,最好以後再也不要出現。”說完轉身氣呼呼地進了女生宿舍,再也聽不見身後高希槐的叫喚。
高希槐嘆口氣,無奈地轉身。自己不是來跟她吵架的,怎麼每次都把事情搞砸。還記得初二他們兩就因爲一封信一個月沒搭理對方,這次呢,又是一封信,一封蕾蕾寫給其他男生的情書。他的蕾蕾長大了嗎?想追求自己的感情了嗎?那他呢?在她心中他又處在什麼位置。秋日的豔陽,將他的身影映得特別孤單,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好似悲鳴。扯開一抹苦笑,高希槐甩甩頭,想讓自己冷靜一下,繼而又大步離開,將身後的一切拋諸腦後。如果,她選擇了,那他就要尊重。
從陽臺上看着高希槐離開,讓徐蕾覺得很窩囊,委屈得想哭。雙眼泛紅,卻咬着脣不許自己哭。看着高希槐最終消失在轉角,惆悵滿腹。悶悶地回到宿舍,脫了鞋就往被子裡裝睡,淚水溼了枕巾,依舊沒有哭聲。後來,當方綺和柳如茵問起這天中午發生的事情,徐蕾總是大腦一片空白。她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錯過了什麼,甚至,遺忘了什麼。
而那封未被徐蕾意識到的起禍的情書,所帶來的後果並未就此結束。
整整半個月,徐蕾明顯地發現方纔謙的不對勁。他特地要求方綺和他換座位,坐到她的身邊。在同學的羨慕,方綺的“殷切”希望中,徐蕾還是一頭霧水。他想幹嘛呢?總是不經意地和她們巧遇,害得她總是對着他那張酷似希槐的臉吃飯。想到希槐就難過,哪有心情吃飯。方纔謙一句話沒有,卻總是在小細節方面幫助她。比如,找好她上課的音樂下在MP3中給她。如果不是方綺好心地提醒,她都不知道MP3是方纔謙的。他會在她還沒有到教室時幫她整理好桌面,給她買牛奶和蘋果⋯⋯
總而言之,在C-2班的學生眼中,他們班終於誕生了第一個班對,而且還是金童玉女式的,小提琴王子和芭蕾公主。這樣的謠言一傳十、十傳百,就連班主任也老用一種曖昧不明的眼神看着他們兩。
更鬱悶的是,徐蕾竟然越來越覺得,他除了沒有高希槐的棕發深眸,卻和他驚人的相似。訓練課時,聽到他悠揚的琴聲,她都會如癡如醉。她竟然自私地希望,他可以永遠對她這麼好。會在他靠近的時候覺得心跳加速,會在他纖細的手指碰到她時臉紅地別過頭。閉上眼,方纔謙和高希槐的臉就在她的眼前交替。她不明白自己的這種心情,是不是所謂的喜歡?
其中考試結束後,高希槐仍然沒有和她聯繫。期間,她回家兩次也沒有見到他。而她和方纔謙的關係,不清不楚的,好似是好朋友,又好似太過了,也就是所謂的曖昧吧。她太習慣依賴了嗎?爲了給他們創造獨處的機會,方綺和柳如茵也總先走一步,獨留她一人尷尬,不想一個人,就只能和方纔謙一起。
方纔謙似乎很滿意現在的狀態,在他的眼中,徐蕾的一切表現在於她的“害羞”。之前那個勇敢示愛的她讓她吃驚,而現在這個小鳥依人的她更是讓他心疼。有時候他覺得,這樣的女子就是用來保護和疼愛的。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對她是什麼感覺,只是,單純地想對她好。
“徐蕾,明天下午沒有課,陪我去‘雷龍’可以嗎?”
雷龍是修城最大的琴行。週六確實很閒,也沒有什麼事可做。方綺和柳如茵要去修城一小參加業餘培訓,她又要被“落單”了。本來還想去找希槐的,但是發現自己還沒有他的號碼。猶豫了很久還是點點頭。
“如果你有其他事,不用勉強。”他的口氣有些失望。
“不會啊!我沒有什麼事。”急急地否認掉。坐在前方右邊的方綺和左邊的柳如茵都回過頭,面帶微笑地看徐蕾的表現。“不懷好意”,徐蕾想到這個詞的同時瞪了方綺一眼。
方纔謙滿意地不再出聲,徐蕾瞪眼的可愛模樣落入眼中。這樣的徐蕾不同於他以前接觸的那些女生,揹着同齡人所沒有的光環,卻依舊如此的樸實,沒有傲氣,就如一個鄰家小妹妹。
上着晚自習,卻在討論這樣的問題,總是有些不合適的。上課鈴響之後,方纔謙又進入睡眠狀態。這個男子似乎總是睡眠不足,每天都跟冬天的蛇似的,上課鈴一響,就進入冬眠狀態。睡的時候,臉會側向徐蕾的方向。每當她一側向右邊的時候,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睡顏。一臉平靜滿足,長長的睫毛令人嫉妒,害她總會抱怨上天給她一對單眼皮、睫毛也不夠長,卻給他一個男生如此之多。儒雅的氣質在他身上也特別明顯,如果戴上金邊眼鏡,一定會被誤認爲年級第一的。她,好像越來越喜歡他了呢?喜歡這個和希槐神似的男生?她怎麼可以三心二意,雖然希槐可能只當她是鄰家妹妹,但她可是隻喜歡希槐一個的。低着頭,徐蕾在晚自習上,第N次走神。
週六,雷龍琴行。
方纔謙正在和老闆雷龍交談着什麼。徐蕾肆意地打量着這家琴行。以前她和媽媽一起來過幾次二藝街,卻從未注意到有這家店,也許是志不在此吧。一把熟悉的小提琴映入眼簾。徐蕾的眼中爬上疑惑,又湊近幾分,仔細打量。這不是希槐的琴麼?琴下端那個清晰可見的“希”字可是在她的再三要求下才成形的。只因他的名字中,她最喜歡的,就是那個秀氣斯文如他的“希”字。
思緒中,有人推門而入。銀鈴般的女聲傳入耳中,“雷龍哥,我上次拿來的琴,修好了麼?”
徐蕾也回頭,看向門邊,有些吃驚地看着女生身邊也正訝異看着自己的高希槐。兩人就那麼對望着,仿似隔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沒有相見。
“是這把麼?”未待老闆出聲,徐蕾就將剛拿在手中的琴遞到女生面前。
女生眼帶笑意,爽朗地應了一聲,“嗯”。
看着她白皙纖細的手接過琴。一剎那,徐蕾的心彷彿被抽空一樣,身子也僵了一下。
“徐蕾,我們可以走了。”不明所以的方纔謙上前,輕聲說道。
徐蕾沒有聽清楚他在說什麼,只是聽到他的聲音條件反射地“哦”了一句。
反倒是那個女生突然興奮地開口問,“你是小提琴王子方纔謙吧?”
此話倒是又將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方纔謙的身上。
“過獎了。”方纔謙淡淡地應着,只是專注地看着徐蕾,他不過是將前人的曲子拉得好一點,就被冠了這麼大一頂帽子。
看着方纔謙有點生悶氣的表情,徐蕾忍不住淺笑。
“你真是太謙虛了。”女生沒有察覺他的不悅,反而只想一吐自己的仰慕之情。“我叫郭安安。”
這回倒是真的引起方纔謙的注意了。經常身居他之後的那個女生,也叫郭安安。巧合嗎?匆匆地打量起她來。高挑的身材,白淨的肌膚,細緻小巧的瓜子臉,仿似從古畫中走出來的美女。她的眼此刻正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己,和她近乎病態的臉龐很不相稱。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認識眼前這個人,他一直漠視的郭安安。
“好了,要認親就閃一邊去,把琴給我。”高希槐冷冷的聲音穿透整個琴行,霸道地拿過那把屬於他的琴。
“呃,不好意思。我見到偶像太激動了。”郭安安臉色微紅,在她的皮膚襯托下更加明顯。
沒有理會她的話,高希槐調了下音,隨意地拉上一段“愛的喜悅”。
方纔謙的瞳孔瞬間放大,眼前閃過14歲那次青少年小提琴賽。在後臺的時候,就是整個男生在角落裡試音,拉得就是這首“愛的喜悅”,彷彿天籟。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怪不得一直覺得他眼熟。只是,當時他棄賽而去,而現在,這個人的琴聲中飽含憂傷,沒有了當初的喜悅,與那次的突發事件有關嗎?
高希槐停下,一對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徐蕾,“如果你沒有事了的話,我們是不是可以談談?”
聽到這話,徐蕾的心情還是比較激動的,正好瞥見方纔謙欲言又止的樣子,面露難色。
“算了,當我沒說。”轉身推門而去,不理會身後郭安安的小聲。
“喂,就算是我弄壞的,你也應該付一半的錢吧。”郭安安不悅地走向櫃檯。
“你們認識嗎?”聽到他們那麼熟悉彼此似地對話,方纔謙隱隱覺得不安。
“嗯”,徐蕾此刻的心很亂。該死的,爲什麼每次都話說一半就走人,“對不起,才謙,我有點急事先走了。”
方纔謙還沒來得及挽留,徐蕾已經推門而去。偌大的琴行,他的身影特別孤單。耳邊傳來郭安安小聲的輕語,“你沒事吧?”久久、久久地,他都沒有迴應。